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延读51——假如丘处机没有路过牛家庄

有个很著名的梗叫做“假如丘处机没有路过牛家村……”

假如当时丘处机没有路过牛家村，秘密跟踪他的那些金兵就不会死在郭，杨二人的院子里，同样，完颜洪烈也不会见到包惜弱而对她念念不忘。

郭靖和杨康将会平平安安出生在牛家村。铁木真就会死在扎木合他们手里，蒙古各部也就不能统一。 也就不会有什么西征。火药就不会传入欧洲。


黑暗的中世纪将延长一千年，也就没有文艺复兴。 自然也没有大航海。西班牙人不会将铁炮传入日本。长筱会战使武田方面获胜，日本战国时代将一直持续不能统一。


最后的结果是，中国将是最发达的国家，远远领先于日本，西班牙，西欧，美洲……


所以都怪丘处机。


哈哈，我觉得这个可以命名为“牛家村现象”，这个现象在文学作品处处可见。比如说《水浒传》里，假如武松不叫武大郎早早回家拉上窗帘，潘金莲也不会看武大郎就要回家先尽职尽责地把窗帘拉上，她手里的竿子就不会打中西门庆的脑袋……所以，都怪武松（手动狗头加不是）。


《红楼梦》里面，也有这样的阴差阳错，比如晴雯被驱逐，当然要怪王夫人，可是你知道这个事情的缘起吗？我们如果从头捋的话，你会发现，都怪王熙凤心腹小厮旺儿的老婆。


旺儿老婆看上了王夫人屋里的丫鬟彩霞，王熙凤帮她去跟彩霞妈说媒，彩霞妈觉得很有面子，就答应了。但彩霞不答应，她和贾环相好，有点急。


贾环这人很渣，他一点不着急，觉得女人有的是，没了彩霞说不定还有好的。倒是赵姨娘还有情有义一点，跑去跟贾政说，把彩霞许给贾环吧。贾政说贾环还小，还说他帮两个儿子看中了俩丫鬟。看到这里就很难不产生八卦之心，政老爷那么一本正经的，暗地里还偷摸地打量丫鬟？而且，到底是哪两个丫鬟入了他的法眼，我们对他的审美可是已经好奇很久了。


但赵姨娘一点不好奇，她更着急攀比宝玉，说宝玉已经有了屋里人，都一二年了，老爷还不知道？


这下轮到贾政吃惊了，问：“谁给的？”赵姨娘正要说话，只听外面一声响，赵姨娘吓一跳，外面人说是窗屉没有扣好。赵姨娘骂骂咧咧带着丫鬟把窗屉扣好，后来的事就没再说了。


但是，这个动静真是窗屉没扣好吗？我猜不是，在赵姨娘睡下之后，怡红院里来了位不速之客，赵姨娘的丫鬟小鹊跑来找宝玉，跟他说，我来给你报个信，刚才我们奶奶在老爷面前如此这般地说了你，当心明天老爷问话。然后茶也没喝就走了。


感觉这个丫鬟当卧底是自发的，她直接跟宝玉对接，都不跟袭人晴雯啰嗦。这且不说，更荒诞的是，听小鹊说赵姨娘告诉贾政，宝玉早已有了屋里人，宝玉的反应居然是披衣起床温习功课。


这个脑回路怎么来的呢？我猜是贾政对宝玉有屋里人这事儿感觉不太好，但这是王夫人主张的，他也不好说什么，可他也有办法整宝玉，不能问屋里人还不能问功课吗？这种声东击西的打击方式现在也很常见，当你领导因为某件事骂你，你和他都知道他真正的怒点是什么。


宝玉很清楚他爹的路数，未雨绸缪，临时抱佛脚。书里说宝玉此刻心中后悔，早知道好歹温习些，现在就《大学》《中庸》和《论语》能背得出原文和注释，《孟子》有一半是夹生的，要是凭空提一句，肯定接不上下句。还好最近作诗，常把《诗经》读些，虽不甚精湛，但还可塞责。至于古文，就更是一塌糊涂，高兴了也会拿来一看，但是没下苦功夫，根本背不下来。


我所以要把宝玉的功课这么详细地复述一遍，是因为我最近在陪即将中考的小儿复习语文，这种四处冒烟的困顿感，和宝玉如出一辙，“原文与课下注释”也是现在必须掌握的，这个场景还原度太高了。


小儿好歹还有数月时间，宝玉要在这一晚上搞熟，也没有大纲，没法押题，还害得丫鬟们都得陪着，不能睡觉，真的太痛苦了。


就在这时，宝玉的屋外也突然出了一点动静，春燕秋纹说有个人从墙上跳下来了。外面上夜的人仔细搜查，啥都没有，但是小机灵鬼晴雯已经帮宝玉想出了一个躲避贾政盘问的办法来，说宝玉被吓着了，吓得浑身发热，嚷嚷得全家都知道，王夫人贾政也知道了，想象中的抽查就这么躲过去了。


但晴雯一定没想到的是，这件事引起贾母的高度重视，认为此事非同小可，说上夜的不小心没有看好门还是小事，只怕他们自己就是贼。探春站出来说，园子里的人，确实比以前放肆了，经常在一起开赌局，不但赌注大，甚至还有打斗事件。


这么一说可不好了，贾母立即根据她的人生经验推断出，赌博不是小事，既耍钱，就保不住不吃酒，既吃酒，就未免门户任意开锁。夜静人稀，趁便藏贼引盗，什么事做不出来?再说大观园里陪伴姑娘的，都是丫头媳妇们，贤愚混杂。贼盗事小，倘有别事，略沾带些，关系非小。不能轻恕。


这个别的事是什么呢？丫头媳妇们干不了太暴力的事，她又说贼盗事小，那就肯定是风化之事了。所以虽然贾母重点是抓赌，却为后来王夫人整饬大观园风纪埋下了伏笔，而大观园整风运动，晴雯首当其冲，当她病得七荤八素地被王夫人派去的人拖下床时，一定想不到，这一切，都和自己当初灵机一动，给宝玉出的那个主意有关。


引用一句可能不太恰当的话，一个人的命运，既要看个人的奋斗,也要参考历史进程。这里可以把“个人的奋斗”改成“个人动作”，晴雯也罢，武松也好，不管他们是不是那么做，都无法扭转荣国府由松到紧和潘金莲一定要出轨的趋势，丘处机路过牛家村是个引爆点，好像很重要，可能也没那么重要。

文| 闫红（本文转引自温馨公众号品读红楼梦，只为传播知识文化，并不做商业使用。如原作者认为不妥，请联系我们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