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丝绸之路 ：泉州为什么持续繁荣

大家好，欢迎收听本节课程，我是杨早。

这一讲，我们来探讨一下海上丝绸之路。

大家一定听说过丝绸之路，应该也听说过海上丝绸之路，那你知不知道，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在哪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确定的唯一的海上丝绸之路起点，是在泉州。南宋时期，泉州是中国第一大港，与埃及的亚历山大港并称世界第一大港。那么，泉州是怎么发展起来的呢？大家听我慢慢来说。

首先我要问一个问题，在大家印象中南宋是相当弱的一个朝代，然而它为什么可以跟金朝和蒙元抗衡152年之久？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是：有钱。打仗主要靠什么？金钱。南宋能抗那么久，跟它经济发达、财政富裕有很大的关系。财政富裕不仅仅是农业发达和开垦，更重要的是商业。而南宋时期，商业最重要的部分是海上的贸易。

北宋时期，陆续开设了几个海上贸易的港口，比如杭州、泉州。还有其他一些港口，比如当时的明州（现在的宁波）、密州（现在的青岛）、秀州（现在的上海）。南宋时期，又接续开设了温州和江阴这几个地方作为商港。

可是，从北宋到南宋，朝廷从海上贸易里获取的收入，差得实在是太远了。北宋收取的关税收入是多少呢？30万到50万贯。到了南宋变成多少了呢？变成了200万贯，占全国收入的6%，也就是说每年超过1/20的全国收入来自于海上贸易。

▲泉州别号"刺桐城"，拼写为Zayton

1375年 《加泰罗尼亚地图》（局部）中的出现了Zayton，法国国家图书馆藏

它是现存内容最翔实、绘制最精美、流传最广泛的14世纪世界地图

那么海上贸易从北宋到南宋为什么会增加这么多呢？一方面，是抽税，这就不多说了，南宋开的港口比北宋多，抽的税当然也就更多；另一方面，南宋政府对外国的很多商品采取了和买政策。

和买指的是什么呢？和买就是政府强制性购买某些商品，再回头卖给民间。一般来说对内的和买，主要是军用物资，像粮食、丝麻、军马，朝廷从海外贸易中和买的商品，包括香料、药物、象牙、犀角，这些都是当时的奢侈品，都被政府垄断性地和买，也就是政府低价购入，然后再高价售卖给民间商人，其实就是征收高额税收。所以南宋海上贸易的税务收入一下子就暴增到了200万贯。财政如此强大，这就是南宋的底气所在。

南宋的海上贸易到底有多厉害？我们再来说说航船和港口的情况。到了南宋，航海技术已经非常发达了，当时最大的航船可以装五六百人，中等的航船，也可以装二三百人。最大的船的桅杆有多高呢？它的桅杆高达30米。如果大家看过《加勒比海盗》之类的电影，就会清楚那个大船大概是什么样子。

▲电影《加勒比海盗》中的大船

这些航船跟加勒比海盗一样，也是船长负责制的，而船上的杂役、打工等人员，很多是黑人。你就更可以想象南宋这些船跟非洲之间的来往有多密切。大船的上层是载客用的，下层是装货的。下面的货舱非常科学，分了好多区，不同客人的货物放在不同的区，这样是为了避免万一船舱进水或者说被海浪侵蚀了，即使有一部分货物受损了，但也不会损害到所有的货物，所以这是当时造船技术非常发达的一个表现。这些大船的动力除了风帆就是大橹，每艘船是8橹到20橹，每个橹需要4人到30人来操作。

这些大船在航海的时候，是怎么辨别方向呢？“夜则观星”，晚上看星星；“昼则观日”，白天看太阳（宋朱彧《萍洲可谈》）。如果是没有太阳的阴雨天就看指南针，就是中国四大发明之一的指南针。另外还有个办法，就是用10丈长的海钩挖海底的泥，把泥挖上来以后，然后由有经验的水手闻一闻，就知道航船到了什么地方。当时的航海技术已经发达到了这个程度。

▲长崎贸易图·起货

作者年代不详，台湾“故宫博物院”藏

前面我们为什么强调泉州在南宋的时候是第一大港呢？北宋时期，泉州还不是最大的港口，北宋跟唐朝一样，第一大港是广州，广州的税收占全国税收的9/10。但这一点到南宋时期就变了，为什么呢？因为北宋的首都在开封，南宋的首都是杭州，杭州是南宋最发达的地区，在全国所有的优良港口里，泉州是最接近杭州的，所以大量的海外商船就会聚集到泉州来做买卖，因此泉州贸易特别繁盛，泉州就这样成为世界最大的贸易港口之一。

