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朝晖：数学是想象的艺术，要摒弃功利主义|九派访谈

2023年4月22日，在哈尔滨工业大学体育场，航模协会的学生在航模点火发射前进行讨论。来源：新华社

最近，多所高校发布2024年“强基计划”招生简章，明确数学单科成绩足够优秀即可破格入围，引发社会的广泛关注和讨论。

数学在选拔与培养拔尖创新人才中的重要作用是否意味着“数学为王”？如何看待我国核心技术领域的人才培养和当前的人才选拔机制？如何看待我国教育领域的“颠覆性创新”？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研究员储朝晖分享了他的看法。

九派新闻：最近一批全国名校陆续发布的“强基计划”招生简章引发关注。在这些招生政策中，多所名校确实明确提到，数学单科成绩特别优秀的考生可破格入围。您如何看待这一新的政策？这对新高考数学释放了怎样的信号？

储朝晖:　最近一批全国名校陆续发布的“强基计划”招生简章重视某一个学科。这是在“强基计划”启动的时候具有的内在要求，一个是总分排前面，另外一个是某一个方面、某一个领域有突出的表现。

现在为什么数学相对比较多？因为数学它是一个工具学科，对于跟理科、工科相关的各个领域来说，它都是一个重要的基础学科。所以相对来说有更多的学校把数学放在一个最显著的位置。由于过去的招考过于看重总分,　现在“逼着”一些学校去更看重数学。我认为家长和学生都不要受过去有人宣扬的“语文为王”或“数学为王”的误导，而应该清晰地看到自己的优势，发挥自己的优势。这个对所有家长和学生都适用。所以不要过度解读一些学校把数学作为“强基计划”的一个要求，并不能够把最新的政策简单的说成“数学为王”。

九派新闻：“强基计划”是教育部推出的招生改革工作，主要是为了选拔培养有志于服务国家重大战略需求且综合素质优秀或基础学科拔尖的学生。最近一批全国名校发布的“强基计划”引发了网友的广泛热议，有不少人认为这将是数学单科成绩比较好的学生的福音。这次发布的“强基计划”特别在哪里？主要原因是什么？

储朝晖:　从目前国内的学校的表现来看，我们对怎么去培养创新人才还处于认识不足，能力不足，理性不够，专业性不足的状态。大家还是处在一个浅层次状态，热情但是具有功利性。一些学校在怎么样去尊重人的天性这方面做的不够。那么一些学校发布的“强基计划”是在原有政策基础上更加看重数学的一个表现，不过不能说是太大的变化。

2023年4月13日，在贵州省黔西市铁石苗族彝族乡铁石小学，来自广州市增城区中新镇第二小学的老师在上英语公开课。来源：新华社

九派新闻：您提到了人才的培养趋势。随着“强基计划”加大对数学学科的关注，在高精尖科技领域人才培养中，您如何看待数学人才的培养？如何才能提升中国数学人才的数量？

储朝晖:　数学是基础学科，对理工科这个专业的方向的人的成长发展是一个重要的基础，数学本身也是一种思维。相应的数学思维也显示出一个人的素质，所以中国古代就经常说这个人没有文化，叫不识数。对于未来科学迅速发展，数学是一个重要的基础，对人的成长发展，特别对人的思维，对人的逻辑，对人的整体素质的提升都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基础。顶尖人才的培养需要看他的优势潜能的方向，是在哲学还是文学，是艺术还是自然科学。不同的优势领域对数学的要求还是有差异的。提升数学人才培养的数量关键是要依据当事人的兴趣爱好来培养，现在我们一个很突出的问题就是过度的强调数学的功利价值，把数学作为一个考试的而不是当成兴趣爱好，这伤害了很多的有数学天赋的人的成长发展。

九派新闻：数学是自然科学的基础，几乎所有的重大发现都与数学的发展与进步相关。比如我们看到，华为就特别强调数学家的重要性。您认为数学对于创新为什么如此重要？数学在科技创新中扮演怎样的角色？

储朝晖:　数学为创新提供精准的描述，是思维的工具，逻辑的依据，想象的艺术。所以从创新看，缺少数学的基础很难真正的创新。在芯片等高科技领域，数学发挥的作用很重要。但中国在高科技领域，数学发挥的作用不够充足，也助推中国进一步加大对数学的关注，抓紧数学人才的培养。

数学对于创新的具体的贡献可以从很多方面讲。　例如，很多的创新需要靠实验。获得实验的数据需要计算。数据的精确程度决定了实验结果的精准程度，也决定了能不能够发现某一些规律。历史上很多的实验就是由于测量的不精准，获得的数据不精确，导致无法发现一些新的规律。

从逻辑推理的角度来说，很多的知名的定理定律跟相应的数理逻辑是直接相关的，包括牛顿的三大定律，质能方程等等。一定的程度上，如果没有数学的突破，创新就无法获得。

2024年4月15日拍摄的在福州举行的第61届中国高等教育博览会特色专区一角。来源：新华社

九派新闻：从前段时间热议的“清华巅班”到“数学单科能为王”的尝试，您如何看待我国教育领域的“颠覆性创新”？

储朝晖:　这个颠覆性创新是极少数的事件。大概率的事件，会不会存在颠覆性创新？如果是，人人都期望颠覆性创新。那是一种狂热，而不是科学，不够理性，所以对于每个个体来说，就是让他的天性得到保护，得到发展，得到发挥。这个才是我们对教育的整体的面上的可实现的期望，而现在我们这一点并没有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