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李巧云早早插上门,在屋里陪眼盲的母亲聊天。
十六年前,父亲李老汉去捕鱼,在河边发现了她,当时她大约有两岁,带回家后给取了这个名字。
如今父亲李老汉已经去世两年,母亲冯氏年轻时两眼就盲,李巧云每天都要逗母亲开心。
娘俩聊了一阵,她扶着冯氏躺下,掖好后轻声说道:“娘,你先睡吧,我再织会布。”
冯氏躺下后,嘴里絮絮叨叨:“巧云啊,记住,你左耳后面的那颗痣就是你以后跟亲生父母相认的记号。”
李巧云坐在织布机边,拿着个破旧的拨浪鼓看。
这个拨浪鼓是捡她时身边唯一的东西。下端的柄是原木白色,上面的鼓面被涂成了红色,两根线上的小木球却是一红一白。
看了许久,将拨浪鼓放在一边,她开始埋头织布。这是她们娘俩现在唯一的收入来源,今天晚上织完这匹布,明天就要去送给人家。
织完布后已经过了四更天,她简单睡了一阵,服侍娘吃完饭,自己拿着布出门。
她自己没有织布的条件,只能给人家织,挣的是辛苦钱,等把布交给人家,拿着到手的工钱,她买了一点熟肉,无非是鸡碎和下水,抄近道匆匆回家。
抄近道需要经过一片树林子,这片树林子里全是歪脖子榆树,长得歪七扭八,下面荒草丛生。
眼看就要走出这片榆树林子了,她看到荒草里躺了一个人,这人大约四十岁来岁,大冬天穿得衣衫单薄,躺在地上瑟瑟发抖,脸上全是痛苦。
李巧云暗暗奇怪,天这么冷,此人却只穿着贴身衣物,但又不像是穷人。她经常给人织布,一眼就看出这些衣物料子不凡,根本不是寻常人能穿得起的。
那人在草丛中也看到了李巧云,伸手抓住她的绣鞋,嘴里发出哀求:“救命,快冻死我了,快饿死我了。”
说完后就全身抖成一团,冷是一方面,看样子还受到了惊吓。
李巧云努力抽回脚,思索了一阵,决定把这个人带回家,既然碰到了,就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在这里冻饿而死。
可她是个姑娘家,对方是个男人,她总不能背着吧?就劝说了一阵,这人强打起精神站起,跟着她一起回了家。
到家后,冯氏一听自己家闺女在半路上捡了个人,再一听对方是个落难之人,当下就说道:“天哪,这么冷的天,一个人躺在那林子里可怎么了得?快找点衣裳给他。”
李巧云找来了爹以前的衣裳,那人穿在身上后,不由分说抓住了李巧云放在桌子上的肉,胡乱就向嘴里塞。
“你……你慢些,你留一些,那是我给娘买的!”
李巧云嘴上阻拦,手上却没有动作,冯氏摆手示意让对方吃。
眼看着肉被对方吃光,李巧云有些委屈,那可是她给娘买来的,她都不舍得吃一口,这人几口就吃了个净光,你哪怕留一点也行啊。
吃完肉,他又咕咚咕咚喝了两碗水,这才回过神来,看看这个家,在看看李巧云眼里的委屈,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垂着头不敢看这娘俩。
罢了!
既然带他来了家里,既然他都把肉吃光了,自己再去责怪他还有什么用?李巧云转身去给娘做饭。
看着她端来的稀饭和窝头,那人似乎非常内疚,此时身上也不再颤抖,他正色看向冯氏和李巧云。
李巧云被看得茫然,同时还有些不舒服。
不料这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让她措手不及,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下刘鸿宸,谢过姑娘救命之恩,以后必定会有回报。”
李巧云跺脚:“你快点起来,一个大男人,你跪什么跪?”
