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的岁末,对于中国的考古人来说,注定不平凡。
在当年12月于上海举行的第五届世界考古论坛上,四川广汉三星堆遗址拿下“田野考古发现奖”,成为5年内全球重大考古项目中脱颖而出的9大发现之一;北京大学教授严文明获得“终身成就奖”,这也是这个奖首次颁给中国考古人;由王巍主编的、凝结200多位学者心血的巨著《中国考古学百年史》,获得了“考古研究成果奖”。
许是为了印证这耀眼的成就,论坛期间,落下了上海2023年的第一场雪。在初雪中,我们再一次见到了王巍先生。他身穿熨帖的深色服装,头发一丝不苟,跟初次相见时并没有太大改变。
这是我们与王巍先生的第四次相见。
初次见面始于2022年盛夏7月,他入川登台“名人大讲堂”,讲述了中华文明探源工程的“亲历记”。隔着宽阔的会场和无数慕名而来的观众,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耳中,解答着如何用考古发现来证实“中华文明五千年”是史实而非传说。
第二次相见是一年之后,三星堆博物馆新馆开馆,面对媒体的直播镜头,他用浅显易懂的语言为屏幕前的观众述说文物背后蕴藏的璀璨文化。当天,三星堆博物馆游人如织,不少游客被他的解说吸引,停下了脚步细心聆听。
王巍在三星堆 图据受访者
时隔几天,他再次入川,在四川省文物局出席了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来川视察重要指示精神专家座谈会,围绕三星堆考古下一步如何开展工作畅所欲言。他建议,细化研究三星堆原料来源、城址的变迁、与宝墩文化的关系等等,特别提到了要加强宣传,为大众解谜释惑。
这几次相见,都是匆匆忙忙的采访,并未与王巍先生更有深入细致的交流。我们常在直播画面、讲座论坛里看到他的身影,也明白他是荧屏上出镜率最高的考古学者之一。在我们的印象中,这位“中华文明探源工程”项目第一到第四阶段首席专家、执行专家组组长,是考古界举足轻重的“大拿”,更是媒体人喜欢打交道的学术权威。
这次深冬,接近一个小时的深度访谈,在相距不过半米的距离之间,听他用略带喑哑的声音,说起进入考古工作岗位长达42年的漫长时光。
谈及主编《中国考古学百年史》巨著,他说,“起初,我觉得考古史如此浩瀚,写成书显得太不可思议、太遥不可及了,但我这个人做事就是不留遗憾,你只要交给我,我历来坚信‘只要有1%的可能,我都会尽100%的努力’。既然大家都认识到撰写百年考古史非常必要,难度再大,我们也要勇于迎接挑战”。
谈及参与并见证三星堆的高光时刻,他说,“在三星堆的三次直播,是我人生重要的经历。而且在直播过程中,我让他们把评论弹幕打开,然后网友有什么议论,我直接就去回答,这样挺好的”。
谈及面向公众的考古科普,他说,“我们东北有一句话叫‘看人下菜’,考古学家也是这样,因人而异,根据受众的不同,采用适合他们的语言表达风格。用老百姓听得懂的语言去跟他们讲解中华文明,不就是为了让人听懂嘛”。
在王巍先生的讲述中,我们才知晓,他嗓子不太好,却在直播中一讲就是数个小时,中间都不曾停歇;他经常满中国飞来飞去,每个月至少三四场讲座,只为让不同地域、不同行业的从业者重视考古,来推动地方的发展;他还喜欢音乐,被称为考古界的“音乐课代表”,创作了多首考古歌曲,被广为传唱……而40多年弹指一挥间,他也即将迈入古稀之年。
采访王巍先生时,第五届考古论坛已接近尾声,活动设立了许多分会讨论和演讲的场所,供考古学者们交流。访谈结束后,王巍先生与我们寒暄几句,便匆匆走出了采访间。我们收拾好摄影器材,也陆续去往分论坛中,希望能再打探些新闻线索,也长长知识。
当我随意走进一间会议室时,没想到又碰见了王巍先生,他端坐在会议室的最后一排,听着台上的海外考古学者分享其研究领域的成果,神情认真又专注,目光集中在学者的演讲内容上。嘈杂的会场里,不断有人从后门出入,细碎的谈话声隔着门窗传来,可未能影响他丝毫。
我忽然联想起,数十年前,当他还是考古学专业的一名年轻学子时,也许就是这样聆听着前辈们的讲课,绝不做“沙发考古家”,坚定地走向了田野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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