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镇人人都知道,东街的篾匠师父苗老头,他是个有两副面孔的人。
对外人,苗老头和蔼可亲、谦逊有礼,对唯一的亲孙子却不假辞色、要求严厉。
这不,苗老头又在院子里训斥8岁的苗刚。
苗刚挺着胸膛,直直站在院里的桂花树下,手掌伸平,手心里有明显的红痕。
苗老头拿着戒尺,一下下朝着苗刚手心使劲打下去。随着戒尺的起起落落,苗刚手心的红痕越来越多,越来越刺眼。
因为疼痛,苗刚的手颤抖着向后缩,又在触及到苗老头冰冷的眼神时,忍住缩回手的冲动,红着眼眶倔强地看着苗老头。
看着苗刚那双像极了已逝儿子的眼睛,苗老头心中一梗,哐当一声将戒尺丢旁边石桌上。
背过身沉默不语,再转过身来时,苗老头恢复了以往的严厉。
他一掌拍在石桌上,指着苗刚脖颈上挂着的一个圆形坠子,沉声道:“小刚,那是你爹娘唯一的遗物,你怎么能给别的孩子把玩?”
充满怒气的声音,惊得头顶蹲桂花树上的小松鼠瞪大眼睛,害怕的将身子缩起来。
苗刚低头小声解释:“可不给他们坠子玩,他们就要把那只小松鼠丢水井里。”
“爷爷,你教过我的,要尽自己所能挽救生命,松鼠的命也是命。”
苗老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显然被气的不轻,他捂住胸口,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
“我也说过,你脖间的坠子,你的命丢了它也不可以丢。让无关紧要的小孩随意触碰你爹娘的遗物,你这不孝子。”
说完,苗老头直接被气的晕了过去。
本还在心中埋怨苗老头不近人情的苗刚,惊恐大叫:“江叔,你快来,爷爷晕倒了。”
盯着倒地上不省人事的苗老头,苗刚无比后悔。
爷爷的身体本就不好,他干嘛要气爷爷!自己怎就这么混账了?
把完脉,江平语气急切:“你爷爷是情绪波动太大,引发旧疾才晕倒,少让他动气。”
苗刚抬手狠狠给自己两巴掌。
江平忙着抱苗老头去屋里安置、抢救,只来得及随意瞟一眼苗刚。只见小孩脸颊上有两个小小的巴掌印,红彤彤的格外明显。
他是真的下了重手,对自己这么狠,长大后定不是简单角色。
将苗老头放榻上,江平转身想去药室拿银针,苗刚已替他拿了过来,他像小大人一样配合江平施针,明明心里担心的要命,却强装镇定。
这小模样看得江平有些心疼,轻轻摸摸苗刚的头安慰他:“别担心,叔会让你爷爷醒来。”
苗老头是在第三天早上醒来的。
睁眼侧头,看到苗刚趴在他床边睡得正熟。
他伸手想摸摸苗刚的小脸,又怕惊扰他睡觉,便克制地将手缩进被子里。
苗刚似有所感,睁开迷蒙的眼睛,看到醒着的苗老头,一瞬间睡意全无。
他“噗通”一声重重跪地上,声音里带着再明显不过的哭腔:“爷爷,是我错了,是我不孝,我以后再也不让别人碰我坠子。”
苗老头冷酷道:“去你爹娘牌位前跪两个时辰,好长长记性。”
说完,摆手让苗刚出去。
跪在爹娘灵位前,苗刚想了很多。
爷爷讲为国为民、悬壶济世、助人为乐,教他做一个善良的人,努力挽救一切生命。
这很好,但必须有一个前提,应把亲人朋友们的想法考虑进来。
从记事起,爷爷耳提命面让他记住,一定要护好挂在脖间坠子,那是爹娘遗物。
是他的错,将这么珍贵的东西随意给他人。
想到爷爷旧疾发作时痛苦的样子,苗刚忽然想到自己今后要走的路。
他想跟着江叔叔学医,治好爷爷。让爷爷不再被病痛折磨,长命百岁。
正兴奋在脑海里计划未来的苗刚没发现,他救下的那只小松鼠,此时正趴在门槛上,眼睛滴溜溜看着他。
一刻钟后,小松鼠晃晃悠悠到苗刚面前,挨着苗刚的膝盖蹭了蹭。
苗刚伸手捏着小松鼠后脖颈,跟它对视:“原来你还没离开呀!我也不能白白挨爷爷的训,你以后就跟我一起生活吧!”