刘鸿宸起身打量这个家,一眼就能看出来非常穷困,如此穷困的一个家,家里只有个姑娘和一个眼盲的娘,却能出手救他,这让他非常感动。
不过,他此时身无分文,说什么都是白搭。
冯氏边吃饭边跟他闲聊,李巧云则又去针线活,本来就在一间屋里,能听到他们的聊天内容。
刘鸿宸说他是个生意人,天冷了,他到这边是来收账,让他没想到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一帮贼人给盯上了。
收完账后,他的钱全被对方抢走,就连身上的那些衣服也被抢走,想来是因为料子不错。
他一个人穿着单薄的衣裳,被丢在荒地里不辨方向,差点冻死在那片树林子里,幸好遇到了李巧云。
冯氏听得十分气愤,骂那帮贼人太过狠心。
刘鸿宸则走到李巧云身边,面红耳赤,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显得极是为难。
李巧云叹了口气,因为她知道对方想干什么。
“你也看到了,我们家可是穷,给人家织布刚赚了点钱,一半给娘买了吃食,却被你给吃了,还有一半,给你当盘缠吧。”
刘鸿宸正是想借盘缠回家,听后激动万分,钱的确是不多,但他知道,这是李巧云娘俩全部的钱。连条蛇都舍不得赶走的娘俩,真是好心人。
就在此时,他眼镜盯向了织布机。
“袁氏木器行的生意做得这么远?拨浪鼓都卖到这边了?”
什么袁氏木器行?李巧云感觉不解,这才明白他盯着看的是自己那只拨浪鼓。
仔细一想,赶紧小心问道:“你认识这拨浪鼓?”
刘鸿宸点头:“当然认识,我们家乡袁氏木器行的招牌,这些颜色错不了。”
李巧云陷入沉默,一直以来,她无数次想过自己的家乡会在哪里,但被捡时她才两岁多,根本不记得。假如这拨浪鼓是刘鸿宸家乡的,那自己是不是原本也是那边的人?
刘鸿宸看她面色大变,就问是怎么回事。李巧云却没有说明,刘鸿宸便也不再多问,接过钱再次拜谢后便离开,李巧云却没有了织布的心思。
正看得出神,娘的声音传了过来:“巧云啊,既然知道了地方,可以去找找看。”
她猛收回心思,刚才刘鸿宸的话显然也被娘听到了。
“找什么找?我亲娘就在这屋里坐着呢。”
冯氏听得笑:“你这个傻孩子,娘还能活几年?你总不能被这件事纠缠一辈子吧?你不找,一辈子都会在心里结着这个疙瘩,就算是找到了,难道你就会抛弃娘了?”
李巧云恍然大悟,是啊,既然知道了地方,不找找看,自己终究不会安心。娘说得对,就算是找到了,难道自己会抛弃娘吗?当然不会,就当是了自己的一个心愿,也弄明白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问题是,自己如果去寻找,家里的娘怎么办?而且自己是个姑娘家,出远门,会不会惹出什么麻烦?
相比起她的顾虑,冯氏却要果断得多,她不断给李巧云鼓励,如果觉得一个姑娘家出门会惹麻烦,那就装扮成个男的,脸上抹得脏一些,尽量少跟人说话。
这件事早晚要做,她想趁着自己还活着,得到女儿找到亲生父母的消息。见李巧云仍然坚持不去,冯氏甚至动了怒,如果因为她眼盲而拖累的话,她可是会做出让李巧云大吃一惊的事。
李巧云无奈,她的确是担心娘眼盲,一个人在家不放心。
见娘如此坚持,她终于做出了决定,刘鸿宸所说的家乡离这里只有三百里路,自己跑一趟,找到找不到,就当是了了这次的心愿,娘以后也不会再因为这件事逼自己。
如此,她便动身开始寻亲,出发前,特意给娘留下了吃食,还求邻居多往自己家里跑几趟。
她之前喜欢帮助别人,而且她自小便是捡来的,村里人都知道这件事,现在她要去寻亲,大家都支持。照顾冯氏的事不用她担心,还给她凑了一些盘缠。
带着这些盘缠,又换上了爹以前的衣裳,把脸上抹脏后出发,走至那边榆树林的时候,她看到一群乌鸦围着个树洞,不停向里边啄。她本来都走过去了,突见树洞里探出一个三角脑袋。原来是一条蟒蛇在里面冬眠,饿急眼的乌鸦想掏出来吃掉它。蛇虽然大,可是这时候天气寒冷,根本不是乌鸦的对手。她思虑再三,觉得蟒蛇也是一条性命,所以就过去把乌鸦驱散,又用泥土把树洞给封住,这才接着赶路。
她就是随手做了这么一件事,赶路时就忘了。人海茫茫,而且事情过去了十几年,当年因为什么原因而导致她一个人躺在木盆里也不清楚。
直接找人打听吗?如果涉及原家里的秘密,外人是不会知道的。
到地方后她一直寻找了一个多月,她却连一点头绪都没有。
她也去了袁氏木器行,人家非常确定就是他们家做的拨浪鼓。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且买者众多,也不排除外地人到此处来买给孩子,哪里能凭着这个东西找到亲人?
