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乌冲突两周年·前瞻④｜“不见硝烟的战场”如何持续搅动全球经济？

德国“北溪2号”天然气管道设施 资料图

俄乌冲突爆发后，在战场之外，俄罗斯与西方国家间一场看不见硝烟的“金融战”也随之打响，迅速在全球市场掀起了“腥风血雨”。

作为全球第十一大经济体的俄罗斯遭遇西方国家史上最严厉的经济制裁，更是令全球经济“乱套”。

随着俄乌冲突迈入第三个年头，这场“长期化”的冲突如何在2024年更深刻影响全球经济？就此，红星新闻与多位专家进行了连线采访。

粮食“武器化”· 全球粮食危机凸显为何全球粮价回落，但粮食安全危机却仍未解除

俄乌冲突爆发后，因新冠疫情已十分脆弱的全球粮食安全，再次遭遇巨大冲击。

俄罗斯和乌克兰都是全球粮食生产和出口大国，战火打破了全球粮食供应链的脆弱平衡，而美国拉动盟友对俄一再加码制裁，进一步阻碍了俄乌两国粮食生产和出口，加剧全球粮食供应链堵塞，导致国际食品价格在2022年上半年达到前所未有的高点。

2022年7月，联合国、土耳其、俄罗斯和乌克兰达成黑海运粮协议，成功让全球粮价降温。联合国粮食及农业组织2月2日发布的最新数据显示，今年1月全球食品价格指数为118点，跌至近3年来最低水平。然而，俄乌冲突导致的粮食出口中断，使阿富汗、埃塞俄比亚和叙利亚等高度依赖小麦进口的国家，饥饿状况进一步恶化。

为何全球粮价回落，但粮食安全危机却仍未解除？

四川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西部边疆中心副主任、四川省社科普及基地安全知识教育基地主任李昊向红星新闻表示，这一现象背后的主要问题是全球粮食分配不均衡。一方面粮食浪费很严重，但另一方面粮食却不够吃，这正是全球粮食安全面临的最大问题，即需要粮食的人得不到粮食。

李昊分析道，俄罗斯和乌克兰都是重要的产粮国、农业国，但“双方任何单独一方都不可能对全球粮食市场造成根本性的影响和冲击”。当这两个国家一个被制裁，一个粮食运不出去的时候，影响就开始凸显。从全球粮食市场来看，俄乌区域受影响最大的供给渠道是非洲、中东地区，“也就是说，联合国人道主义援助粮食来源国主要是乌克兰和俄罗斯”。

金融、贸易“武器化”· 欧洲经济遭重创产业链、供应链“短链化”，导致全球经济“碎片化”

在俄乌局势冲击下，贸易、金融呈“泛武器化”趋势，从而掀起了全球有史以来最激烈的制裁与反制裁潮。商务部国际贸易经济合作研究院研究员梅新育向红星新闻表示，西方国家对俄罗斯的制裁狂潮，是二战以来、甚至可能是人类贸易史上前所未有的，动摇了几十年以来全球多边贸易体系、国际资本市场的基本原则，不可避免地对世界经济产生了重大冲击和影响。

一方面，金融武器化，结局是去美元化加剧。另一方面，贸易武器化，严重扭曲了国际贸易和产业的运行，导致美欧高通胀、高债务、低增长。

商务部研究院学位委员会委员白明向红星新闻表示，由于俄乌都是大宗商品的主要出口国，地缘局势的紧张关系增加了物流的不确定性，途经俄罗斯的供应链物流必须绕道，再加上能源价格上涨，使得商品和服务供应链中的生产、储存和运输每一个环节的成本激增。

不仅如此，新冠疫情和俄乌冲突的接踵而来，全球产业链、供应链日趋“短链化”，导致全球经济“碎片化”。“原来全球经济最合理的分工应是全球化，但现在全球资源运用不充分，导致效率降低。”白明指出，“比如欧洲原来用着‘物美价廉’的俄罗斯天然气，现在只能从美国高价进口天然气，直接影响了效率。”