小松鼠像是能听懂似的,吱吱吱地叫唤。
苗老头同意苗刚学医,但也提了自己的要求:“学透君子六艺,射和御必须每天练习成为佼佼者。”
苗刚有些不情愿,学习君子六艺要花很多时间,他哪还挤得出时间学医?那得猴年马月才能学成治爷爷?
苗老头狠狠瞪着苗刚:“有得必有失,你自己衡量取舍,用心,什么都阻挡不住你。”
从此,苗刚开启学文学武学医的生活。
20岁的苗刚,已是俏公子。他身姿挺拔,眉目俊朗,是镇上闺秀们梦寐以求的好夫君人选。
当然,他的医术也已出师,在城中开了自己的医馆,承了苗老头的教诲,每月都会免费给百姓义诊一次,抓药半价。
这日义诊结束天已半黑,苗刚告别坐堂大夫和学徒,匆匆赶回家收拾好行囊,顾不上挼一挼主动凑上来的小松鼠,便径直朝药室而去。
急切推开门,苗刚看到江平在昏黄的光影里坐着碾草药。他大步上前,噗通跪下去就是三个实打实的响头,拜完才看着江平开口道。
“师父,蒙龙山那三株10年才开花的草药,过几天便成熟了,我得去一趟。明早启程,大概半月后回来,这段时间拜托你照顾爷爷。”
江平皱起眉头,停下碾草药的手,烦躁道:“蒙龙山凶险异常,各种虫蚁蛇鼠狮子老虎,你双拳难敌,怎么上山采药。”
苗刚羞涩摸摸脑袋,红着脸答:“我的武功不说全天下第一,进前十总该够格吧!你另外还教了我毒,应付蒙龙山的动物足够了。”
江平着急,声音陡然升高:“你三年前去,有你梁师父那个天下第三的高手陪同,回来时都满身是伤躺了整整一个月才能下榻。”
“你哪来的自信,这次单独行动可以平安归来!咱再去别处找找,你梁师父前些日子不是来信说草药有眉目么?再等等行不行?”
苗刚苦涩的摇摇头,声音低沉难过:“江师父,爷爷的毒越来越深,我怕来不及。”
苗老头的身体确实大不如从前,原先哐哐哐砍竹子编各种竹篮和簸箕,使不完的牛劲,现在是一点使力气的活都干不了。
他身体里的毒本是每月十五发作一次,如今已是每月发作两三次。
想到这,江平心里一阵难过。
苗老头那样一个护国护民的人,怎么都不该落得这样凄惨的下场!他已用尽自己毕生的医生,仍救不了苗老头,这事一想就让人窒息。
沉默半晌,江平问:“你爷爷不阻拦?”
苗刚心虚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袍,笑得讨好:“我跟爷爷说要去外乡置办一批草药,师父你要替我保密,记得别说漏了嘴。”
江平重重拍了拍苗刚的肩膀,嘱咐:“小刚啊!安全为先,一定要完完整整回来。”
苗刚本来想自己一个人去的,走半路才发现小松鼠跟来了,想将它撵回家,没想到仓鼠软硬不吃醒赖着不走。
苗刚只好带着它同行,也算有个伴。
与三年前相比,这一次上蒙龙山相对轻松,因为苗刚无论武艺还是毒术,都更加精进。
虽然受伤吃了苦头,但都在可承受范围内,最重要的是,采到两株正开花成熟的草药。
身上的伤好些后,苗刚迫不及待往家赶,快到镇上时,遇到一个伤痕累累的少女。
无论是爷爷对他的教养,还是出于医者救人一命的本能,苗刚都没法见死不救。
乖乖趴在苗刚肩头的小松鼠,脚用力一蹬跳到地上,用牙齿叼住苗刚的裤脚不让动。
苗刚无奈叹气,蹲下身揉着小松鼠的头,温柔开口:“琥珀,你不让我救她是担心我吧!怕我跟这姑娘有身体接触被人看到说闲话。”
“我是治病救人的大夫,不能不救,别人的闲言碎语我不会放心上,你别担心。”
小松鼠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就是不松口,苗刚捏着它的脑袋,使巧劲让它松了口。
他安慰小松鼠:“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捡人回家,上次捡到的小少年,估计现在还在家里陪爷爷下棋呢!就当给爷爷积福。”
小松鼠似乎不赞同苗刚的话,急得吱哇乱叫。苗刚没理会,掏出急救包走向少女,却被愤怒的小松鼠咬住了手指。
手于大夫而言,是最重要的。小松鼠这一口,虽说不严重,但若处理不当不小心感染,后果不堪设想。
苗刚动了怒,甩开小松鼠:“平时你不是很聪明很听人话吗?怎么到危机关头反而开始无理取闹,刚刚的道理我是白跟你讲了。”
小松鼠被摔疼,凄厉的叫个不停。
苗刚狠狠心没去查看,想给小松鼠一个教训,便直接去救昏倒的少女。
把脉后简单施了针,苗刚背起少女就走,小松鼠见苗刚没哄它,委屈巴巴跟在后面。
到家后,苗刚交代完煮饭的刘婶,让她帮少女擦洗换一身干净衣裳,再抹药。
说完急匆匆往院子走去。他把采到的两株草药栽在院墙边,就一头扎进药室研制新药。
生怕方法不对浪费了草药,苗刚只敢摘两片叶子先试试是否有效果。
苗老头服了三日苗刚新研制的药,身体没有继续衰败,反而有些好的迹象。
苗刚喜极而泣,恨不得昭告天下。
江平神色复杂地看着高兴的苗刚,让苗刚尽量低调点。苗刚不理解,这明明是喜庆事,为什么不能把这事说出去?
