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 女子和小人为何难养浩然之气？

孔夫子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是一时的气话，还是另有深意? “难”究竟难在哪？“养”又养什么呢？背后的缘由，可能与您原先所想的大不一样哟！且听张庆祥讲师为我们娓娓道来吧。

17.23子路曰：“君子尚勇乎？”子曰：“君子义以为上。君子有勇而无义为乱，小人有勇而无义为盗。”

17.24子贡曰：“君子亦有恶乎?”子曰：“有恶。恶称人之恶者，恶居下流而讪上者，恶勇而无礼者，恶果敢而窒者。”曰：“赐也亦有恶乎?”“恶徼以为知者，恶不孙以为勇者，恶讦以为直者。”

17.25子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

17.26子曰：“年四十而见恶焉，其终也已！”

子路曰：“君子尚勇乎？”君子，古代是指在位者或有德者这两种人来说的，看这个话的前后段怎么衔接，我们再来推论它到底是指当官的，领导百姓的人，还是有德的人。子路问孔子说，一个君子也崇尚勇敢跟胆量吗？为什么子路这样问？因为子路是孔门里面最好勇的，他使得一口好剑，想要借孔子的口来说出尚勇的一些话，来抬高自己的声势，他实在是每次问问题都被孔子贬，最后就问了这一句，君子也尚勇吗？

子曰：君子义以为上。这个话有言外之意，君子当然尚勇，但是这个尚勇是要义以为上。义是什么呢？义者宜也，不过这个宜，什么样叫做宜呢？为公理而牺牲奉献的意思，叫做义。为大众牺牲奉献，为一个正理而牺牲奉献，为他人牺牲奉献，为他人牺牲奉献还有前提，这个理必须要正才能牺牲奉献，这个叫做义。“义以为上”这个“上”，是更重要更崇高的意思。孔子说，一个君子崇尚公理正义，崇尚牺牲奉献，比崇尚个人的小勇更为重要，这个是言外之意。

君子有勇而无义为乱，小人有勇而无义为盗。说在位的君子如果有勇而无义，心里没有怀着他的君主，没有怀着他的子民，必定会闹出国家的乱世来。因为他非常勇，勇气胜过任何人，别人都斗不过他，但是他却无义的话，都没有公理，一定会做乱的。小人有勇而无义为盗，说一般的小民，若是有勇而无义，必定成为强盗土匪。

这一章孔子有效地贬抑了子路偏强之弊，并且也让我们了解到，很多德性虽然好，但若失去为公的存心，为天下的存心，就势必产生各种的流弊。因此想要踏上修行的第一步，树立品格的第一课，便是为公、为母体的这样的存心。若没有这一点舍己为公的存心，再好的才干德性，终究要偏离正轨，这是每一个人都得要非常谨慎的。越有才干，越要谨慎于这一件事情，才干越高，为公的心如果没有强起来的话，终究要出乱子的。

下一段，子贡曰：君子亦有恶乎。这个地方的君子，指的是孔子，或者是有德性的人。子贡问孔子说，一个君子，像您这样的君子，内心也有厌恶人的事情吗？君子心胸宽阔坦荡，但君子会厌恶人吗？

子曰：有恶。孔子说，有的，有恶。恶称人之恶者。称，是夸大或捏造叫作称。孔子说，有厌恶的事，君子厌恶夸大别人错误或是捏造别人错误的人。隐恶扬善是一种美德，一般与人交往的常态应该是发扬这样的美德，就是隐恶扬善，原谅小的过错，发扬别人的优点，这个心情才会宽大而喜悦。不要整日对着那些小过错抱怨、批评，甚至去夸张别人的错误，那个会使人心变得非常诡诈跟不安，非常的对立，相形之下内心也会非常难受的。但这个并不是要我们碰到像纣王那样伤天害理的大事，也要替他隐瞒起来，这种情况先圣先贤另外有诤谏及革命的办法，在《忠经》里面都有谈到的。这个地方所说的是面对日常的小错，则要有隐恶扬善的雅量，即使谈起某人的错误来，也是为了设法使现况更好，而不是怀着攻击的目的，如果是怀着攻击的目的，这个便是君子所厌恶的。所以恶称人之恶，倒不是说世上所有的人做错的事都得掩藏起来，不是的，而是不夸大，不捏造，不怀着攻击的意图。那是不是这样呢？只有你扪心自问才能够明了的事情。