泉州在当时也是一个国际化程度很高的都市。当时泉州有一个区域叫蕃坊，专供外国商人居住，蕃坊里设有蕃长，由海外商人里最有声望的人充当，管理他们的事务，这个蕃长是由朝廷任命的。宋朝的法律里面还有这样的规定，就是外国人在中国居住，已经经过了五代之后，家里遗产怎么处分的规定。大家可以想象这些外国商人在宋朝居住时间有多长了。泉州还集中了各种各样的外国宗教的寺庙，比如说有伊斯兰教，有印度的婆罗门教，有摩尼教、基督教，当然还有佛教，这些寺庙在泉州到处都是，所以泉州真的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国际都市。

▲现今泉州港航拍图，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但是到了后来，元朝灭了南宋，南宋的很多港口都在这个过程中毁于一旦，为什么泉州可以一直繁荣下去？这个要说到泉州商人的选择。宋末元初的时候，泉州有一位代表人物，叫作蒲寿庚（1205—1290）。蒲寿庚祖上也是胡商，这个人在南宋的时候，一直代表泉州的商人和海盗打仗，因为打海盗有功，一直做到了福建安抚使，权力很大，基本上负责整个福建治安和防盗，但是到了宋末的时候，蒲寿庚就背叛了南宋，投降了元朝。南宋的末代皇帝赵昺，被元军追赶时，经过泉州。这时候泉州城里的宋朝的宗室，都想把皇帝接进泉州，以作最后的反抗。但是蒲寿庚不但关闭城门，不接受皇帝进城，还设计杀死了所有宋朝的宗室；不仅如此，蒲寿庚还把泉州的海船交给了元朝军队，所以元朝军队才有海上的力量一直追击宋朝最后的残余，最后赵昺逃到了海上一个叫崖山的地方，被大臣陆秀夫背着跳海，南宋就彻底灭亡了。

蒲寿庚如此帮助元军，换来了什么？泉州没有被元军屠城，而且在元朝占领泉州的第二年，泉州就重新开港了，并且在元朝达到了它的巅峰，连马可·波罗都在游记里面惊叹不已，泉州成为西方的中国传说里一个代表性的贸易城市。

可能大家会问，为什么蒲寿庚会这么坚决地弃宋投元呢？这里面的原因比较复杂，比如说元朝在征服南方的过程，一贯原则是“不降就杀”，如果你不投降的话他就会屠城，那么为了保全泉州，蒲寿庚选择投降元朝是可以理解的。另外，还有一些重要的原因，我们刚才提到了，在泉州城里有蕃坊，就是专门供外国商人居住的区域，这种区域本身就是一种隔离，也就是说外国商人跟中国百姓之间是缺乏沟通的。

▲朱熹像，台湾“故宫博物院”藏

这里举一个例子，程朱理学的创始者之一大儒朱熹曾经在泉州附近当官，待了很长时间。后来他的传人，也有不少在福建当官的。但是从朱熹跟他继承者的著作来看，他们跟泉州这些轰轰烈烈的海上贸易没有任何关系，他们跟泉州那么多的海外商人、外来宗教也没有交流，互相也没有受到任何影响。那么这就可以说明，泉州的胡商和海外商人，相对于南宋来说，是一个非常独立的存在，碰到宋元之交朝代更替的时候，他们自然就会根据自己的政治利益和经济利益作出选择。所以说泉州这些商人，叛变宋朝，投向元朝，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现在我们来总结一下今天讲的内容。

第一，是南宋为什么可以跟金朝和蒙古长期抗衡，这是因为它后面有强大的海外贸易，作为财政支持。

第二，当时航海技术很发达，海外贸易很昌盛，这就造就了作为海上丝绸之路起点的泉州，成为一个高度国际化的城市。

第三，泉州的胡商在宋朝社会生活了很久，但是他们还是独立宋朝社会的存在，所以在宋元之交朝代更替的时候，他们会根据自己的政治利益和经济利益做出自己的选择。

今天的思考题是：你怎么看待泉州在宋元之间的选择，你觉得它投向元朝有没有合理性？

下一讲，我们来讲一讲马可·波罗访问中国的故事。谢谢收听本节课程，我们下节课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