苗老头和江平对视,无言的交流。似是终于下定某种决心,苗老头领着苗刚进了祠堂,给祖先们上了香。
苗老头指着祠堂里众多牌位,告诉苗刚:“我本是镇国将军,你爹娘也是有名的小将军,我们家世代忠良镇守边疆,威名赫赫。”
“可惜功高盖主,专权帝王本就心存芥蒂,再被奸臣挑唆,在20年前打蛮夷的最后一战中,本胜利在望的大军被偷袭包抄。”
“你爹娘和两位叔叔,还有小姑姑以少胜多,最终战死沙场。”
“我后来才知,那是帝王布的一场局,想给我们家按上指挥不当临阵脱逃勾结外敌的罪名,哪知你爹娘叔叔们都是硬茬,反败为胜。”
“我心灰意冷交出兵权辞官,帝王却不放心,明着赏赐佳酿一杯,实则是毒酒。”
“慢性毒,没解药。要不是你江叔的爹爹是民间医毒高手,我可能早就活不成了。”
据苗老头所说,当时的苗刚连一岁都没有,弱兮兮一个,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没气。
琥珀镇风景宜人,温度适中,适合养身体,苗老头便抱着六个多月的苗刚来了琥珀镇。
明明苗老头是在金銮殿上,在众官员眼前喝下的那杯“赏赐”之酒,但帝王仍心绪难安。
时常派暗卫暗中查探,确认苗老头身体确实在一点点衰败,再无号令苗家军的体魄。
为了活下去,苗老头才请江湖高手暗中教苗刚文和武,且不到万不得已,不许苗刚暴露会武功的事,生怕招来杀身之祸。
多年过去,苗老头身体极速衰败,眼看着就要大限将至,暗卫来查探次数才逐渐减少。
若让暗卫察觉苗老头身体好转,那才是真正的大限将至,与苗老头关系好的会被连累。
苗刚后知后觉惊出一身冷汗,有些后怕的问:“爷爷,我刚才那么激动叫喊,会不会已经被暗卫察觉到了?”
苗老头有些好笑:“小刚,你别草木皆兵,暗卫查看可不单单是近距离观察,人家还要从周围人口里打听呢!双重保证。”
苗刚稍微放松了紧绷的神经,犹犹豫豫支支吾吾说:“爷爷,你想过反了皇帝报仇吗?”
苗老头看着供桌上的牌位,目光清明:“若苗家人被污蔑勾结敌国,我拼死也要为他们正名,但苗家人用自己的智慧破了局。”
“无论你爹娘,还是其他在那场大战中折损的小兵们,他们从进入苗家军那刻开始,就已经做好了马革裹尸的准备。”
“他们要的是家国永安,他们是为自己的理想战死,我去报什么仇?”
苗刚明白,爷爷是想让他当个普通人,围着柴米油盐好好活下去。
一转眼又到月底义诊。
苗刚捡回来的茵茵姑娘也跟着到医馆帮忙,从未去过的小松鼠也跟着。
小松鼠和茵茵不和,确切的说,是小松鼠单方面对茵茵有敌意。自从茵茵在家里住下后,小松鼠总是跳到高处紧盯人家,好似茵茵是作恶的坏人。
苗刚特意观察后,茵茵只是一个天真热心的小姑娘,不过就是长得太漂亮了些。
他跟小松鼠说过很多次,要好好相处,小松鼠每次都拿屁股对着他。
他想着小松鼠是不是嫉妒茵茵长得太美,但小松鼠是公的,怎会嫉妒姑娘的美貌?
