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解】正念的道家智慧，放下执着，觉知与无为 | 童慧琦正念冥想课

在上一节课，我们谈到了正念的佛学渊源。这一节课中，我们来聊聊中国本土道家智慧是如何在正念课程中得到体现的。

我们不妨先来看看佛学、道家和儒家创立的广大的历史背景。德国有一个由精神科医生转成的哲学家叫Karl Jaspers (卡尔·雅斯贝尔斯)，他在1949年出版了《历史的起源与目标》，在这本书中，他把公元前800至公元前200年的这段时间，尤其是公元前500年前后，称为人类文明的“轴心时代”。因为在这个时代，各个文明都出现了伟大的哲学家和精神导师，人们开始用理智的方法、道德的方式来探索和面对这个世界，逐步从对从对外在世界的探索，转向了对内心世界的聚焦。我们来看看这个时期究竟出现了哪些充满灵性和智慧的贤者：从中国到尼泊尔/印度到古希腊，出现了老子、释迦摩尼、孔子和苏格拉底一系列熠熠生辉的名字。他们所开创的道家、儒家、佛家和西方哲学到今天仍然影响着我们的文化。

在我学习和带领正念减压课程的十几年间，首先看到的是它的佛学渊源。这很容易理解，因为正念原本就以佛学禅修为核心，是通往痛苦解脱和证悟的直接道路。既然是正念减压，自然是以正念串起整个课程，从架构到内容皆如此。在正念减压的分享过程中，为了服务于尽量广大的人群，在全球范围内都有意地作了话术上的处理，使用平白的非宗教性的和基于当代神经科学、心理学、团体动力学有关的语言。经由卡巴金的努力，各种宗教背景的人以及无宗教的人士都接上了原本来自佛学的智慧。另一位深刻影响着西方佛学进程禅师，一行禅师也用现代的语言来解读正念，他曾说“正念首先是佛教的修行方式，它对我们现今的生活有着重要的意义，但这种意义跟佛教本身无关，与是否成为佛教徒无关。” 但是正念并不是某一个宗教所特有的智慧，而是普世的，它与我们的觉醒，与我们是否能够与自身和世界和谐共处息息相关。所以正念所建构出来的是我们跟世界的一种关系，而不是某种宗教信仰本身。当我开始去更多地了解道家和儒家哲学的时候，我又越来越多地看到正念与道家和儒家精神相契合的方面。

在这一节课里，我们撷取慈爱、和谐与平衡、无为、对当下的觉察和接纳四个方面来看看道家精神在正念减压课程中的体现。

道家是源自中国本土的哲学，它的创立者老子诞生于公元前571年，比释迦牟尼早出生8年。据说老子骑着青牛准备出函谷关的时候，关令尹喜看见一团紫气东来，知有圣贤到来，见到老子，“子将隐矣，强为我著书”，于是老子乃著书上下篇，言道德之意五千余言而去，不知所终。在《道德经》的第67章，提到了道家三宝。那就是实践道的具体做法。因为道实在太大了，无所不在，又无所具像，具体落实需要方法。三宝中的第一宝曰慈爱。就像母亲爱孩子那样。因为孩子是由母亲的生命而来，所以母爱无微不至，无所不包容。而道生万物，万物就是子女。道对所有人都不偏颇，不仅仅是对喜欢的人，对好人，甚至对不喜欢的人，我们眼中的坏人也需要心怀慈爱。因为坏人通常是在成长的过程中不被善待，一次被慈爱对待，都有可能促成其改变。在我们的课程中，也有一个完整的慈心禅的练习。用以培育对自己，对他人，对世界，对众生的慈爱之心，包括对那些难相处的人，我们认为的敌人。这也是佛学中所谓的“平等慈”的修行。傅佩荣老师在他的《孔孟老庄》中说，佛学把道家的慈爱拿去用了。

其次，道家哲学注重和谐与平衡。它不仅仅注重培育人内心的和谐与平衡，而且把人放到天地和宇宙中来看，强调天人合一，甚至不止于人，而是包括了所有的存在。它比佛家的“有情”众生更加的开阔广大。而且也不仅仅是天，因为天由道而生，最终是万物与道的契合。在正念的课程中，我们学会通过培育对当下的觉知，来敏锐地感知内外的变化，不仅对所觉察到的身心现象加以善意的回应，帮助身体保持一种动态的内稳态，同时对外界所发生的变化，同样保持敏锐和善意。甚至打破内外的二元对立，打破自他的对立。在当代正念的传播中，与时俱进，随着各种环境危机，譬如全球变暖，海洋污染，森林砍伐，耕田遭农药的破坏，也更加强调人与自然的关系，强调人类需要管理对自然无度的索取与破坏，愈发接近道家哲学的境界。当我们能够培育这样一份内外、自他无别之心时，培育对人生中可能经历的各种身心现象加以善意回应，能够与人、与世界和谐相处的时候，我们就更能在生活中保持一种平和、均衡的状态。

第三，道家哲学中的"无为"和正念中的"不强求"都表达了一种放下执着、顺应自然的心态。道家的"无为"强调不要逆自然而行，不要过分干预事物的自然发展，而要“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当然“无为”并不是指完全不去做事，而是在做事的过程中遵循人、天、地、乃至整个宇宙的规律，不要强求结果，是“无为而为”。这与正念中的"不强求"有相似之处，正念强调的是在当下全然觉知，而不过分受过去所困扰或因为期待一个未来的结果而焦虑。尊重各种现象的自然呈现和变化，不被过度的欲望、期待或执着所困扰。在正念减压中，导师会有意识地询问你来到课堂上的期待和目标，当大家分享了各种相似的或个人化的目标，譬如想要改善睡眠，或者改善人际沟通，或者提升专注的能力，又会话锋一转，希望大家把所有的期待都放下，而只需要去关照好正念练习本身，让正念练习去关照其他的一切，包括大家对课程的期待，对正念练习可以带来什么好处的期待。所谓道法自然中的自然，并非指自然界，而是指一种自然的法则和规律。这一点，与正念的第四个基础，也就是对“法”的正念相应，这个法就是世间万物运行的规律。也就是道家智慧的道。所以无为和道法自然又是紧密联结的。

最后，两者都提倡观察和接纳当前的瞬间。在正念中，我们通过觉察自己的身体感受、思维和情绪，以一种非评判性的态度来面对这些经验，而不过度地陷入对它们的执着或回避中。这与道教中对于接纳自然、接纳变化的理念相契合。在道家思想中，鼓励通过观察和接纳事物的自然状态，通过不执着来达成内心的虚静，以更高的智慧来决策和行动。道德经中说道：“空生静，静生定，定生慧，慧至从容。从容生活，有何不可至，不可求。”当我们甘于把心安在此刻当下的时候，那个习惯于沉湎或攀援的心就会安静下来，静下心来生活就会安定，安定的生活使人变得智慧，有了智慧人才能从容处事，从容处事从容生活，还有什么完不成的目标呢，求不得的呢！而正念修习中，当心有了足够的稳定度，就如同平静的湖面，它可以更加精准地反射出天空、飞鸟、树木、人，所以正念的常年修行者，在错综复杂的处境中，可以拥有更加清晰地看见真相的能力，并由此作出更加智慧的决定和行动。

总的来说，正念减压中体现了诸多道家智慧，强调觉知、无为、不强求、接纳，以及与自然和谐、平衡的重要性。通过培养正念，我们可以更全面、更有意识地面对自己的情绪和环境，以更深层次的智慧来面对生活的各种变化，提高身心健康和生活质量，与人与世界达成更大的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