恶居下流而讪上者。这个“讪”是诽谤，君子厌恶居在下位的人，却不停诽谤上位的人的行为发生。下位说上位不是，为什么君子厌恶呢？因为下位看见上级有过失，职责上应该谏诤其上位要去改正的，若三谏不从，而你又无法忍受，那么可以选择自由离去，这个在《忠经》里面也有很详细说明，对不对？你是下位，你的职责就是要去护持上位，上位有过有错应该怎么办呢？想办法去补足他，去谏诤他，去改正他，这个才是下位者的人应该做的。那你说我劝他他都不听，不听你忍得住吗？你如果忍不住不能不说话，那你就走了嘛，就这么一回事情。如果不离去也不谏诤，只是在背后不停诽谤，却又站在下位的位置拿着上位给你的俸䘵，这个实在是失去忠厚的品格，所以君子厌恶这种人。那这个我们在《忠经》里面谈过了，一个事情要做的时候就不要在一直念，碎碎念。如果要碎碎念，不符合君子风范干脆不要做，对不对？不要又要做又要念，那这是道地的小人不是吗？弄得团体的气氛一团糟，每个人心情都不快乐，这不是君子所为。

恶勇而无礼者。君子厌恶徒有勇气胆量，办事情却不按次序，横冲直撞不依正理而行事的人。

恶果敢而窒者。窒，是愚昧无知，不了解事实真相就乱说话，窒息的窒。君子厌恶行动果敢敏捷却愚昧无知，不了解事情真相的人。道听途说，听两句就要开始噼里啪啦就要开始指正了，这种没有远见又认理不真的人，依着他的意见又败事，说起话来他又敢说敢言，前后矛盾他也无所谓，劝又劝不听。

现在孔子反问，赐也亦有恶乎？他说子贡啊，那我刚已经回答你君子也是有所恶，那你也有所厌恶的吗？

子贡就说，恶徼以为知者。这个“徼”在《道德经》的首章里面，观徼观妙，就有这么一个字。徼是什么意思呢？表面、皮毛的意思，也有抄袭之意。子贡说，我厌恶只懂一点皮毛，或是引用一句自己也不懂的话，却装得很有智慧的人。这种人强不知以为知，我厌恶这种人。好比学两句佛语，记了两个公案，说两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就俨然像个大师，摆出大师风范那种人。或是学一些课程技术下巴就越抬越高的人，就是这一种人。

恶不孙以为勇者。孙，是谦逊的意思，说我厌恶对人不谦逊却以为自己很勇敢。很敢横冲直冲，敢顶撞人，却以为自己很勇敢，其实很多失礼的地方。看看那些在国会议场发言的人，一点点小事也要讲得好像有三代的仇一样的态度，想借这个勇敢的秀，为自己争些选票，这个就是这种可恶的人。

恶讦以为直者。讦，公发人的隐私叫做讦。我厌恶揭发人的隐私却以为自己很正直的人。前面有讲过这个事情，有过错可以讲，但是不是要打击对方，也不是要报仇，也不是要彰显自己，也不是为了有钱赚，只是为了想让那个事情更好，那种状况是可以谈的。那如果你想要让状况更好，你在谈的时候必有你谈的态度你的方式，自自然然会显示出有益的方针。在社会上有很多重大的阴私是需要被揭发的，比如说贪污等等，但这个并不是与被揭发者有仇，而是为了让社会更干净更好。然而社会上大多数揭发案件，多是为了打击仇家，或是揭发之后有奖金可拿，或是揭发之后引起人们对我的注意，对我有更好的观感等等。这种怀着目的的揭发，并非为了社会国家更好，而是只有互斗，这种人就像是个伪君子一般，是令人厌恶的。

