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应该有五年没回陕西咸阳了。一下高铁,就让我品尝到了这座两千三百多年的古城的年味儿——堵车。
我是大年二十九到的,出了高铁站,几百米的路程愣是堵了十几分钟。没办法,只能暂不回家,先去吃饭。挑了家泡馍,馆子里也是人满为患,牛羊肉和糖蒜的混合气息氤氲其间,陕西方言的嘈杂声、炉头传来的翻炒声、服务员的高叫声……这就是我熟悉的关中味道。
关中风俗有“正月不蒸馍”的讲究,所以,腊月二十七到二十九这段时间,如无例外,家家户户都会蒸很多的馍和包子,并准备好礼馍。
礼馍和祭祖
关中的礼馍,大致分为三种:一种是媳妇要给娘家带的“大馍”,形状像蜗牛壳一样,里面包的是菜油、干面、葱花合拌的馅;一种是给不太走动的远方亲戚准备的“小馍”,模样像菱角。
还有一种,就是准备给自家吃的馍。这种馍就比较随意了,没有特定的标准,手巧的妇女会根据各种吉祥动物来决定馍的形状,并且在馍的顶部表面用可食用的红色颜料点上红点,象征吉祥。
我就是提着表弟送来的礼馍进的泡馍馆子,他去高铁站接我,顺便就把礼馍送来了。提着馍去吃馍——秦人对馍的钟爱可见一斑,难怪有人称陕西为“馍都”,锅盔馍、饦饦馍、白吉馍、石子馍、核桃馍……每种馍馍都有自己特有的历史背景和故事。
虽说现在馍的花样没那么多讲究,可是过年送礼馍的传统依然扎根在人们习俗中,这也是八百里秦川自古农业就比较发达的一个表征。
今年过年,还让我心心念念的一件事是祭祖。在关中地区,过年祭祖是很讲究的事情,有的地方叫请祖宗。
清末民初,村村有祠堂,大的村落往往有好几个祠堂,各家都要供祖先。本族族长带领族人给族内祖先画像叩头,直至正月十五,每吃一顿饭都得把供品换一次。叩完头,由族中的中年男人带领族众为新近去世的人上坟,名曰“送年钱”,回家后各自再敬自己的祖先和家神。
山曲为盩,水曲为厔。周至,就是我的祖籍。回到老家,一进门,就看到墙上挂的容。上完三炷香,一家人就围坐在容下吃饭。
堂哥说,咱们这个大家族,先人轮流摆,今年刚好轮到咱家。
祖宅村后的一片空地,是村里的公坟,我的祖父祖母就安葬在这里。烟香燃起,纸灰飞作白蝴蝶,墓碑上的字已经有些漫漶,坟旁杂草丛生,干黄枯萎。
堂哥说,过了十五要带着儿子来清理一下杂草。
关中硕儒李颙
周至县城,有关中硕儒李颙的墓,每次回去,我都要瞻仰一番。
李颙,明末清初人,字中孚,清廷屡以博学鸿词徵召,以绝食坚拒得免。由于生长在盩厔,他便指地为号,人称二曲先生,其出生地也以其人为荣,这便是今天的二曲镇。《二曲集》我是经常翻看的,愈读其书,愈服膺其人。
李颙墓旁,最引人瞩目的是一座二曲先生雕像,以及雕像正前刻着先生文章的一方卷轴。卷轴上是其代表作《悔过自新说》节选,“天地之性人为贵。……人多为气质所蔽,情欲所牵,习俗所囿,时势所移,知诱物化,旋失厥初。……”
可见,二曲先生与阳明心学原来是一脉传承。
在我心里,李二曲可称得上是周至的文化之祖。也许,和我一样心思的人有很多,不然,怎么会有一束鲜花献在墓前。
春风轻拂,县城的夜市灯光闪烁,人影摇曳。表弟说,这比平常还要热闹,在外面的人都回来了。
秦岭下,水街上,漫步其间,仿佛穿越时空,一座座传统的关中农家院落告诉今天的我们,过去的人们是如何生活的。
周至水街是馍都人民间的叫法,官方名称叫做周至沙河湿地公园,是在原沙河基础上改造的水景街景。有水,一切便灵动起来,水影、灯影、身影交叠在一起,恍惚间,有一种身处江南水乡的感觉。
二曲墓前,慎终追远,八云塔下,烟火人间。
随着社会的转型,春节与日常生活的关联性锐减,在日常生活中的指导作用和社会功能明显削弱,可是,许多春节的传统依然顽强地生长在农业基础深厚的关中大地,并在不断衍生新的形式,同时赋予其新的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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