想不通的苗刚没再多管,不管小松鼠对茵茵有多大的敌意,它一小小动物也伤不了茵茵分毫。
再者,茵茵也不介意小松鼠的敌意,每天乐呵呵找吃的投喂,吓得小松鼠蹦老远。
义诊最后一天,出事了。
一位第一天来义诊过的大婶来医馆大闹:“庸医,你害人不浅,将我家相公越医越重,若不给1000两银子赔偿,我们官府见。”
医馆开张已有五载,每月都义诊,至今从没出过差错。医馆里无论是学徒,还是药童,又或是洒扫的大娘,都是认真谨慎之人。
按理来说,不会出现越医越重的事情。
义诊的大夫除了苗刚,另一位是医馆的坐堂老大夫。苗刚自信经自己手的病人,无论是诊脉还是用药情况,他都不会弄错。
而坐堂老大夫,他不仅品行高洁,医术医德更是没话说,他肯定也不会整错。
那么,问题只可能出现在闹事大婶身上。
苗刚倒了杯茶水给大婶,柔声安抚她情绪,跟她承诺:“当着乡亲们的面,你将事情仔细说与我听,若真是我们的责任,我会赔。”
查了诊断记录,看了抓药单子,询问了大婶熬药细节,这些都没问题。
苗刚吩咐一伙计跟着大婶回家,将大婶的相公背过来,再偷偷将大婶家的药渣带来。
给大婶的相公诊脉,辨认药渣,苗刚发现这服药根本不是他开出来的对症药。
大婶却坚持说,药就是在医馆现拿的,随后她还拿出医馆开的收据。
苗刚突然想起,那天茵茵跟着来帮忙,药童把药抓好,是茵茵负责送到病人手里。
这么一想,事情就明了了。
让药童拿来诊断单子,苗刚根据药渣,找到拿错药的另一位病人,刚好是洒扫的大娘。
苗刚着急忙慌问大娘:“你吃完第一天义诊拿的药,有没有感觉不对劲的地方?”
大娘有些羞怯,糯糯地说:“苗大夫,我是慢性病,这几日家里忙,还没来得及煨药喝,等过几天我得空吃了药再告诉你效果。”
苗刚按下狂跳的心脏,大大松了口气。大娘要真的吃了那服药,会出人命的。
最终,苗刚承诺免费帮大婶的相公治好病,又给了100两银子补偿,这事才结束。
茵茵被吓坏了,眼泪啪嗒啪嗒直掉,手足无措站在苗刚身前道歉:“苗大哥,对不起,我明明是来帮忙的,反而给你添麻烦。”
这么个娇滴滴的姑娘哭得梨花带雨,还自责到掐着自己手心,任谁看到都会心疼。
苗刚也不例外,他本来打算说茵茵几句,看她哭得可怜,只好把到嘴边的斥责之语默默咽下去。
不仅如此,还要反过来安慰茵茵别哭。
小松鼠又在边上上蹿下跳,不断用小小的身体撞苗刚身上,眼睛愤怒得快喷火了。
苗刚当没看见,没理。
义诊结束后,苗刚又将重心放在研制新的解毒药方上,想快点解开爷爷身上的毒。
恰逢阴雨天,医馆人不多,有坐堂大夫坐镇,加上学徒和药童,苗刚不去也可以。
这天晚上,苗刚正在写药方。
小松鼠钻进药室,叫声格外尖锐。一起生活10多年,苗刚从未见过这般暴躁的小松鼠,心里不由也生出一股心烦。
见小松鼠叼着自己裤脚看着外面,苗刚放下写了一半的药方,抬步往外走。
像奇迹一样,小松鼠不再乱叫。
苗刚眼睛一转,薅起前面的小松鼠抱在怀里,轻声问道:“琥珀,你是不是想让我跟着你走?是的话就像我一样点点头。”
小松鼠竟真的点了头。
它将苗刚带到厨房,刘婶在里面烧起了旺旺的火堆,整个厨房暖融融的。
茵茵正一边烤火,一边给火堆里的红薯翻面,场景挺养眼。苗刚暗想,难道小松鼠想吃红薯了,想让我为他讨要一个?
