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他们过了汾河,到了朱家堡。这是河东二个大村子,凝芳已在这里建立了抗日区政府。一进村便觉气象不同,村口有自卫队站岗放哨,村街上写着大字的抗日标语,小学校也开了学,远近地就听见小学生们的抗战歌声。他们在区政府里找见了凝芳。凝芳正和几个干部谈话,见他们来,又高兴又埋怨地说:“这几天就盼你们来,总也不见你们来,现在又有好多新的问题,不知该怎么解决?”
郭松笑道:“什么难题?现在总比前一时期好得多了吧!”
凝芳说:“我们刚才正在研究,总的情况是好多了,可是有好些村子只是表面现象,新选出来的村长,虽说都是穷人,实际上还是地主在背后操纵的,有的是地主的亲戚,还有的就是地主的狗腿子,是地主们派出来专门应付我们的。有几个村子倒是穷人真正掌了权,可是把办过维持会的地主都当汉奸打了,有些地主逃跑了,连粮款都筹不出来。”接着她翻开小本子把几十村的具体情况都详细汇报了。最后她说:“我们这面的工作,可比不上河西,有些事真难办,我这点本事,实在难应付,就等你们来批评帮助。”
蓝蓉见凝芳提起河西的工作,话头分明是对着她的,便笑了笑说:“看把你急的,我们一来就给我们出了这么一大堆难题,明明这面是新开辟的地区,工作刚开始,哪能没有问题呢?”
郭松沉吟了一下说:“这些问题是值得注意,现在我们的工作要很快深入下去。那些被地主们操纵的村子,工作组要下去发动群众,重新改选村长。要一个村一个村具体解决。那些穷人们已经掌了权的村子要给干部和积极分子开个会,多讲讲统一战线政策,告诉他们不但要会掌权,还要会团结各种人共同抗日?但也不要过分批评他们,不要伤害了他们的积极性。对于那些不听话一味蛮干的人,要多作说服教育,实在不行,个别的也可撤换下来。”
蓝蓉见维忠不在,问道:“维忠呢?”
凝芳说:“东面那股土匪还在,他带两个排到东面活动去了。”
他们正谈着,一个班长带着两个战士把村口哨兵扣住的一个人送来了。
那人一进屋门便嚷叫道:“我到处寻你们,这下可寻见了。”
郭松一见那人便认出来是上次在永康镇夜晚被哨兵误会打伤了的那个新兵,却一时记不起他的名字。
那人又叫道:“郭主任;你不记得我是永康的贾栓子,你们去了以后,我在家养伤,伤是养好了,可是——”说到这里,他脸一扭曲,两眼流出泪来,哽哽噎噎地说道:“王家声把我妈杀了,你们要给我报仇。”
郭松惊讶地问道:“王家声怎么把你妈杀了?”
贾栓子抑住了哭声说:“前天黑夜我不在家,王家声带领一伙人闯到我家里。等我回来一看,我妈已经被他们杀了,屋里的东西也被砸烂抢光了。”
郭松咬紧了嘴唇,沉静地问道:“你知道王家声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贾拴子用手擦着眼泪说:“自从咱们上次去捉他,没几天他就全家搬走了,后来听人说,他拉起一帮料子鬼当了土匪,要和咱们这面作对。”
郭松问道:“他常在这一带活动吗?”
贾栓子说:“自从他走了,昨天是第一次回来,听说他的老巢安在榆次边界上。”
郭松皱起双眉,半晌没有说话。停了一下他对那班长挥了一下手说:“把他先带到你们班上休息吧。”
等贾拴子走了,凝芳和区上个人也到外村工作去了,屋里只剩郭松和蓝蓉两人,郭松很感喟地说:“你对眼前的形势有什么看法吗?”
蓝蓉被问得莫名其妙,顺口应道:“我有什么看法?还不是跟你的想法一样。”
郭松摇摇头说:“不,我觉得你应该有些看法,不应该和我的看法一样。我有时候过于天真,对事情总往好的方面想,对有利的条件想得多,特别在顺利的时候好犯这个毛病。你该更清醒些,别人往往把我的所有意思都看成是正确的。你应该多提醒我,多帮助我。事实证明我把眼前的大好形势看得过分了一些。”
蓝蓉说:“谁能那么高明,把什么事都看得那么远,还不是走一步摸索一步,走对了当然好,走错了接受经验教训呗!”
郭松摇摇头说:“为什么要走错呢?那要付出代价的。”
蓝蓉笑了笑不言语了。
郭松说:“最近我总想把工作赶快开展起来,越快越好,对于一些复杂情况想得很少。这里还摆着一股土匪力量,你想对我们工作的威胁有多大!”
蓝蓉也忧心地说:“要不立刻动手,去把他收拾了。”
郭松沉思了一下说:“必须先把情况弄清楚,然后把孙天宝、冯二禄两个大队都调过来,要干就一下子干掉他。”
两人商量了一阵,便派了一个班长换上便衣,带上贾拴子连夜去进行侦察。
傍晚,他们刚吃了饭,正在研究明天的工作,一个通信员从西山赶来,送来了一封紧急信。郭松打开一看,是高永强写来的,说邓部长已经来到了后山,要他立刻回去,一起去参加纵队召开的干部会议。
看了信,郭松又高兴又着急,他本来应该立刻就回西山,但去侦察的人还没回来,不知情况如何,他一时很难下决心。如果不安排好了就走,又十分不能放心。蓝蓉也怕他马上走了,自己应付不了这剿匪的任务。两人商量了一阵,决定等到明天早晨侦察的人回来了,把事情安排妥当他再走。
半夜时候,侦察的两个人回来了。他们走到榆次县城以东边界上,探明了王家声怕这面报复,己带着几十个人窜到了东山脚下。郭松考虑东山离这里有一百多里路,抛下这里的工作去剿匪,又怕这里遭受敌人的破坏,他和蓝蓉交谈了一下,决定暂时不理他了,仍然继续开展这里的工作。
一经决定,他便急着要马上出发。蓝蓉担心地劝阻道:“你一夜不睡觉,明天又要继续走路,怎么能熬得住?现在又是黑天半夜,带着几十人路上也不好走,干脆睡一觉,天亮了再走也不迟。”
郭松摇摇头说:“明天走,一天怎么能赶到后山?当兵的一夜两夜不睡觉算什么!”
蓝蓉知道他的脾气,见他坚持要走,只好说道:“你带上两个班去吧!工作组都有枪,这里留一个班就行了。明天凝芳回来了,我们就合到一起,她还带着一个排呢!”
郭松笑道:“你要我带那么多人去干什么?也不是去打仗!你们这里明天的工作还多着哪!还要派人去和达平,维忠他们联系,把情况告诉他们,要他们也注意。同时你们也应该提高警惕,有了事只有凝芳那一个排怎么能应付得了?我带上两个个战士,加上警卫员就行了。”
蓝蓉没有理他,跑出去了。郭松收拾好了,带着警卫员出了院门,却见街上已集合了一班人,郭松问道:“你们集合干什么?”
班长答道:“排长叫我们送主任回西山。”
郭松说:“去两个人就行了。”
蓝蓉从黑影里闪出来说:“叫他们都去吧!你们如果路过西堰村,叫那里派一个班换他们也可以。”
郭松见蓝蓉十分担心自己的安全,怕过分违了她的好意,只好说道:“要不去五个人吧!”
蓝蓉在大家面前不便再同他争执,也就不吭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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