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见故土,也照见历史,《望长安》关照流散海外的国宝

望见故土,也照见历史,《望长安》关照流散海外的国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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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金村战国文物,现藏加拿大皇家安大略博物馆;汉代人像砖柱,现藏大英博物馆;唐代昭陵两骏,现藏宾夕法尼亚大学博物馆;唐代骑马女俑,现藏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战国汉唐铜镜,现藏日本泉屋博古馆……流失海外的中国文物,仿佛散落于世界各地的一粒粒珍珠。

加拿大皇家安大略博物馆展出传金村出土部分文物

陈列于大英博物馆中国馆的人像柱

探骊得珠,中国国家博物馆霍宏伟研究员的最新力作《望长安:海外博物馆收藏的中国故事》,今年四月由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刊行。5月12日,“昭陵两骏望长安——追寻国宝流失的故事暨《望长安》新书首发式”,在北京三联韬奋书店美术馆总店举行。

霍宏伟

中国国家博物馆研究馆员、国博研究院副院长霍宏伟作为活动主讲人,在开场白中介绍说自己长期从事海外藏中国古代文物的研究工作,有机会系统、深入地观摩研究大量流散海外的文物。在《望长安》一书中,他既将这些文物珍品所呈现出博大精深的中国古代物质文化一一道来,同时也向读者展现了一段特殊的历史:文物的精美绝伦和盗掘者的穷凶极恶并存,保护者与贩卖者的激烈博弈……

《望长安》书封

据悉,本书书名化用自南宋词人辛弃疾的名句:“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这是流失海外的国宝欲归不能的怅然与无奈,希望《望长安》能够连接分散在世界各地的中国文化遗产与其文化根源,在精神和文化层面上,为那些流散海外的国宝铺设一条回家的路。望长安,既是望见故土,也是照见历史。”霍宏伟如是说。

为流散海外的文物铺设精神上的“回家”之路

2018年11月23日中午12:01,从伦敦飞往北京的国航客机平稳地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跑道的一刹那,机上一名乘客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他和同事此行肩负着一项光荣而神圣的使命——将流落海外一百五十余年的圆明园旧藏青铜器“虎蓥”护送回国。

这名乘客就是中国国家博物馆研究员霍宏伟。在他看来,这是自己职业生涯中最值得自豪和骄傲的事情,“我所经历的这件事,只是流失海外上千万件中国文物为数不多的回家故事,更多的文物至今仍漂泊在遥远的异国他乡。”

霍宏伟自1985年上大学之时起,就对民国时期金村战国大墓和龙门石窟文物严重被盗的史实印象深刻。2012 年,他赴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访学,对该校博物馆以及美国东部地区收藏中国文物较为丰富的数家博物馆收藏的中国古代文物做了较为系统的调查。2013 年起他参加了由中国国家博物馆学者主持编纂的《海外藏中国古代文物精粹》大型丛书的撰写工作。

访学交流和编撰图书的工作经历为他创造了诸多他人难以接触的学术良机,牵动着霍宏伟不断去发掘国宝们隐藏的信息,或是流失经过,或是历史考察,或是人物探源。十多年来,霍宏伟学术研究成果颇丰,但他一直想要撰写一部向大众读者介绍这些散落海外的中国珍宝的图书,“这是我作为一名文博考古学者的本职工作,也是义不容辞的社会责任”。

2017年,霍宏伟在三联书店出版了《鉴若长河:中国古代铜镜的微观世界》,反响不俗。随即三联与他商议出版“海外藏中国古代文物研究”这一主题的普及读物。经过十多年的研究写作,并将多年学术研究成果统一、修改、补充、完善,《望长安:海外博物馆收藏的中国故事》终于面世。

望长安,念洛阳。在中国都城史上,长安与洛阳为汉唐两京,是中国古代璀璨文明的标志,本书所讲的故事大多与其相关联,书中所涉及的流散海外的中国古代文物,自战国、两汉直至北魏、唐、宋,青铜器、玉器、鎏金铜佛像、银器、三彩俑、石刻等不一而足。

这些文物专题之间看似没有太多关联,却以不同年代、不同形制、不同材质、不同角度,诠释着一个共同主题:中国古代物质文化的多样性与古老文明的博大精深。它们有着相同的命运,在动荡不定的清末民国时期,孤独漂泊,身处异乡。霍宏伟说:“它们只是冰山一角,流失海外的中国文物数以千万计,我的研究难以面面俱到,涵盖全部种类,只能采撷片羽,连缀成篇,希望能够做到以小见大,以点带面。”

《望长安》不仅仅展现了中国古代文物,更是在叙述历史,重现了这些文物的流散过程,以及它们在海外的现状。这种详细的叙述让读者仿佛听到这些文物在异国他乡对归家的无声呼唤。霍宏伟的研究与叙述,为那些流散在海外的中国文物铺设了一条精神上的“回家”之路。作者通过书中的叙述强调,每一件文物的回归不仅是物质的归还,更是文化和精神的回归,“这种回归是对中国文化自信的重要体现,也是对全球华人共同记忆的一种恢复和尊重。”

