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官 ：为什么史官不是遭受“人祸”就是 “天刑”？

大家好！我是杨早。欢迎收听本节课程。

这一讲我们不是讲一个人，是讲一群人，一群不同时代，却具有同样身份的人。这群人的名字就叫史官。

你可能觉得史官不就是那些泡在故纸堆里的老夫子吗?或者随时拿一支笔，准备记录皇帝一言一行的人?

事实上，史官这个职业可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他们的作用，有点类似于西方的神父。你可能会奇怪，为什么这样的官职，还能和宗教信仰联系在一起呢？

其实，历史在中国人的心目中，和佛教、道教、基督教一样，是宗教般的存在。简单说，历史就是中国人的宗教，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中国的历史传统特别的悠久和细密。悠久是因为从公元前841年开始中国就有了确切的纪年，细密是从公元前841年开始，中国历史的记载就再也没有间断过。所以中国人对历史有一份非常特殊的情感，近于宗教的一种情感。

中国历史上的本土宗教主要是儒教和道教，但这两门学说，再加上外来的主要宗教佛教，构成了中国人的主要信仰。但在儒道佛之外，我想说，历史也是中国人的宗教。

在很早的时候中国就实行了以史代巫，就是用史官来代替巫师的角色。像在商朝的时候，君王身边的巫师会用火来烧龟甲或者兽骨，根据上面的裂纹来判断吉凶，这就是甲骨文的来源。但是到了周朝，这种巫师就从君王身边消失了，跟在君王身边的人换成了史官。

▲商代晚期卜骨刻辞

中国国家博物馆藏

比如说战国时期很有名的渑池之会，是秦赵两国的国君相会，赵国的蔺相如跟秦王针锋相对，互不退让。不管是秦王要求赵王鼓瑟，还是蔺相如要求秦王击缶，就是敲瓦盆，一旦对方做了这个事情，另一方都第一时间要求本国的史官记录下来，并且采用的都是对自己有利，给自己长脸的叙述。事无大小都要求史官记录，并且视为一件重要的事情，这说明君王身边已经离不开史官了。

历史不仅重要，而且神圣。所以写史的史官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着天意，也泄露了天机。唐朝的韩愈就说过：“夫为史者，不有人祸，则有天刑，岂可不畏惧而轻为之哉！”写史的人，要不就遭到人祸，要不就被上天处罚，怎么能轻易地去看待这份工作呢。所以我们就来看看，史官都遭受了哪些人祸和天灾。

中国人认为历史有一种神秘的力量，跟天意息息相关，孟子有一句话叫做“孔子作春秋，而乱臣贼子惧”。就是孔子写了一本书叫《春秋》，而各个国家的乱臣贼子都非常害怕，因为人们相信，历史关乎天意，被写入史书的人，当时和后世的名声都造成巨大的影响，所以只要史官把坏人坏事写进史书里，就会让乱臣贼子感到恐惧。

▲《史墙盘》，西周恭王史官墙所作的礼器

陕西扶风周原文物管理所藏

铭文前半部分颂扬西周文、武、成、康、昭、穆诸王的重要政绩，后半部分记述墙所属的微氏家族的家史

▲司马迁《史记钞》，明茅坤选编

明泰昌元年乌程闵氏刊朱墨套印本，1620年

这就造成了中国历史上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比较短的朝代，这个朝代的坏人就比较多，历史真实性也比较有保证；比较长的朝代，好人比较多，尤其是皇帝，正面形象比较多，这是因为当权者自己会审核历史，他的后代也会在意自己父亲或祖父的形象，时间一长，史官就很难写下了公正的历史。因此，我们读历史不能只读正史，民间的野史、笔记这些私人档案，也可以补充被正史删除或遮蔽的部分。

总之，中国人对历史的看重近乎宗教情感，同时也就相信，写史的史官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着天意，也泄露了天机。比如说《左传》的作者左丘明双目失明，很多人认为他就是因为写史受到了天刑。这种说法也反映了古人对历史的畏惧之心，同时为“史官多难”的现象寻找了一个神秘的解释。其实，天刑不好说，人祸还不是因为触犯了当权者的忌讳？而当权者对历史的看重，对历史书写权的争夺，也证明了历史是中国人的宗教。

总结一下：

第一，中国历史悠远细密，历史是中国人的宗教。

第二，史官主持修史，常常会因为冒犯当权者而承受灾难。

第三，因为中国人对历史的看重，书写正史常常会遭遇权力的干扰，野史与私史就构成了对正史的补充与修正。

思考题：犹太有句谚语说“太阳底下无新鲜事”，似乎印证了我们常说的“读史可以鉴今”。但是古希腊思想家也说“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那你相信以古鉴今吗？为什么？

下一讲我们会聊一聊千古一帝，同时也是暴君符号的秦始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