仔细想想也是,如今能做的都做的,实在找不到,而且都快过年了,家里的娘也不知道怎么样,该回家了。
既然决定回家,她换回了女儿装,不过天公不作美,开始下大雪。
北风怒吼,天上的雪花被风吹得打旋,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的。
临近天黑时,她躲雪站到了一家客店外面的屋檐下,恰好边上有位夫人好像在等人。她便有一句没一句跟这位夫人聊天。
听她说到这边来是拿拨浪鼓寻亲,夫人看过拨浪鼓后似乎很惊讶,仔细打量了她几眼,正要说话,有个壮汉到了夫人身边。
夫人显然就是在等此人,见他来了,就轻声叫哥哥,并且说了李巧云寻亲的事,壮汉闻言也颇为吃惊,不住打量李巧云。
李巧云虽然一直低着头,还是能感觉出壮汉一直在打量自己,这个郑氏倒是不讨厌,这个壮汉则不然,一脸横肉,看着让人恐惧。
片刻后,夫人一拍巴掌,自称自己姓郑,看李巧云寻亲不容易,而且天也晚了,还下这么大雪,不如先跟自己走?
郑氏突然这么热情,倒出了李巧云的预料,风雪真的越来越大,但她想了想还是拒绝了郑氏的邀请。因为她没来由害怕郑氏身边的壮汉。
郑氏正想再劝,李巧云闪身进了客店,说自己今晚就住这里。郑氏脸色变得很难看,站在门边思索起来。
李巧云要了最差的客房,径直上楼进入房间。这时候,从下面一间房里走出来一个人,小二赶紧弯腰,称这人为刘员外。
刘员外瞪了他一眼,让他在这里叫自己掌柜,小二忙不迭改口,刘员外这才背着手到了门边,看着外面的郑氏说道:“外面这么冷,且下着大雪,嫂子站在外面干什么?”
郑氏笑了笑,说自己想看看雪便不在言语,刘员外则随意坐在了一张桌子边。
壮汉跟店小二在聊天,他听到了几句,壮汉在询问刚才进来的姑娘住进了哪间房。
他当然认识壮汉,那是他哥哥的大舅哥,这次跟着自己哥哥和嫂子一起到这边老家来住几天,他打听人家一个住店的小姑娘干什么?
想着这些,刘员外暗暗不悦,可他又不好说什么,索性上楼而去,进了李巧云房间隔壁,那是他这个掌柜的专用房间。
客房中的李巧云睡不着,拿出拨浪鼓看了一阵,最后又放回包袱中躺下。一直以来,她的确存了寻亲的心思,倒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想知道以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现在寻而不着,以后就再也不找了,反正自己努力过了,这次来还是乡亲们给凑的盘缠,她的条件也不足以支撑她第二次寻找。
一直到了三更天后,她迷迷糊糊刚睡着,突然听到屋里有响动,睁眼一看直犯迷糊,怎么树洞里那条大蛇会出现在这里?这大冬天的,它根本不该出现。蛇盯着她说道:“你将有大祸,请借我绣鞋一用,看见对面的窗户了吗?你需要……”
李巧云猛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做了个梦,不过这个梦太过奇怪。思索很久后,她还是拿起了绣鞋,打开窗户,对着对面窗户扔了过去。片刻后,她的窗户被推开,一个人从外面越窗而入,手里还握着她的绣鞋。看着进来的这个人,李巧云十分震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一个姑娘家,绣鞋很重要,可是她选择了相信蛇,但让她怎么也想不到的是,从窗户进来的人正是她曾经救过的刘鸿宸。
刘鸿宸就是这家店的掌柜,李巧云住店时他并没有看到,李巧云上楼进入房间后,他才从下面房间中出来,因此给错过了。
不过,他听到窗外响后看到绣鞋,马上就过来了,因为他快冻饿而死时,抓的就是李巧云的绣鞋。此时他顾不上多说,拉着她到了墙边,里面有个夹道一样的暗室。他是这家店的掌柜,寻常住客根本不知道这里有暗室。
带着她躲进去后,他在李巧云耳朵边说道:“听我的别吱声,你惹了大麻烦,外面有人要抓你。”
李巧云直到现在仍然是懵的,外面有人要抓自己?谁要抓?为什么抓?刘鸿宸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时候,隐约听到外面传出响动,还伴随着人们的说话声,还真有人闯进自己的房间?
