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我是傅佩荣。
这一集的主题是:割鸡不必用牛刀。
我们要介绍《论语‧阳货篇》第3、第4、第5这三章。
先看第3章,原文是:
子曰:“唯上知(zhì)与下愚不移。”
意思是:
孔子说:“只有最明智与最愚笨的人是不会改变的。”
自从在《中庸》第四章,谈到“知者”与“愚者”,“贤者”与“不肖者”这两组对比之后,学者们就习惯以“知者”与“愚者”来描写一个人生来具有的学习及领悟能力。这种区分,其实可以溯源于本章(〈阳货篇17.3〉)孔子所说的话,至于“贤者”与“不肖者”,则指后天行为方面对“善者”与“不善者”的分辨。
现在专就本章来说,用“上知”与“下愚”的对比,是要指称最明智的人与最愚笨的人。这两种明显对照而极端相反的人,居然有一项完全相同的表现,那就是“不移”,不会改变。
既然“上知”的“知”与“下愚”的“愚”是专就认知与领悟能力来说的,那为什么上、下两种极端的人,同样都不会改变呢?
答案有两个重点。
第一,所谓的“不移”是指对人生正途的理解而言。
“上知”有如生而知之的人,早已领悟了人生正途,所以他的“不移”是不必移;“下愚”呢?他有如困而不学的人,无法领悟人生正途,所以他的“不移”是不肯移。不必移与不肯移,表面看来都是“不移”,其实千差万别。
第二点,要说明本章还需对照〈雍也篇6.21〉孔子的一段话。
也就是︰
子曰︰“中人以上,可以语(yù)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也。”
我们当时在介绍这一章时,强调孔子的意思并不是在说上知与下愚,而完全是聚焦于人类之中,占了大多数的中等材质的人。重点在于“以上”、“以下”的意思是指“而上”、“而下”,也就是中等材质的人愿意上进或自甘堕落,则足以或不足以告诉他们正确而高尚的人生正途。
结论是,本章是孔子对众人观察的心得,上知与下愚都是极少数人,就其对人生正途的领悟能力而做区分。“上知”不必移,“下愚”不肯移,而我们大多数人处在两者之间。在听懂了孔子对人生正途的描述之后,就努力去实践吧!
接着,看〈阳货篇〉第4章,原文是:
子之武城,闻弦歌之声。夫子莞尔而笑,曰:“割鸡焉用牛刀?”子游对曰:“昔者偃也闻诸夫子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子曰:“二三子!偃之言是也。前言戏之耳。”
意思是:
孔子到了武城,听到弹琴唱诗的声音。孔子微微一笑,说:“杀鸡何必要用宰牛的刀?”子游回答说:“以前我听老师说过:『做官的学习人生道理,就会爱护百姓;老百姓学习人生道理,就容易服从政令。』”孔子接着对学生们说:“各位同学,偃说的话是对的。我刚才只是同他开玩笑啊。”
孔子周游列国回到鲁国之后,他的学生从政而受到任用的越来越多,子游是其中之一。子游就是言偃,小孔子45岁,是文学科的高材生,他在学习文献及礼乐方面表现杰出。在〈雍也篇6.14〉已经读过一章,说子游担任武城县长。孔子问他,有没有找到什么人才?他就推荐了澹台灭明。
本章背景也是子游担任武城县长时,孔子与几位弟子一到武城,听到城里传来“弦歌之声”。原来是许多百姓在弹琴唱诗,孔子这时“莞尔而笑”。
在《论语》一书,孔子表现了丰富的感情,他有所悦也有所乐,但都比不上这一次的“莞尔而笑”,那么轻松自在的满意神情。
他为什么开心?因为学生能够学以致用,把自己从老师那儿学到的礼乐教化,用于百姓身上。人一开心,说话就直接了当了。孔子说“割鸡焉用牛刀”?他所教导学生的《诗》、《书》、《礼》、《乐》,原本是用来治理国家的,现在子游用来治理一个县城,那不是大材小用了吗?
子游听了之后,立即表示他曾经听老师说过:“做官的学习人生道理,就会爱护百姓;老百姓学习人生道理,就容易服从政令。”如此上下配合,不是政治的理想作为吗?他所说的“君子”与“小人”,是指统治者与被统治者,而“道”就是指礼乐教化,也就是人生的正途。官员与百姓都能学“道”,社会自然安和乐利了。
孔子听了子游的意见,立即对弟子们说:子游讲的没错。自己说的“割鸡焉用牛刀”的比喻,是同他开玩笑的。
本章充分彰显了师生相得之乐。
最后,再看〈阳货篇〉第5章,原文是:
公山弗扰以费(bì)畔,召,子欲往。子路不说(yuè),曰:“末之也,已,何必公山氏之之也?”子曰:“夫召我者,而岂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
意思是:
公山弗扰占据费邑,起兵反叛季氏。他召请孔子去帮忙,孔子想要前往。子路很不高兴,说:“没有地方去就算了,为什么一定要去公山氏那里呢?”孔子说:“请我去的人,难道没有什么意图吗?如果有人任用我,我难道只想维持东周这种衰弱的局势吗?”
本章内容涉及历史事实,但真相如何,一直有些争议。
可以确定的是:
在春秋时代末期,有些诸侯国的国君,权势落入大夫手中;后来大夫的权势又落入家臣手中。有些家臣就以“张公室”为名,就是借口要维护国君的权势,起而反叛大夫。在鲁国,季桓子的家臣阳货就是个明显的例子,阳货在鲁定公五年,曾经胁持季桓子,然后在定公六年、七年、八年执掌鲁国的朝政。
本章所说的“公山弗扰”就是类似的例子,他是费邑县长,就占据费邑而反叛季氏。这件事情应该是在鲁定公八年的时候发生的,当时孔子尚未从政,所以才有公山氏召请孔子,而孔子想要前去帮忙的考虑。
孔子是在定公九年才开始从政,所以这件事不可能发生在定公九年以后。最后的结果呢,是孔子并没有前往。
本章重点有三。
第一,公山氏打了招牌也是“张公室”,要反叛季桓子,而维护鲁君的权力。在孔子看来,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他为国为民都可以前往。
第二点,子路好像很清楚公山氏的为人,知道他是想利用孔子来壮大声势,所以他反对孔子前往。
还有,第三点,孔子表白自己的心志,是为了天下百姓,最终的目的是恢复西周王室的盛况。
原文的“吾其为东周乎”?“其”这个字跟“岂”相通,意思是:我难道只想维持东周这种衰弱的局势吗?
我们这一集就谈到这里。
下一集的主题是:志节唯在坚与白。
我是傅佩荣,谢谢你的收听。
唯上知与下愚不移。智之上者,愚之下者,难矣哉!
为什么不是正知正见与偏知偏见,
老师过年好!
傅先生过年好,新春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