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崔宁正在家中坐,只见外面有人道:“你寻崔待诏住处?这里便是。”崔宁叫出浑家来看时,不是别人,认得是璩公璩婆。都相见了,喜欢的做一处。那去取老儿的人,隔一日才到,说如此这般,寻不见,却空走了这遭。两个老的且自来到这里了。两个老人道:“却生受你,我不知你们在建康住,教我寻来寻去,直到这里。”其时四口同住,不在话下。
且说朝廷官里,一日到偏殿看玩宝器,拿起这玉观音来看。这个观音身上,当时有一个玉铃儿,失手脱下,即时问近侍官员:“却如何修理得?”官员将玉观音反覆看了,道:“好个玉观音!怎地脱落了铃儿?”看到底下,下面碾着三字:“崔宁造”。“恁地容易,既是有人造,只消得宣这个人来,教他修整。”敕下郡王府,宣取碾玉匠崔宁。郡王回奏:“崔宁有罪,在建康府居住。”即时使人去建康,取得崔宁到行在歇泊了。当时宣崔宁见驾,将这玉观音教他领去,用心整理。崔宁谢了恩,寻一块一般的玉,碾一个铃儿接住了,御前交纳。破分请给养了崔宁,令只在行在居住。崔宁道:“我今日遭际御前,争得气。再来清湖河下寻间屋儿开个碾玉铺,须不怕你们撞见!”
可煞事有斗巧,方才开得铺三两日,一个汉子从外面过来,就是那郭排军。见了崔待诏,便道:“崔大夫恭喜了!你却在这里住?”抬起头来,看柜身里却立着崔待诏的浑家。郭排军吃了一惊,拽开脚步就走。浑家说与丈夫道:“你与我叫住那排军!我相问则个。”正是:
平生不作皱眉事,世上应无切齿人。
崔待诏即时赶上扯住,只见郭排军把头只管侧来侧去,口里喃喃地道:“作怪,作怪!”没奈何,只得与崔宁回来,到家中坐地。浑家与他相见了,便问:“郭排军,前者我好意留你吃酒,你却归来说与郡王,坏了我两个的好事。今日遭际御前,却不怕你去说。”郭排军吃他相问得无言可答,只道得一声“得罪!”相别了,便来到府里,对着郡王道:“有鬼!”郡王道:“这汉则甚?”郭立道:“告恩王,有鬼!”郡王问道:“有甚鬼?”郭立道:“方才打清湖河下过,见崔宁开个碾玉铺,却见柜身里一个妇女,便是秀秀养娘。”郡王焦躁道:“又来胡说!秀秀被我打杀了,埋在后花园,你须也看见,如何又在那里?却不是取笑我?”郭立道:“告恩王,怎敢取笑!方才叫住郭立,相问了一回。怕恩王不信,勒下军令状了去。”郡王道:“真个在时,你勒军令状来!”那汉也是合苦,真个写一纸军令状来。郡王收了,叫两个当直的轿番,抬一顶轿子,教:“取这妮子来。若真个在,把来凯取一刀。若不在,郭立,你须替他凯取一刀!”郭立同两个轿番来取秀秀。正是:
麦穗两歧,农人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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