子贡是擅于发问，他问出了一般众生的心声，佛家不是说要毫无分别吗？不是要慈悲吗？儒家不是说要包容异己，要宽恕吗？那么一个圣人、君子到底会不会厌恶人呢？看到以上这一段孔子跟子贡的对答我们知道，圣贤也是会厌恶人的，特别是厌恶那种似是而非的人，那么强调不分别取舍慈悲为怀的佛家会不会也应该会厌恶人呢？

我们看《大方广佛华严经》里面这么一段，佛家会不会厌恶人？地神常言，地神说，我负大地，一切所有及须弥山。说我可以背负这么重的东西，不以为重，一点都不觉得辛苦，亦无厌心，从来不会讨厌他们。于三种人，我恒厌倦，不欲胜持。但是有三种人我非常地讨厌，我根本就不想载着他，根本不想踏在我的身上。何等为三？哪三种人？ 一、心怀叛逆，谋害人王； 二、念弃恩亲，不孝父母； 三、拨无因果，毁谤三尊。拨无因果就是不信因果。毁谤三尊，毁谤佛法僧。破僧，障修善者。 如是三人，我极患重，乃至一念不欲任持。说这三种人我最讨厌，甚至于根本不想他在上面，干脆让他沉下去算了。

那么说来，佛家会不会有厌恶的人呢？也会的，是一样的道理。可见不论哪一家，对于似是而非，坏乱正法的人，都是同样的厌恶。子贡这一问，真是问出了天下人心中的一个大疑问，到底学道的人可不可以厌恶人？答案是可以的。但这种厌恶不是要与某人为仇，不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德性，不是为了要赚取奖金，而为了维护公理跟正法。过程中，其心依然是慈悲的，但作为上却有着霹雳的手段。如果看着似是而非的人去惑乱众生，没有一点阻止，或是面对一个伤天害理的事情发生，没有厌恶的心，那算是个修行的人吗？

佛经所谓不分别取舍，是用在对内心那一股本无意义的气的时候用的，而不是用在任何似是而非的论调去胡作非为。这一点，众生要分别清楚才好。曾经有那么一个人，跟我分享某一些派别如何如何的好。我听了之后就说，我认同你所说的某一些特点是对的，但有些似是而非，并不怎么理想。他很不屑地说，你修了那么久还分别，还排斥别人。我说我分得出黑白，我也分得出对错，我还分得出是非，但就是对心头一气不分别。而你分不出是非对错，但独独对心头一股气还存着分别，你已经执着到与所有圣贤都已经完全相反了。这一点则是每一个学道者都应该要小心，要注意的。不分别是用在内在，外在的事物是要分别的。手段是可以改变的，可以有很多的办法的。

曾经佛经里面有这么一个国王，然后为了要报仇，率着军队要去灭释迦族？然后佛陀知道之后佛陀怎么做呢？他就去一个人静坐，坐在路中间挡着那个军队。因为佛陀是个很出名的人，所以那个军队第一次就走了。第二次又来，佛陀又坐在那里，第二次又看着他的面子又走了。第三次佛陀还是坐在那里，结果第三次有没有买帐？没有买帐，就整个军队开过去，把释迦族给灭了。这个是佛陀的选择，当然我们也可以说，也许那时候不论用什么办法，其实都救不了那一族的人，不一定的。

但是我相信如果孔子的话会怎么做？他会去坐在那里吗？第一次第二次吗？你有没看过《孔子演义》？你看完《孔子演义》，你大概会猜想孔子会怎么做，他会去邻国讨一支军队，然后直接跟他对峙，我相信他应该会这样做。那当然你会说，这样对还是那样对呢？心怀着慈悲，救世的心是一样的，都对。但谁有把握，孔子如果弄一支军队跟他对峙的时候一定成功呢？谁也没把握，各位对不对？也许最后结果还是一样，但就是说，一个是宣扬佛的慈悲，一个是宣扬怎么样治世，怎么样入世，怎么样兼着出世的理念。认知可以有不同，但那个慈悲的心是一致的。

