02 沉浸感与专注力：“五溺”与高度优化的认知 | 吴伯凡讲阳明心学 | 心学认知课

本节提要：

一、王阳明：高效的学习效率来自高度的沉浸感

1、“贵人语迟”，但大脑和内心都很活跃

2、沉迷象棋，废寝忘食

3、王阳明一生的“五溺”

4、快速进入深度学习状态，是王阳明的天性

二、专注力：个人认知能力的重要指标

1、专注力对于每个人来说都非常重要

2、阳明格竹的故事

3、心高度优化的状态，就是高度专注的状态

三、内啡肽的分泌与心流体验

1、孩子过于“机灵”未必是件好事

2、多巴胺、内啡肽和心流

3、我们正在被“被动注意力”绑架

4、主动注意力催生心流体验

5、沉浸感和专注力带来快乐和奖励

6、沉浸感和专注力会形成一种积累型的能力

文稿：

喜马拉雅的朋友们，今天我们要分享的话题是沉浸感与专注力。

王阳明从小就显示出两面性。一方面他看上去特别好动，从小就是舞枪弄棒，想象自己能像一个侠客一样的独行天下。（另一方面）他有时候坐在那静静的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事情。

中国古代有贵人语迟的说法，王阳明可真是语迟，他五岁才会说话，所以他在生命的头五年一句话也不说，到后来他突然就说话了。有一次他的爷爷在背诵一段儒家经典的时候，稍稍的停了一下，他就接着往下背了。爷爷说，你怎么会？你是什么时候读的？他说你在读我就在听嘛，我就记住了。也就是说他好像很安静的时候，实际上他的大脑，他的内心是很活跃的。

他从小就有显示出这样一个特点，就是在一些看似无聊乏味的事情上，能够做到津津有味，完全沉浸其中。童年时代他就沉迷于象棋，据说他能够下到跟成人对弈，且时不时还能够赢成年人的那样一个地步。后来他到什么地步呢？他抱着象棋睡觉，没人跟他下象棋，他自己在那摆弄棋子。而一旦他开始做这样的事情，几乎到废寝忘食的地步。

当然他妈妈很担心，就是这个孩子对一件事情太容易沉溺其中，尤其是像下象棋这种事情非常耽误时间的。有一天他妈妈就把象棋就扔到河里头了。为此他还写了一首悼念象棋的诗，这首诗是这样的，“象棋在手乐悠悠，苦被严亲一旦丢；兵卒坠河皆不救，将军溺水一齐休。马行千里随波去，士入三川逐浪流；炮响一声天地震，象若心头为人揪。”

后来没有办法，他不能下棋了，他又找到了新的乐趣。一旦对他对一个东西感兴趣，那就乐此不疲到这一种沉迷的程度。比如说他学习射箭、学习骑马、学习书法，都体现出这种特点。他在青年时期，突然有一天觉得自己的书法不够好，那就练书法练到什么程度？几乎是不停，一写好几个时辰，在那个地方。他是一个不怎么知道停下来的人。

王阳明的朋友湛甘泉写了王阳明的墓志铭，他提出了一个概念，叫“五溺”。王阳明一生最早溺于任侠之习，想成为一个侠客，沉溺于骑射，再后来沉溺于词章之习，再后来又是沉溺于道教，就是对道教特别感兴趣，他进去会稽山阳明洞去读书讲道都就是在这样一个时期，后来又对佛家也是极感兴趣到沉溺的程度，所以一生经历过这个五溺，当然在湛甘泉看来，在很多人看来，这都是他人生走的弯路。我自己觉得这不是弯路，这是王阳明的天性。

王阳明做一件事情总能够迅速地找到一种沉浸感，他的专注力是远远高于普通人的。他学习一个东西，能很快地进入到一种深度学习的状态，他的学习效率也比别人高，当他沉浸其中的时候，他的心智效率非常的高。

现代认知心理学发现，人的认知能力有一个重要指标就是专注力。反过来，智商的减弱、低下跟没有专注力和专注力薄弱关系密切。

世界首富的洛克菲勒，他有一句话说，我只要在任何地方坐下来 5 分钟，我就沉浸在我的工作里。我和流浪汉最大的区别不是我是首富，他是流浪汉。我和他们最大的区别是，我在任何地方一坐下来 5 分钟，我就沉浸在我的工作里，而他们转悠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阳明心学是跟王阳明自身的经历，跟甚至跟他自身的智力特点密切相关的，而且就这么一个天分已经很高的、很有专注力的人，他还用了一些我们常人不用的手段，比如说他找到自己的洞穴，这个洞穴就是一种强制性的沉浸，就是确保不被外界的噪音、干扰性的信息所骚扰、所纠缠，然后久而久之很好地保有了自己的这种专注力。

有一个著名的就是阳明格竹的故事，他读了朱熹的书以后说格物致知，相信圣人可学而至，就是通过学习，刻苦的学习，就能成为圣人。而当时流行的朱熹的理论是不断地去研究某一个具体的事物，比如说竹子，你就是去研究它，去观察它，然后今日格一物，明日格一物，突然有一天你就在事事物物上就能够找到那个天理。当你找到天理的时候，你就成为了一个有智慧的人，就是一个圣明的人。所以他们家的这个院子里头正好有竹子，他就坐在那观察这个竹子。他坐在这个地方用七天的时间去观察这个竹子，表面上好像是很安静的，实际上他的大脑在高速地运转，以至于 7 天之后他病倒了。所以从这个例子侧面告诉我们，王阳明是一个有沉浸感和专注力的人。

