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公务员”李智宽：土地上生长的孩子，回到更广阔的土地上

2月4日，“闪亮的名字——最美公务员发布仪式”在北京举行，来自全国各地的20名公务员被授予“最美公务员”称号。四川省雅安市宝兴县穆坪镇党委书记李智宽就是其中之一。从小镇穆坪到首都北京，这是一个生长在土地上的孩子，回到了更广阔土地上的故事。

贴心贴肝对人

作为乡镇的党委书记，李智宽很忙。

在接受采访的那个上午，他要见很多人，聊各色工作，去到各种项目的现场。就像一台停在路边没有熄火的车，随时有事，一脚油门就要出发。

乡镇干部上下班概念没有那么明确，需要随时都在。李智宽说，除了日常工作，他们其余时间几乎都在入户走访。群众需要解决的事情涉及方方面面，小到具体的纠纷，大到面上的发展。加上防汛、防灾等各项工作，他与家人分离的最高纪录是49天。

自2007年工作以来，他辗转于宝兴的多个乡镇，做的工作说来也简单，就是“发展”二字。从最开始的“大学生村官”到如今的乡镇“一把手”，他像是一步一步成为一个更大家庭的家长。很多事情，他需要用脚去丈量。

李智宽说，他最开始参加工作的时候，群众需要干部解决的，就是一些基础问题。而这其中，最直接的就是修路。但随着发展逐步展开，大家对未来的想法与期望也就越来越多，对干部的要求也就越来越多、越来越高。面对这些新的要求，和以前相比，他认为，如今他们需要花更多脑力。

李智宽

宝兴这个“宝藏兴焉”的地方，遍地是宝。以前，当地可以靠随处可见的各色资源谋发展。如今，在全域超80%的面积划入大熊猫国家公园之后，大保护下迎来的是另一种新可能。李智宽说，在宝兴，生态就是最大的优势。对各乡镇来说，就需要在大方向下，结合各自实际引导群众解决“挣到钱”这个关键问题。

当然，找路子的压力是大的。全国可参考的各种成熟先进经验固然多，但如何结合当地实际，动员广大群众参与其中就是一个“手艺活”。“你不去想就让大家干，不符合发展的大方向，也不符合群众的发展意愿，就会形成恶性循环。”

不过，干成一件事的成就感是强烈的。李智宽说，在乡镇，他们面对的就是群众最急切的期盼。在永富乡工作时，当地有个村民小组在河对岸，受多重因素制约长期不通路，村里人也不满乡镇干部们的工作。后来，他们找来钱，请来附近其他工程的施工队架好桥，并把路通到家家户户。有了桥和路，配套产业也进去了。到今天，他已离开当地多年，但每年村里杀年猪，村民们都记得他，会给他打来电话。

“杀年猪了，来哟。”

乡镇工作周而复始，就是发展和在发展基础上再发展，直面的是广大群众，是千万种不同的想法。李智宽说，他们有时也会感到疲倦。工作强度大时，也会有人来找他哭鼻子。但就是这种来自一线最直接的反馈，给他们的却是最强烈的认可，也给了他们疲倦时再出发的力气。

“你贴心贴肝对大家，大家也会贴心贴肝对你。”

又是新的开始

2023年初，李智宽从硗碛来到穆坪。

他此前任职的硗碛，是宝兴唯一的少数民族乡，有别样的风情、美丽的风景和红色胜地夹金山。在旅游没迎来大发展之前，当地人养牦牛。他们把路修上山去，以往走一天才能上山找牦牛，后来骑摩托半小时就行了。景区开发好之后，山下的村民吃上旅游饭，旅游旺季当地一天的过境游客有四五万，留宿的游客能超一万人。

旅游势头汹涌，转型的传统村落，没有太多的反应时间。“旅游饭很好吃”，但随之而来的，是混乱的市场。李智宽回忆，在旅游旺季时，村里的民宿有50块钱一天一人包吃住的，村里最好的民宿也有上千一晚的。村民缺乏现代经营理念，旅游开发利用水平较低，难以形成规模，急需解决“端着金碗饿肚子”的困境。

在硗碛工作的几年里，他走遍了每个村组，挨着和老支书及当地居民交心谈心，明确了“生态优先、旅游致富”的转型发展思路。依托硗碛旅游资源发展民宿，当地成立了“民宿联盟”，规范标准、分散经营、统一管理、集中营销。到2022年，硗碛全乡240多家民宿加入“民宿联盟”，全年接待游客超300万人次，年综合旅游收入破10亿元。

同时，硗碛各村还根据自身不同的特点，发展起了自己的集体经济。夹拉村靠供销系统优势，做起了集农资供应、农特产品销售、能源供给为一体的商业综合体。嘎日村靠着乡村旅游、民俗观光等特色产业，做起了农旅融合、文旅融合。

