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舒女郎,是需要超现实男性来衬托的

亦舒女郎,是需要超现实男性来衬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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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舒的小说又双叒被改编为电视剧了。上一部《承欢记》播完还没过多久,《玫瑰的故事》便又出现在屏幕上,伴着刘亦菲的颜值与演技,再度引发热议。

聚焦亦舒女郎,似乎已成为习惯性的视角。虽然亦舒笔下的故事里,男男女女都有戏份,但我们不知不觉间,认定师太笔下的主角永远是女人——

美丽的女人,潇洒的女人,伤心也不会太久的女人,永远清醒的女人。

以及,总有优秀男性倾慕的女人。

《流金岁月》中的张曼玉和钟楚红

在亦舒女郎们言笑晏晏的同时,亦舒故事里的男性角色却似乎有些面目模糊起来——虽然,如果没有他们的衬托,亦舒女郎的光彩亦会少掉许多。

而细看这些男主们的身段面容,其实与女频网文中的超现实男主们同根同源,只是名字从家明变成了顾总。

亦舒是真的很喜欢白色。她笔下的女郎有成打的白衬衫。她们穿白色松身裙,或白色窄腿裤,衣领上绣一行白色的花。

她理想中的男性也一样少不了白衬衫。

在《承欢记》里,她借笔下人物之口,仔细描述过一种令亦舒女郎也心动的模样——“年轻、漂亮、浓稠的长发、西装外套下穿那种极薄的贴身长袖白衬衫,爱笑,会得接吻,有幽默感……”像是去掉了霸气的帅气霸总。

《玫瑰的故事》里让玫瑰深受情伤的庄国栋,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也是“长挑个子,脸上带种冷峭的书卷气,白色的衣裤在他身上熨帖舒服”。类似的形容词,在后来的网文里经常出现。

电影《玫瑰的故事》里的庄国栋,比电视剧版的彭冠英似乎的确要多一点书卷气。

原著《承欢记》末尾出现的混血儿姚志明倒是不穿白衬衫,他是另一种“亦舒男郎”的典型:轮廓分明,宽肩膀、光洁皮肤、结实肌肉,开着淡绿银底奔驰跑车在门口等女主。

麦承欢有点儿迷茫,纵使年少老成,她也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与这样的事。还未想清楚,她看到自己的手已经放在车门扶手上。姚志明下车替她打开车门,她便又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挪进车里。

在那之前,她已经简短打听过他的情况:单身,风流。但她决定只图眼下开心。不多久,反而是这个风流倜傥的男人主动提起:或许我们应该结婚。

承欢吓一跳:“你的过去那么复杂,阅历如此丰富,哪里还配结婚!”

“但是我可以使你快乐。”他说。

“这是一个很大的引诱,不过,既然现在我已得到我所需要的一切,我又何必同你结婚?”

这个帅气、多金、曾经流连花丛的男人,变成一定会在下班时打电话给麦承欢的男人。小说最后一章,是麦承欢不等电话先跑了出去,独自喝咖啡透气,感觉十分轻松。

在公寓电梯里,另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主动和她搭讪,得知各自都“独居”之后,立刻写下电话给她,“有空联络”。

回到家中,电话铃不住在响。姚志明说:“我不停打了有一小时了。”

“姚志明,你已堕入魔障。”

“我知道,”姚志明颓然,“以往,都是女性到处找我……”

亦舒显然是偏心的,她一个字也没打算写:如果姚志明其实也没打算找麦承欢,那她怎么办?一个风流成性、帅气多金的男人,他忽然遇见了一个并不每天等着见到自己的女人,于是对她反而发生了更多的兴趣。

这种“个性”在女频网文里必不可少——英俊无比的万人迷、想要投怀送抱的美女一大把,因此女主并不相信他会和自己“一生一世一双人”,于是对他的迷恋视而不见,甚至逃之夭夭,然后被疯狂追逐挽留,满足女性读者内心深藏的情感渴望——被需要,被追求,并且是唯一。

都说男人最大的魅力来自女人的想象力。网文中的男主们,自然是现实中绝无可能存在的超级魅力人物。他们像从海水泡沫中冉冉升起的性转版阿芙洛狄忒,从女性们瑰丽的想象力中升起,满足一切梦想。