心学有一个我们容易忽略的节点，就是心智的高度优化的状态，是一种高度专注和沉浸的状态，这是我们学阳明心学的时候一定要记住的，你的认知能力的一个重要指标就是你的专注力，你的沉浸感。

有一个可能大家听说过的实验，就是由大人分别抱着一个小孩，让他们在看摆在桌上的一个电动玩具，然后后面有人拍了一下巴掌，一个小孩转过头来了，一个小孩没有转过头来。这两个小孩哪一个智商高？我们都知道，答案就是那个没转过头来的小孩智商高，为什么？就是因为他有高度的专注力和沉浸感。

我们有时候把这种不断的注意周围的，对周围的信息状态进行反应的小孩称之为机灵，如果他的家长和老师不知道这是一种缺陷的话，放任他随时切换自己的兴趣点，没有兴趣，没有能力去长时间的关注一个看似乏味，但是能够引发他高度兴趣、深度兴趣的那样一种能力，久而久之就会形成一种习得性的慢性注意力丧失综合症。这对智力是一种很大，但是我们往往又意识不到的损害。

当你听到这儿的时候，你会想到很多当代心理学的概念，比如说心流，比如说内啡肽多巴胺，通过接受外界的刺激分泌多巴胺，你会产生一种很快乐的感觉，但是如果一直是这样一种模式的话，就妨碍你分泌另外一种更重要的东西叫内啡肽。

我们所说的心流不是因为受到了外界持续不断的刺激以后，处于不亦乐乎的状态当中，那不叫心流。通过你自身的努力深度参与某一个过程以后，用你的努力来克服了障碍和挑战，然后人的大脑里头就自动分泌出来一种叫内啡态的东西，那样一种深沉厚重的快乐感，这才叫心流。

可不幸的是，我们今天正处在一个不需要付出主动注意力，只需要动用你的被动注意力的这样一个年代。我们不断的在被投喂各种的刺激，信息碎片，我们周围有很多朋友都有一个共识，就是手机上不能有持续地被投喂各种的信息刺激的那些软件，比如说某音。很多人都有这样的经验，某音 3 分钟，人间两小时，而因为你不需要去努力去探索，你只需要处在这样一个被投喂的状态。你永远就不缺乏送到你嘴边的东西，送到你眼睛的东西。这就像吃零食一样，你的心智就处在一种自动化的状态，不是你在吃零食，而是一种机制已经开启以后，你像一个自动机器一样的不断地在被投喂，这就是被动注意力。

我们注意一个东西不是因为我们想去注意它，而是因为它的刺激，它的强烈的、持续的这种刺激对我们形成了一种绑架的状态，你也可以说你也保持了某种特殊的洞穴状态，它投喂的信息让你不亦乐乎的时候，你忘记了所有外界的一切，所以当你一停下来时候，你就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

而主动注意力就是，比如像读书它一个最大的特点，你是必须要投入高度的注意力，才能够参与其中，才能够跟它进行互动，这种互动是非常隐秘的，也就是说表面上你好像是在读书，实际上这里头隐含着一些问题，借助于你的批判性思考的能力，你自己形成了你自己的问题，同时你又尽可能的去解决这些问题，当你解决问题的时候又发现了新的问题，你深度的参与其中的时候，大脑就进入到一种因为付出了大量的主动注意力而产生的那样一种心流状态。

通过这种不断出现的，面对障碍，克服障碍，大脑获得一种持续的奖励，一直到经历一连串的障碍，克服障碍的这种游戏以后，你的这种成就感获得感，然后由于内啡肽分泌而产生的那种丰富感和充实感，这是一个你从任何其他的外界刺激当中得不到的，我们身体的智慧就在这里头。

即使你不去读书，你持续地去跑步，连续地付出你的努力的时候，我们身体也会自己分泌出一种奖品，一种很稀缺的奖品，那就是内啡肽。然后这种奖励，这种快乐，这种深沉的快乐，它既是沉浸感和专注力的结果，也是沉浸感和专注力的前提。

说到这里的时候，你可能要问了，难道我们不去刷手机，而是去读书？我们不是被大量的碎片化的信息所刺激，而是主动地复苏注意力，持续地参与智力的、体力的游戏，这就是我们的目的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就像你在跑步，你会在跑步的过程当中，你会得到某种快乐。为什么有的人刚开始跑步的时候觉得很费力，甚至很难受，但是坚持一段时间以后，他就甚至是对跑步形成了一种成瘾性依赖，这是一种健康的成瘾，对心流状态的一种成瘾状态。在你当时就能够获得的报偿之外，还有另外一种报偿，这是你没有意识到，但是长期积累你会越来越明显的看到效果的。

比如说跑步，你会逐渐的形成，你的身体机能，甚至你的智力会逐渐的提高，你的身心保持在一个更加健康的活跃又轻松的状态当中，沉浸感和专注力它既能给我们及时的回报，同时它会形成一种积累型的能力。这种能力到底是什么呢？王阳明心学又是怎么看待这种能力的呢？这就是我们下一次要分享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