暗室有一些隐蔽的透气孔,从外面看不到里面,但从里面却能看到外面,她顺着透气孔望出去,灯光下有几个大汉,其中一个她认识,正是白天跟郑氏见面的壮汉。
房间不大,那些人找不到人便悄悄离开,刘鸿宸这才松开了捂着她嘴的手,带着她走出暗室。
刘鸿宸低声说道:“恩人,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李巧云尚没说话,刘鸿宸又焦急说道:“这里并不安全,如果你相信我,就跟我先回家。”
李巧云此时异常慌乱,按道理说,她不该在深夜跟着个男人走。可是那些寻找她的壮汉显然不是吃素的,不走的话,万一那些人再折返回来怎么办?另外,在这里,所有人对她来说都是陌生人,唯有这个刘鸿宸不陌生,毕竟自己救过他的命。
思来想去,她拿起了自己的包袱,对刘鸿宸重重点头。
刘鸿宸带着她翻窗而出,从客店后门出去,带她上了一辆骡车后出发。
走了将近半个时辰,骡车停下,李巧云看到一片大宅子。
“这是我家,你先躲着,等天亮后我弄明白情况,再想办法送你走。”
刘鸿宸将她带入一个房间,这才正了正衣衫扑通跪在地上说道:“恩人是到这边来找我?怪我回来后只顾报仇,寻找那些个贼人,没去及时报恩……”
李巧云听得无奈,这一声声恩人叫得她不舒服,另外怎么就是来这边找他呢?自己当初救他并不图什么回报,又怎么会特意找来让他报什么恩?
“切莫再说这样的话,什么恩人不恩人的,叫得让人不舒服。”
刘鸿宸起身后刚要说话,突然听到另外的房间有人叫喊,声音很大,他一脸无奈小声解释:“我的胞兄,他出了点问题,你先在这里休息,我去去就回来。”
刘鸿宸出去后,李巧云在屋里等得十分后悔。
出来时,她想过会有困难,也想过可能会有危险。
可是她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困难,自己找了许多天一无所获。眼前的危险究竟为什么而来,她还是一头雾水,自己只是跟郑氏谈了几句,她让自己跟她走,看着很热情。
但跟她在一起的壮汉为什么要半夜三更带人去自己的房间抓自己?
她只能胡乱猜测,至于真实的原因,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幸好大蛇托梦,使她遇到了刘鸿宸,救了自己出来,要不然自己在睡梦中被那壮汉带走的话会发生什么?
天将亮时,刘鸿宸才过来,他一脸愧疚,“我胞兄多年前出了点事,所以一直有些疯疯癫癫,不过他不是坏人,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李巧云这才说了事情缘由,刘鸿宸恍然大悟,原来是过来寻亲,他马上打包票,这件事他来帮忙。不过,眼下他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要做。
在客店时,他看到郑氏的哥哥向小二打听李巧云住在哪个房间,自己心里不齿,却没有太过在意,直到绣鞋在窗户出现,他才知道可能是李巧云,这绣鞋他永远记得。
不过他不明白,郑氏的哥哥为什么要抓李巧云,她到这里寻亲,惹到这些人了吗?
所以,他仔细询问李巧云是怎么惹到别人的。李巧云一脸莫名其妙,就把在客店外发生的事说了一下,刘鸿宸听得更是一头雾水。
正想得出神,房间门被踢开,一个人疯疯癫癫进来,嘴里还喊着:“鸿宸啊,哥哥要出去,哥哥不想在家里闷着了……”
李巧云吓了一跳,刘鸿宸一脸内疚,赶紧拉住来人说道:“这就是我胞兄刘鸿洵,巧云姑娘不要怕,他不是什么坏人。”
不料他的话刚说完,刘鸿洵突然挣脱了他,一个箭步到了李巧云身边,伸手抓住了她,吓得李巧云失声尖叫。
“素儿,你怎么来了?素儿,我想你想得好苦!”
李巧云吓得全身颤抖,刘鸿宸赶紧过来拉自己兄长:“哥哥,我不是说过有个姑娘救了我吗?这就是那个姑娘,哥哥你放手,什么素儿?人家姓李,叫巧云。”
刘鸿洵突然松手,脸上全是痛苦,并且狂笑:“是啊,是啊,素儿早就不在了,怎么会出现呢?怎么会出现呢?”
刘鸿宸黯然,自己兄长以前那是多么聪明的人?就因为一个女人,竟成了这样。他没有见过那个女人,却一直在想,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竟能让哥哥思念了这么多年。
李巧云吓得不轻,连连后退,包袱掉落地上,里面的拨浪鼓掉了出来,她赶紧弯腰去捡。
“你别动!”