下一瞬间,苗刚瞳孔紧缩。
他从蒙龙山采回来栽院墙边的两株草药,如今正在茵茵脚边的陶瓷盆里栽着,被大火烤得叶子都焉巴了。
苗刚跑过去抱起陶瓷盆,左右确认草药是否还活着。茵茵笑着凑近:“苗大哥,下雨天冷,我就把你经常照看的草药移进来烤烤火。”
“不然冻坏了可如何是好!”
满满等待夸奖的语气,激怒了苗刚。他难得情绪异常激烈,吼道:“谁要你烂好心多管闲事?草药那么娇贵,都被烤坏了。”
茵茵又嘤嘤嘤地哭了。
这次是被苗刚狰狞的表情,愤怒的吼声吓哭的。她本能地后退几步,小声道歉:“苗大哥,我不知道草药那么容易坏掉,对不起。”
对现在的苗刚而言,他最不想听见的声音就是茵茵的,明明是她做错了事,却哭得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苗刚抱着草药去找江平,寻找挽救办法。
江平摇头,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小刚,盆里的土都烤热烘烘了,这两株药材,算是废掉了,怎么回事?”
苗刚三言两语把事情讲了一遍,两个大男人就这样红了眼眶,眼神绝望。
茵茵找了苗老头过来。
苗刚目眦欲裂,拽着茵茵的手腕要将她赶出去,被苗老头喊住。
将茵茵打发回寝室。
苗老头叹气:“我大概命该如此,你们不必为我惋惜,特别是小刚你,别内疚。”
从那天起,苗刚整天往外跑,到处跟人打听哪里有那种草药,都有点魔怔了。
一个月悄无声息过去,草药仍然没有着落,苗刚打算再去蒙龙山碰碰运气。
这时他才发觉,他已很久没见小松鼠,家里上上下下找遍,还是没影。
苗刚不再强求,想等明天上蒙龙山回来,再找小松鼠道歉,给它买好吃的。
半夜,苗刚迷糊中摸到一手毛茸茸,还闻到一股特别浓烈的血腥味。
他惊得立刻坐起来,摸索着点亮烛火,只见小松鼠浑身是血躺棉被上,嘴里叼着一根粘着泥土的草药,气息奄奄。
苗刚的手控制不住地抖了抖,轻轻拿走草药,端了盆温水进来,小声念叨:“琥珀,你别睡,我会努力救你,你要撑下去。”
说到后面,哭腔越来越重。他擦拭完小松鼠身上的血,拿了最好的药为小松鼠包扎,还喂了一颗治内伤的药丸。
安置好小松鼠,苗刚拿着那颗草药看了好一会,仰头用右手手掌盖住眼睛。
伤得太重,小松鼠昏迷半个月才醒。
苗刚震惊到嘴巴都合不拢,他养了10多年的小松鼠,受了一次伤,竟开始说人话。
它开口第一句话是问那颗草药活着没?
整得苗刚一大老爷们瞬间红了眼睛。
小松鼠声音有些虚弱:“谢谢你当初救下我,恩人,你别害怕我。其实我是仙界天君宫殿里的小松鼠,下凡历完劫就能化人形。”
怕苗刚不相信,小松鼠声音越来越小。
世间万物各有各的缘法,第一次见到小松鼠,苗刚就觉得它比一般的小松鼠聪慧。
原来是它仙界小松鼠,这倒也说得过去。
苗刚疑惑,头偏向右边定定看着小松鼠:“那你为什么突然会说人话了?”
小松鼠眼睛咕噜噜转了好一会,有些为难的说:“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下凡后我的法力全部被封,我跟普通松鼠没啥区别。”
“突然会说人话,我估计跟这次采药之事有关,为了采到药救你爷爷,我差点小命不保,这可能是历了其中某种劫得到的福利。”
苗刚右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那是不是你历完一劫,法力就会恢复一点?”
