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年短信是“阖家欢乐”还是“合家欢乐”?

拜年短信是“阖家欢乐”还是“合家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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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发拜年短信,有的人会说“合家欢乐”,也有的人会说“阖家欢乐”。但有些“特别认真”的朋友就会强调,“阖家”与“合家”是有区别的,祝福别人的时候,如果弄错了就会闹笑话。这是真的吗?

其实不只是“合家欢乐”与“阖家欢乐”有争议,上门送礼,有的人拎着一篮“橘子”,有的人拎着一袋“桔子”;宴请宾朋,有人要抢着“买单”,有人要“埋单”……这几组写法,到底哪个对,哪个错呢?

读音混同——“合家”与“阖家”

“阖”本来是“合”的派生词。大徐本《说文解字·亼部》:“[合]合口也。”再看大徐本《说文解字·门部》:“[阖]门扇也。一曰:闭也。”

简而言之,“合”是闭嘴的意思,“阖”是关门的意思,其实它们的古音也很像,所以专家们都觉得,这就是一组“音近义通”的同源派生词。[王力《同源字典》,商务印书馆1982,589、590页。]

由“关闭”这个义项派生,“合”与“阖”分别产生了“整个”的意思。北魏贾思勰《齐民要术》卷十引用晋人裴渊《广州记》记载,罗浮山的小橘子很神奇,剥了皮吃会酸,带着皮整个吃反而特别甜。再看《庄子·外篇·胠箧》说起“整个齐国”,又叫“阖四竟之内”。可见,表示“整个”的意思,用“合”或者“阖”都行。

所以,古人想表达“全家”这个意思的时候,有时候写“合家”,有时候写“阖家”,二者虽然直到北宋的《广韵》《集韵》中仍然不同音,但意思可是一模一样,实际上也都很常见。宋元以后,伴随着语音变化,在北方话里,“合”与“阖”变成了同音字,于是“合家”与“阖家”事实上成了一组异形词,更是可以随便替换了。

音变——“制订”和“制定”

现代人碰到“制dìnɡ”“审dìnɡ”“拟dìnɡ”之类的词,总觉得“定”“订”真不好分。可你要是生活在宋朝以前,保证你从来不用纠结这事——因为在宋朝以前,“定”与“订”不管是读音还是意思都不太一样,谁也弄不混。

比如在宋代韵书《广韵》里,“定”只有一个读音,“订”有仨读音,哪个音都不一样。再看意思:“定”强调拍板确定,而“订”强调商量或者多方参照。[主要参考文献王凤阳《古辞辨》,吉林文史出版社1993,第710页。]

可到了元朝以后,在北方话里,“定”和“订”突然变成了同音词,意思也渐渐混同起来。比如“定婚”这种说法,本义是指确定结婚对象,之前好几千年里一直写成“定婚”,没听说有谁闹过意见;可到了明朝以后,就变成写“订婚”也行了;再到2001年教育部、国家语委出台的规范性文件《第一批异形词整理表》中,“订婚”成了规范写法,而“定婚”反而被淘汰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国家语言工作委员会《第一批异形词整理表》,语文出版社2002。]

当然,“定婚”变成“订婚”,除了语音上的趋近以外,也是因为这婚总得商量好了才能结,所以就算改成“订”,意思也仍然是通的。前面提到的“制dìnɡ”“审dìnɡ”“拟dìnɡ”也差不多,通常都是一群人“商量”着“确定”下来的,《第一批异形词整理表》又正好没覆盖到这些词。

那么,一般来说,写哪个“dìnɡ”都算对。当然,要是具体语境不合适,比如“那个董事长没和任何人商量就制定了一条新规定”,按照传统习惯,把“定”改成“订”就不太合适了。

方言接触——“埋单”与“买单”

“埋单”最早来自广东话,其中的“埋”是靠近、聚拢、总结的意思,有学者猜它可能是从“摩”的古音演变出来的。[严修鸿、曾俊敏、余颂辉《从方言比较看粤语“埋”的语源》,《语言科学》2016,第422-438页。]顾客结账叫“埋单”,商家晚上盘点结算叫“埋数”“埋柜”。动动小手埋埋埋,今年你要发大财。

改革开放以后,“埋单”一词逐渐扩散到北方。可广东话“埋”的复杂意思,连专家都没整太明白,咱普通百姓更记不住呀!于是北方人把这个词做了一次“重新分析”,就觉得从声音和意思猜,它可能就是“买单”吧!结果“买单”的写法似乎比“埋单”还要流行。当然,其实不论“埋”还是“买”,大概率都是“记音字”,都不太可能是这个词最初的本字。

无独有偶,把“橘”写成“桔”似乎也是广东人发明的。从《今文尚书·禹贡》《楚辞·九章·橘颂》之类的经典文献开始,几千年间,“橘”似乎从来都不会写成“桔”,“桔”只会出现在像“桔梗”“桔槔”之类的词里,今读为jié。直到近代汉语当中,才有个别广东地方文献说“桔”是“橘”的一种分类。在当时的粤语发音中,“橘”与“吉”“桔”听着很像,而“桔”笔画更少,声旁“吉”也更喜庆,彩头好,于是受到人们的偏爱,渐渐成了一切橘子的统称,到近代以来更是走出广东,走向全国。[陆书伟《“桔/橘”使用变异探析——汉字使用实态个案研究》,《语言文字应用》2008,第42-43页。]到今天,全国各地写“桔子”的人都比写“橘子”的多了。

同义换读——“骰子”和“色子”

色子是一种古老的玩具,起码战国时期就有了。《战国策·秦策三·蔡泽见逐于赵》把豪赌称为“大投”,南朝学者裴骃解释说:“投,投琼也。”“琼”就是色子。

色子需要投掷,所以也叫“投子”。唐人李匡乂所著《资暇集》记载,“投子”往往是用骨头做的,所以有些古人就给它改了个偏旁,写成“骰”。

一个骰子六个面,人们常常把一、四这两面的点漆成鲜艳的红色。于是骰子们就有了明艳的色彩,也随之有了“色子”之名。

一开始,“色子”与“骰子”虽指同一种东西,可是发音不一样,字形也不一样,就是普普通通的同义词。不过可能是有些人觉得“色子”听着好听,而“骰子”写着正式,于是保留了“色子”的发音与“骰子”的字形,指着“骰子”念“色子”,硬生生把这俩词混起来了。

著名文字学家裘锡圭称这种现象叫“同义换读”。不过,规范性文件《普通话异读词审音表》又把它俩拆开了,“色”读shǎi,“骰”读tóu。

这种现象其实也不算少见。古代有个单位叫“石”,也叫“担”。比如韩愈《杂说》:“马之千里者,一食或尽粟一石。”

“石”和“担”本来是对同一种单位的两种不同说法。起码自唐代以后,有人保留了“石”的字形和“担”的发音,开始指着“石”念成“担”,这也是一种同义换读。而且,这种换读没有被《审音表》等规范性文件取消,换不换读都是人家的自由。所以,按照现在的相关规范,单位“石”读shí、读dàn都是对的。

总之,这些字词怎么写都可以,因为随着时代更迭,有些字的意思有了新的解释,两种写法都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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