如来佛厌恶左道，因而说法49年。孟子厌恶邪说，因而终身辩论不止。修行人明辨是非才是正路，因而圣贤亦有恶焉。学者莫效顽空者终日说空，终日说不分别，然后我一分别他就生气，其实他有没有分别？他还是分别，对吧？他只是要用不分别来怂动我，让我是非混淆，然后他可以得到他的目的而已，其实他正在分别，这你得各位要搞清楚的。

下一段，子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这个“养”是养浩然之气的养，唯独有女子跟小人比常人更难积养出一股浩然之气来。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譬如这样的毛病，人一亲近你，就不谦逊；人一远离你，就开始生怨恨，这样的心量就养不起浩然之气，只是举个例。

此章的重点就在一个“养”字，养什么？孟子说：我善养吾浩然之气。这个养字在儒家里面，一直是指养生、养气用的。我先说小人为什么难以养出一股浩然之气来，古代的小人不一定指会伤害人的人，而是指在日常生活中，凡事看得肤浅的人，看不远的人，本末倒置的人。为什么小人很难养出一股浩然之气呢？因为他常常计较满腔，情绪动荡不止，作息日夜颠倒错乱无节，或者是好逸恶劳，他根本就不想动，这一些都是容易散失精气神的一些习性，因此势必难以养出一股浩然而充沛的精气来。

孔子所以点出这个要害，并非要放弃小人的意思，而是要众生们知道，自己的习性已经本末倒置，好重新调整作息以便养好一身的精气神。也是要善人君子们多多体恤小人无知，给予必要的诱导跟协助的意思。

那么女子为什么比较难养出一股浩然之气呢？因为女人本属阴，阳气比男人更薄弱，情绪较容易起伏，加上生产、月事都会让气血亏损，然后家务、煮饭、洗衣、料理一切家务等等。因此要培养充沛的这个气，相形更困难。男人先天本来属阳，精力较足，比起女子来说，容易蓄养得多。女子即使努力静坐了很长一段时间，里面的气还是丝丝若存。因此，女子难养的大意是鼓励一个女子在条件这么悬殊的状况下，应该要好好的养气，男人也应该要给予更多的体恤之意。

而后面两句为什么加上，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呢？之叙述如下：“近”有类似被采用的意思，“远”有不被采用被罢黜的意思。小人有才一旦被重用，很快就渐渐骄傲贡高起来。“怨”是常发出不平的怨言，好比你一直采用他，有朝一日稍不采用，立即就要跟你敌对，到处去告状。总之，小人一用他就骄傲起来，不用他就敌对起来，这个是小人通病。小人的习性千奇百怪，此处只不过是举例两项来说明什么是小人的习性而已。

当然，不论男人或女人都可能会有这类毛病，显然不孙或怨并不是用来定义女人的，而是在举例不利养气的两个实例来说的。因此，无此毛病的女人，用来自勉则可，大可不必直接对号入座。这个就像无此毛病的男人们，大可不必对着“小人”两个字对号入座是一样的。总之，这个话大意是例举两则不利养气的原因，其它诸如此类的毛病也都属之。有这一些毛病的任何男人女人，都难以养气，都应该要引以为戒。

这一段话是用来奉劝善男信女有类似难以养气的毛病，要改过迁善，以便养足一身浩然之气的意思，而不是指责男人一定会如何或女人一定会如何。这一段是由来已久很大的误会，各位慢慢去咀嚼圣人的心意，大略应该不是贬低女权的意思。

下一段，子曰：年四十而见恶焉，其终也已。孔子说，一个人到了四十岁，仍然有很多恶行被人所憎恶，此人终究不能有什么成就了。这个意思也不是说，四十岁如果你还被厌恶，干脆去死了算了，不是这个意思，他不是在唾弃你的意思。而是劝人，都已经四十好几，都五十了，你还那么多的毛病令人厌恶，还不及时醒悟吗？是这个意思。所以读书要会读它的正向意思，千万别在鸡蛋里面挑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