刘鸿洵一声大喝,吓得李巧云不敢动弹,刘鸿宸无奈想要说话。
“你也别动。”
刘鸿洵又是一声大喝,然后他过去慢慢捡起了地上的拨浪鼓,低头仔细打量。
刘鸿宸赶紧解释:“巧云姑娘到这边是寻亲,多年以前她被人捡到……”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刘鸿洵抬头看着李巧云,眼里的泪却不住啪啪向下掉的同时,突然就去抓李巧云耳朵边的头发。
“姑娘多少年前被人捡到?左耳后面可有痣?”
李巧云惊呆了,自己耳朵后面的痣,他是怎么知道的?
刘鸿宸也茫然不知所措,看着自己兄长,他哪里有半点疯癫的样子?
看着李巧云左耳后面的痣,刘鸿洵说道:“那是十六年前,你母亲乘船和你父亲一起回老家,因为你叔叔还没有见过你和你母亲。船到一处靠岸时,你那贪婪的爹要去谈一笔生意,便让你娘带着你先出发,结果……结果船毁人亡,只有她的婢女活了下来。”
刘鸿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件事他当然知道,因为内疚,从那个时候哥哥就变得疯疯癫癫。难道李巧云是自己的侄女?李巧云不知所措时,刘鸿洵发出一声嚎叫。
“我苦命的女儿啊,这么些年可苦了你了,爹找你找了十几年了,我的女儿啊!”
刘鸿洵抱着李巧云嚎啕大哭,李巧云也觉得委屈,眼泪不住向下掉,刘鸿宸却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
怪不得哥哥一见李巧云就喊素儿,那是以前嫂子的名字。嫂子出意外后,她的婢女一直在照顾哥哥,后来也就成为了自己的嫂子,而这个婢女就是郑氏。
郑氏的哥哥要抓走李巧云,李巧云跟郑氏说过自己拿着拨浪鼓到这里寻亲,这是巧合吗?
他拉着已经完全恢复正常的哥哥,小声说了几句话。
刘鸿洵惊骇看着他,不过片刻后就冷静下来,兄弟二人开始跟李巧云说话,商量完后,刘鸿宸带着李巧云悄悄回了客店。
正午时,李巧云从客店里出来,刚走没几步,突然有人赶着马车到她身边,不由分说将她拉上马车,直奔城外而去。
城外一处破旧的院子里,李巧云被人带下马车,郑氏正在里面等候。
李巧云不解看着郑氏,以及她身边的壮汉。
郑氏仔细打量她一阵,然后冷笑:“当年你娘带着你和木盆跳河,没想到你竟然活了下来,你不该来寻亲的,哈哈!”
李巧云冷冷打量她,郑氏十分恼怒,对着她吼道:“跟当年你娘一个样子,我不再是她的婢女了,我是刘夫人,我才是刘夫人。”
“郑氏你真是好手段!”
正得意的郑氏听到声音,如同被人定住的木偶,而刘鸿洵和弟弟带着人已经将这里围住,说话的正是他。
郑氏看着刘鸿洵全身颤抖,她自己把当年作过的恶说了出来,这下还怎么辩解?
刘鸿洵一句话都没有跟郑氏说,便让人带走了她,他再不想看到这个恶毒的女人。
郑氏伙同她的哥哥作恶,自然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而刘鸿洵不放自己女儿回去,李巧云却舍不得家里的娘,最终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把娘接来同住。刘鸿洵见女儿如此孝顺,当然欣然应允。带着十倍之资,一一送给那些给李巧云凑盘缠的乡亲后,又把眼盲的冯氏接了过来。
刘鸿洵再没有去外地,两年以后,李巧云招婿进家,在叔叔的帮助下开始做生意,由于李巧云为人和气,修桥铺路,其家渐成当地大户,被人争相称赞。
诸位,李巧云是个苦命的幸运人,其人生可谓是一波三折。
她原本生在大富之家,其父刘鸿洵在她出生前就已经做生意积攒下庞大家业,但本来该是千金小姐的她,却因为别人的嫉妒,导致亲生母亲惨死河中,自己也流落到穷苦人家,靠着织布养家糊口。
受尽人间苦难的她寻亲时遇到危险,最终在刘鸿宸的帮助下,成功跟父亲团聚,从此生活发生逆转。
如果当初她没有救刘鸿宸,那还有后面这些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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