梦想中最不可能之首,便是“改变”一个男人。

亦舒大笔一挥,让男人自己发现自己的另一面,自己来改变。

在《玫瑰的故事》原著里,最先被黄玫瑰攻陷的角色——她哥哥黄振华的同事周士辉,就是这样一个因为爱情而重新发现自己、改变自己的“不可能案例”。

看看亦舒给他写的台词,竟然有些琼瑶味儿出来了。“我爱上了这个女孩子,我爱她不渝,我愿意为她离婚,我不能骗她,宁死也不愿骗她。”

这个周士辉,太太已经快要生产,而他在跟着玫瑰读张爱玲的小说。“有一个故事是在浅水湾酒店发生的。”他说,“在树影的翠绿火红下,我与玫瑰凝视着海上的岛屿,濡湿的空气,使我们化入了小说之中。”

亦舒笔下的女郎,在现实中往往能找到一些可对号入座的原型,比如《圆舞》女主角被公认为是传奇名媛周天娜; 《流金岁月》里蒋南孙的原型被认为是著名电影人施南生; 《玫瑰的故事》中的黄玫瑰,也有人表示在章小蕙的身上能看到些许影子。

周天娜

但能说出下面这样话语的男性,你能想到谁?

“我晓得我对不起她。可是振华,直到认识了玫瑰,我才发现真正的自己!原来我并不喜欢工作,原来,我是一个闲散的人。我也发现了这个世界,原来看小说打发时间是这么有趣,下雨天散步有这么诗意……在我面前有一整个新的境界,我以前竟不知道有彩虹与蝴蝶。……我不愿意再回头,前半辈子我对着功课与文件度过,后半辈子让我做一个浪子,我只能活一次,不要劝我回头。”

这是网文小说作者也写不出来的话。

亦舒有一篇小说,名字极普通,却是她作品中,难得以男性为第一视角和主角的而创作的故事。

这篇小说叫《两个女人》。自然,是男主角施扬名生命中的两个女人:他的妻子,和他婚后遇见的另一个女人。

亦舒将两个女人的角色分别列入符合大多数人“刻板印象”的模子里去——妻子是美丽温柔、见识不多的全职太太,甚至连名字都叫美眷,如花美眷;情人是干练聪慧、衣品考究的职场精英,从眉毛发型到脚上的凉鞋甚至餐后点的甜品,样样都有品位,几乎是“亦舒女郎”形象的完美代表。

故事是俗套的,但因为细节和对话的丰富而好看。施扬名一开始并不喜欢任思龙,甚至是讨厌和惧怕这个强势的工作狂。

周润发应是最合亦舒女郎心意的男性形象之一

然后在某一个“心动瞬间”,在无意间目睹她脆弱的叹息时,他突然爱上了她。

“一定是那一刻的寂寞捕捉我。窗外深紫色的天气,室内黄玄的灯光,她身上白色的衣裳,整幅笼罩在落寞的情怀之下。一个妙龄女子的寂寞。”

故事里的这个男人,会因为爱上了别的女人而哭泣。“我哭了一会儿。是因为事情次序调错了,时间与我开一个大玩笑,结婚十年之后才找到一个真正喜欢的女人……两个女人都是最无辜的。”

甚至,这个角色会在妻子毫无觉察、情人也尚未表态要跟他的时候,主动提出离婚,只为了忠于自己的情感,而不是像真实生活中绝大多数男性那样,悄无声息地隐瞒,暗中周旋,脚踩两船。

“她爱你吗?”美眷问施扬名。

“我还不知道。有妻子的人不配问别的女人这种问题,是以我要离婚。”

亦舒本人最欣赏的女性之一:施南生

这一句,大概凝是亦舒对“恋爱脑”男性最华彩想象凝结出的语句。

当然,最终他还是回归了家庭。妻子静静地接纳了他,因为她自己未能拥有更独立的生活,也可能是因为爱,或依赖。“谁也没有提这件事……我只看到一个个宽慰的笑容,他们不但没认为我可耻,说不定还佩服我的勇气,毕竟一个男人,稍微行差踏错,算是什么?知过能改,善莫大焉。”

妻子为他又生下一对双胞胎女儿。再没有任何人提到过任思龙。

小说的末尾,男主角从医院回家,途中想到这个白衣女郎,连自己都几乎觉得:她只是一个假设。

“她的生命是幻觉,我的不是。她有足够的时间来否定人生的意义,我不行,我在电视长篇剧、麻将牌、孩子们的尿布中老死,我配不起她。有那么一刹那,思想起她,我已充分了解,什么是惆怅、旧欢如梦。大雨倾盆的时候,浪花卷上沙滩的时候。”

这些永不存在的主人公,在亦舒的“网文世界”里,替真实生活中的女性,完成了一个“玫瑰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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