昭陵两骏,“浑身刻满了历史的兴衰荣辱”

新书发布会上,霍宏伟表示挂一漏万,重点讲述了唐代昭陵石骏的千古传奇,溯源追踪昭陵两骏“飒露紫”和“拳毛䯄”离家的故事。

宾大博物馆馆藏唐代“飒露紫”石刻

宾大博物馆馆藏唐代“拳毛䯄”石刻

作为大型高浮雕石屏作品,昭陵六骏题材取自唐太宗李世民征战疆场故事。李世民即位后,为表彰他在创建唐王朝中的战功和追念在六大战役中出力的战马,经艺术家高度概括与提炼,生成图像绘本并以之为蓝本,最终创作完成。六骏石刻立于昭陵前,即九嵕山北坡北司马门内。

在霍宏伟看来,昭陵六骏具有独特的艺术价值。中国古代陵墓雕塑多为圆雕,鲜见此类大型高浮雕。不仅如此,昭陵六骏石刻可谓汇集了诸多初唐名人智慧——从目前研究结果来看,它当初是由绘画大家阎立本绘制蓝本,建筑名家阎立德主持依形复刻于石上,唐太宗自撰赞文,书法大家欧阳询书丹,书画名家殷仲容刻石,代表了唐初陵墓石刻的最高水平。鲁迅先生曾经评价昭陵六骏之创作手法“简直前无古人”。新中国成立初期,雕塑家刘开渠率队四处考察古代雕塑,目的是创作人民英雄纪念碑的浮雕。而最终碑身浮雕的厚度,就是采用了昭陵六骏的厚度。

金代赵霖《昭陵六骏图卷》

“在六骏石刻中,‘飒露紫’是唯一一件刻画了人与马形象的作品。这匹马是秦王李世民讨伐东都王世充时的坐骑。石刻中,人与马都是侧面示人,呈现的是秦王部将丘行恭用手把马胸前所中箭矢拔出的瞬间场景。我在现场观摩,刻凿的痕迹清晰可见、细致入微,仿佛是昨天才刻凿完。整件作品动中有静,静中有动,丘行恭拔箭矢的时候是要发力的,这从他的一只脚微微抬起就可以看出。人向后撤,马也向后撤,双方形成了一种力量的抗衡。而马腿蹬地,马尾卷起,这是战马的重要特征。”

“‘拳毛䯄’刻画的是李世民率兵平定刘黑闼时骑的宝马。这件作品中仅刻一马,其态呈行走状,两蹄着地,两蹄腾空,缰绳、鞍鞯等马具雕刻得非常逼真写实。需要说明的是六骏不是纯立体的,而是半立体的高浮雕,需要依靠光影来反映作品的黑白效果,对比较强。我们看‘拳毛䯄’下面的边缘线阴影较重,感觉较黑,其他部位为灰色。这令马的鬃毛、颜色似乎呼之欲出,在视觉效果上看起来非常舒服、妥帖。”

霍宏伟介绍说,“目前昭陵六骏石刻真品,其中的“四骏”——白蹄乌、特勒[勤]骠、青骓、什伐赤藏于陕西西安碑林博物馆;其余“两骏”,也就是上述介绍的飒露紫、拳毛䯄则在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考古学与人类学博物馆。“两骏的流散是在清末,随着清政府闭关自守政策的瓦解,部分外国人进入中国境内考察名胜古迹。民国初年也就是1913年,两骏石刻被偷运下山。1918年,它们辗转出现于美国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仓库,后借展于费城宾大博物馆,1921年由该馆购藏。1916年,又有不法之徒欲将余下昭陵四骏盗运下山,所幸被截获,收藏于陕西图书馆,后移入西安碑林博物馆。”

陈列于陕西西安碑林博物馆的昭陵“四骏”

通过梳理“两骏”的空间位移,霍宏伟认为自陕西礼泉县九嵕山昭陵北司马门至西安城内的旧督府,从西安南院到北京永宝斋;从北京到美国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仓库,再到费城宾夕法尼亚大学博物馆,昭陵两骏跌宕起伏的命运波折,也可视作中国历史由大唐盛世到民国乱世发展演变的缩影。“空间的位移,反映的是时间的变化,是历史的盛衰之变。昭陵两骏,浑身刻满了历史的兴衰荣辱。”

昭陵“两骏”的空间位移示意图

“站在昭陵两骏面前,有良知的中国人内心都会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痛。”近年来,通过文博工作者和国家文博局斡旋,迄今为止有6000余件套文物不断回流。在发布会的互动环节,有读者提出如何看待“两骏”最终能否回国的问题。霍宏伟表示我们要积极乐观地看待未来,“但具体什么时候现在还很难说。”

“就我所知,陕西的考古学家曾经通过在美国的张光直先生同宾大博物馆馆长磋商,当时把这件事都谈得差不多了。但后来宾大博物馆的人来到西安碑林博物馆参观,看到说明牌上写着‘美帝国主义把飒露紫、拳毛䯄盗运出国……’,最终没有促成。那次应该是距离昭陵两骏回国最近的一次,所以我们可以乐观地看待未来,昭陵六骏会有团圆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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