穆坪和硗碛不一样，作为宝兴县城所在地，穆坪有着较强的行政功能。城区范围内的居民从事各种服务业，周边居民就做相应的配套。但这两年，宝兴县城功能疏解，对穆坪而言，很多东西需要重头开始。

李智宽说，这需要把路子找对。

宝兴是世界上第一只大熊猫的科学发现地和模式标本产地。1869年，法国传教士阿尔芒·戴维在邓池沟见到被当地人称为“黑白熊”的动物，就此揭开大熊猫的科学发现之旅。在宝兴，村子是熊猫新村，公路叫熊猫奇遇大道。如果运气够好，在路上就能和大熊猫相遇。而游客想去感受这些美好，就需从穆坪出发——这里就像一个打开神秘世界的关口，过了门，外面就是一个更为广阔的奇异世界。

穆坪未来何去何从？李智宽说，大熊猫国家公园门户社区是一种可能。当地行政功能逐渐剥离之后，留下的是完善的基础和配套。他细数穆坪的“家底”——城区有住宿餐饮、周边有配套、阳光充足、自然景观好……他们也对穆坪的情况做了摸底，初步得出的结论是，穆坪适合做露营和短途户外，适合做亲子互动项目也适合避暑康养——这里几乎可以满足所有年龄段的人群。

李智宽说，其实他们算的就是经济账，他会笑着论述这个话题：“不算这个帐，哪里去找发展？”不过，和公司老板想着的如何自己赚钱不同，他们想的是，如何让当地居民挣到钱。对于穆坪的发展，他认为，简单来说就是群众能挣到钱了，发展就是顺其自然的事情。

在1月10日的雅安市第五届人民代表大会第三次全体会议上，关于穆坪的建设问题被写进《政府工作报告》。《报告》中写到“推动穆坪镇转型发展，整合用活闲置资源，建设大熊猫国家公园门户。”县城功能疏解后，行政功能逐步减弱的穆坪，将要换上新的面貌。

工作中的李智宽

种云木香的人

在过去30多年里，李智宽离开宝兴的时候很少，但在家的日子却不多。

这几年宝兴应对各种风险的压力较大，李智宽很多时候都顾不到家。他父亲李万清说，孩子工作忙，他们想他时，就会给他打去视频。“念家也没办法，处在那个位置上，就得要去干工作。”

小时候，李智宽没想过会做现在这份工作。那时，他们家种云木香，这种慢生长用途广的中药材，需要大量人力，每当放假回家，他就会随父母下地打理。

在李智宽的生活里，云木香有着特殊意义。这种生活在较高海拔地区的多年生植物，经过广积累后，最高能长到两米，以根入药能治多种病痛。

他们村是当时雅安的中药材专业村，在陇东镇，离他现在的工作地不远。他家的云木香种植历史，从爷爷辈算起，有几十年。当地希望孩子走出去的家庭，那时仰仗的，基本都是云木香。而他家种云木香也一直种到了2008年。对于停种云木香，李万清说，孩子们长大了离家了，他们身体也不如以前了。

那时，他们家条件不好，传统农业累，他就有了学农业的想法，想着以后回来搞新的种植养殖。大学时，他去了宜宾，真的学了农业。他常说的是，他走出去，是靠家里种云木香。

对于最终李智宽又回来一事，父亲李万清说，当时农村艰苦，他们希望孩子考出去。但在孩子去大学时，他们也真希望他学有用的东西，能改变家乡面貌。

在外面发展虽好，但终归离家太远。2007年，李智宽考上大学生村官，回到了陇东镇。那个想着回乡种地的人，以另外一种方式回到了这片土地上。

工作中的李智宽

这些年，宝兴受自然灾害影响较大。李智宽家也是受灾户，因此，家人都很能理解他的工作。李万清说，平时他们父子俩就视频联系，逢年过节大家能团聚一下就行。在家里见上一面，大家都很高兴。李万清身体不好已不适合喝酒，但坐在桌子上，他还是会和儿子聊天吹牛。

对于家庭，李智宽一直觉得亏欠。特别是他的孩子出生后，他会说他“全靠家里支持”。如今，他的孩子三岁，在上幼儿园。老师把家长们拉进一个群，有什么事却从不通知他。去年11月，他第一次去接孩子，即使拿着接送的证件，还是经幼儿园保安和老师双重核实后才接到孩子。

如今李智宽在陇东的老家变化很大，上药山的路修了几十公里。李万清虽然不种云木香了，但家里还种了点地，当地山区林子多，又种了些树和一些木本药材，家里也养了鸡和猪。加上孩子们给老两口买的保险，现在他们每月固定领钱，生活也算清闲。

知道自己的孩子获得“最美公务员”这个荣誉，李万清说，看着他从一个娃娃成长为一个优秀的人，他们感到自豪。对于这份荣誉，李智宽也感到高兴。

荣誉背后，他谈到的是乡镇干部群体给他的给养。这是工作十多年来，一批又一批乡镇干部身体力行传递给他的——要脚踏实地干实事，持之以恒去发光去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