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我在龙泉寺》20

二十、偶遇“禅学讲座”，“净庐禅院”的奇异经历

        有一天，听说第二天九点有一个有关禅宗的讲座，主讲是从美国来的台湾人。本以为僧团会组织听讲，次日上午我们在山门外大约三百米开外的大地心农场出坡干活。一直到快九点讲座开始还是没有人通知，自己决定回去听一听。毕竟，除了体系内的《广论》和“依师法”，我们很少听到外界其他方面的声音，尤其是“丈夫自有冲天志，不向如来行处行”的禅门。

      主讲者是一个年过花甲 、中等偏胖身材的老者，他目光犀利、炯炯有神，声音洪亮、气势不凡。自我介绍祖籍江苏常州，在台湾时跟南怀瑾老人一起打过很多禅七，也亲近过南老一段时间。虽谈不上是南老的弟子，但对禅宗的见地和参禅的方法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他说开悟之前的渐修，就像在一间黑屋子里面摸着找开关的过程；等摸到了开关打开灯的一瞬间，那就是顿悟。又像人吃东西，吃多了要上厕所，“轰”地一下拉出来，舒坦了。渐修如同前面吃饭，顿悟好比后面“轰”的那一下。这个精辟的比喻引得大家哄堂大笑，话糙理不糙。这么活泼甚至有些粗俗的谈禅论道，在习惯了文绉绉讲座的僧团成员面前不啻于一声惊雷。

       中午的客饭接待是大殿维那贤益师作陪的。他是我如东老乡，很早就从福建莆田广化寺那边来龙泉寺了，唱腔优美，早晚功课的起腔都特别好听。我们虽然不是特别熟，但见面感觉还是很亲切。有没有陪常州“老乡”吃饭我是忘了，但是饭后去他休息的房间请教问题的人里面有我。

      我的问题总是差不多，感觉自己内心不安，隐隐感觉到负罪感。以前的宗教体验和黄梅种地老僧的警告，又让自己对当时选择的僧团充满了质疑……

       常州“老乡”说：“不急，我们明天在旁边村子小禅堂里搞一个“禅二”或者“禅三”，你要是能来参加，也许能有些突破。”

      第二天，自己跟典座法师请了假，和其他几个比丘师父、沙弥同学坐车去参加“禅二”活动。到了旁边村子里的“净庐禅院”才发现，参加活动的还有其他一些居士。

      上座前他讲了一些规矩和注意事项，气氛倒还是自然和放松的。奇怪的是，刚刚上座没多久，自己身上就开始出汗，而且是汗出得很多，几乎流出来的，内衣很快就湿哒哒地贴在身上，感到相当不舒服。数息也数不上，内心深处的愧疚和负罪感，随着往事一起在心中浮现……

      煎熬了很久，第一支香结束。

      休息一段时间，喝点茶水，勉强支撑着参加第二支香。

      坐了一会儿，突然听到香板大力拍击桌子的声音，他大声说话的声音。这样的阵势，跟之前在四祖寺夏令营和西园寺静修营参加的坐香大不相同，自己几乎什么都干不了，在那里坐不是、站不是。

        “诸佛菩萨、护法龙天都在看着你，怨亲债主也在等着你……”说着说着，突然大声地“呸”出来，像是在呵斥谁……是在跟我说吗？旁边的贤兆师突然哭了出来，接着又有其他人跟着哭起来，不一会儿，小小的禅堂里几乎哭成了一片。

       自己也快失控了，也想哭，想当众呐喊、忏悔：“都是我的错，我有罪，是我对不起堕胎的子女，对不起‘丈母娘‘……”

      就在说与不说之间纠结、犹豫的时候，有些原来哭着的人停下来了，有的开始表情发狠、有些脸上开始浮现奇怪的笑容。这一切都太诡异了，自己感觉到像是和冤亲债主在佛菩萨见证下聚会。自己磕头求忏悔，但同时也想离开现场，甚至一度想出门回到寺院，被护七的人拦住了。但自己被允许不参加接下来的坐香。

      他们坐香，我在客堂佛前“跪参”。内心没有了定解和主张。没有获得期待中的解脱，反而更加的沉重和慌乱。

      中午勉勉强强和他们一起吃了些东西。决定退出这个活动，内心带着巨大的疑惑和不安，由同学陪着坐车回到见行堂楼上的寮房。既不想干活儿，也不想见人，一个人睡了很久很久才起来。

       这件事情到底是什么样的前因后果，又会对自己接下来的生活和选择有什么影响？当时的自己只有一些捕风捉影的猜测，没有确定的答案。

      事情过去几天之后，我约了曾经在场的同班同学在楼顶天台谈起这件事情。虽然他也没有确定的说法，但跟他说一说心里会稍微好一些。

      但这一切依然像一个巨大的疑团，压在自己的心头。

      跟班导法师请教，班导法师让找“师父”。“师父肯定能够解开你的疑团。”他说。

      但是，剃度仪式当天，剃头之后他递给自己缦衣时，我们就已经互相确认过眼神，我对他没有那种“视师如佛”的“信心”。但既然班导法师说了，还是写了一封信交给他。如同一粒石子掉进了河里，很久没有任何消息。

       后来，在僧团会议室隔壁的接待室里遇到他，他正在低头发短信呢，抬头看了我一眼，没说话。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