梅新育也表示，西方制裁狂潮对世界经济格局演变最突出的影响，正是欧洲经济、产业在这场制裁狂潮中竞争力遭受重创，欧洲经济在全球地位明显下降。

能源“武器化”· 国际油气巨头大赚欧洲各国正以“代价高昂的方式”加速能源革命

回顾过去两年，除了对全球经济格局产生历史性影响外，俄乌冲突还引发了全球能源格局的“剧变”。

在俄乌冲突爆发后，欧洲各国“首当其冲”爆发了能源危机。李昊表示，欧洲对于俄罗斯能源依赖度极高，但更重要的是，2016年巴黎气候协定签署后，欧洲正在进行以清洁能源代替化石能源的能源革命。俄乌冲突爆发之际，正值各国从化石能源转向清洁能源的关键时刻，也是各国能源“最脆弱的时刻”。

李昊解释道，从另一方面看，欧洲各国也以这样“代价高昂、非常危险和动荡的方式”加速了能源革命。尽管冲突爆发之初，欧洲各国纷纷重启燃煤电厂，以取代俄罗斯化石燃料。但很快，各国制定了更强有力的气候目标。俄乌冲突爆发三个月后，2022年5月，欧盟委员会正式发布了一项名为“REPowerEU”的重大能源计划，将可再生能源占最终能源消耗总量的目标占比从2021年的40%提升至45%。

国际能源署总干事法比罗尔表示，由于各国政府采取了前所未有的应对措施，这可能是朝着更清洁、更安全的能源系统发展的“历史性转折点”。

不过，梅新育认为，俄乌冲突同时扭曲了全球油气贸易流向，推高了油气行情，令国际油气巨头“大赚”。据最新发布的统计数据，俄乌冲突爆发以来，英国石油公司、壳牌石油公司、雪佛龙石油公司、埃克森美孚、道达尔能源五大上市石油公司利润达到了2810亿美元的高峰。值得注意的是，壳牌、BP等公司没有扩大其新能源业务，而是压缩了新能源业务，扩大油气传统能源业务。

梅新育指出，俄乌冲突对全球能源格局的最大影响是欧洲能源安全显著恶化。在可预见的未来，石油、天然气、煤炭等化石能源仍将在现代社会能源供给中占比重大。

中国“被看好”·IMF上调增长预期全球经济不明朗，中国“稳增长”是最大稳定性因素

2024年，俄乌冲突迈入第三个年头，再加之巴以冲突的“持续”和全球超级选举年的到来，全球经济大国关系将继续“在变乱交织中加快演化”。

在地缘政治冲突仍存、高通胀持续以及高利率影响依旧的背景下，2024年1月30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发布《世界经济展望报告》更新内容，将2024年全球经济增长预期上调至3.1%，较2023年10月的预测值高出0.2个百分点。

白明向红星新闻表示，IMF认为全球经济整体今年或出现好转，不像此前预测那么差，中国经济“被看好”是一个重要原因。不过，俄乌冲突的长期化，叠加巴以冲突衍生出的红海危机，将对国际产业链、供应链产生更直接、范围更大的影响，今年的全球经济形势尚不明朗。

梅新育认为，在当前的形势下，今年全球经济不确定性风险相当高，而中国正在全力以赴“稳增长”可能是最大的稳定性因素。在IMF2月2日发布的中国2023年第四条磋商报告中，2024年中国经济增长预计为4.6%，较2023年10月的预测上调了0.4%。

另一方面，在全球多国即将举行大选的背景之下，美欧选举的政治需求是否会导致其货币、“减碳”等多方面政策出现变化，进而对全球经济产生影响，仍是未知数。此外，红海危机能否平息，让对国际贸易影响巨大的苏伊士-红海航道完全恢复正常也是决定未来全球经济走向的重要因素之一。

梅新育表示，全球经济大国决策将对全球粮食、新兴市场经济体本币汇率和通胀、国际收支等各个方面产生影响。如果各方没有有效控制局势，甚至可能导致以美元计价的国际市场小麦行情暴涨，进而在中东区域引爆更多乱局，进一步冲击全球能源行情。

红星新闻记者 徐缓

编辑 何先锋 责编 官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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