左思右想,还真有可能是这样的。
第二天,苗刚扎进药室,谁也叫不出来。
江平借着夜色笼盖,悄无声息溜进药室,看着苗刚正在做假死药药丸。
苗刚讲了一遍小松鼠历劫的事,又凑近江平说:“师父,琥珀说茵茵是天界厄神,主灾祸,靠近她的人都没好下场。”
“据琥珀说,好几百年前,茵茵就下凡过一次,搅得人界生灵涂炭,死伤无数,这次大概也会这样,我得提早做准备死遁远离她。”
“也是怪我,初遇时琥珀不让我救她,我没听。后来她搞混病人的药,把爷爷解毒的草药烤坏,琥珀用尽全力提醒我,我却没在意。”
“现在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江平思考片刻:“先解了你爷爷的毒。”
苗老头吃完解药的第三天晚上,家里闯进来一大批蒙面人绑住他,问他要隐卫令牌。
撬不开苗老头的嘴,蒙面人将苗刚和江平也绑过来。一无所获后,他们才离开。
离开之前,掳走了长相惊艳的茵茵。
苗刚高兴的多打了一套功法。
可惜,苗刚高兴不到三天,茵茵不仅自己跑回来,还带回一个气质出众的男人。
苗老头不会认错,男人是隔壁渊国皇帝最受宠的皇子。这人伪装身份进入他国,好巧不巧住进前镇国将军的家中,说巧合猪都不信。
为探出邻国皇子的目的,苗老头和江平整天跑茶楼听故事,留时间和空间给他作怪。
几天后,苗老头发现书房和卧室都被翻过,连苗刚的医馆也被暗中搜过。
这可气坏了苗刚,苗老头却笑得灿烂。
他好像知道这些人的目的了。
无论是那伙蒙面人,还是这邻国皇子,他们的目的,应该是找隐卫令牌。
苗刚悄悄问:“爷爷,隐卫令牌是啥?”
苗老头指了指苗刚的脖颈:“你戴着的坠子就是隐卫令牌,也是号令护国军的令牌。”
苗刚呆愣住,半天才结结巴巴说:“爷爷,你就不怕我把坠子弄丢吗?”
江平笑得很大声:“小刚,你忘记自己小时候为救小松鼠,把坠子给三个调皮小孩把玩,被你爷爷差点把手掌打烂?”
“你真敢弄丢,你爷爷非揍死你不可。”
小松鼠比较好奇护国军的事。
苗老头说,那是他们家培养的一支国之精锐。海晏河清时隐藏起来,他国来犯时,若明面的苗家军敌不过,便会让他们出来救国。
护国护民,挽留朝廷危难。
每一代护国军的领头人,都是由护国将军选定,然后交给隐卫,由隐卫送进护国军。
一年到三年,若选定之人能得到护国军的认可,那人就是护国军的领头人。
苗刚懵懵的问:“如今令牌在我这,爷爷,你是想好了选择我吗?”
苗老头点头:“不然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着,从小就对你要求严厉,要你文武双全?”
江平插话:“小刚做的假死丸,刚好派上用场,可以做局假死脱身进入护国军。”
这主意深得苗刚心,苗老头也赞同。
茵茵不愧是厄神。这才几天呀!引来邻国皇子,又引来当朝太子。一时间,苗家小院热闹非凡。
太子来干嘛的呢?
他是来追妻的。
太子与茵茵相爱,但茵茵一个孤女的身份,连做侍妾都不配。为跟茵茵在一起,太子娶帝王满意的世家女为正妃,换茵茵陪在他身边。
得知太子被赐婚,茵茵赌气出走。苗刚觉得,这太子过于儿女情长,这样的人,怎么带领朝臣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小松鼠提醒道:“按照厄神下凡搅动风云的一贯做法,接下来太子会因为吃醋杀了邻国皇子,引发两国交战,死伤无数。”
这可不行,百姓好不容易过上几天平静日子,怎么能因为个人感情毁于一旦。
苗刚和苗老头一合计,给邻国皇子下了药,让他忘记有关茵茵的一切,然后快马加鞭给他送回渊国,还给渊国皇帝写了一封信。
大概意思是好好管教皇子。
太子和茵茵这边,苗刚让他们生米熟成熟饭,把茵茵弄进东宫做侍妾。
后宅里,有的是折腾人的手段,就让茵茵跟太子的一众女人斗去吧!
这样,茵茵就不会搅得两国交战。
处理完茵茵的事,苗刚一家准备吃假死药逃遁进护国军。小松鼠不知道自己的劫历没历完,准备继续跟着苗刚走。
出发前,一道金光闪过。
天帝问小松鼠要不要回天宫?小松鼠想留下来,历劫还是要实诚,不然修为不牢固。
其实,小松鼠是玉帝特意丢下来的。
厄神下凡,他算到人界劫难将至,希望就在苗刚和苗老头身上,于是便以历劫的名义让小松鼠来他们身边保护他们。
天帝不可插手人间事,他不愿看几百年前人间的惨烈再次上演,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送了不起眼的小松鼠下来。
最终扭转局势。
如今,人界新的帝王星亮得惊人,已然盖过厄神的光芒,百姓们今后会有好日子的。
小人物也有大作用,只要放对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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