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毫不留情的一巴掌狠狠打在我脸上,火辣辣的痛。
病床前面的老女人面容狰狞地看着我,癫狂地吼道:“赵烈,我家艳艳嫁给你八年,费心费力伺候你八年,不说功劳也有苦劳了,你居然就分她这么点钱,你怎么有脸的?!你个臭蛤蟆占了我家艳艳便宜这么多年,糟心烂眼的,怎么不干脆死了算求?!”
她举起手还要再给我来一下,但是被人拦住了,拦住她的是我老婆——冯艳。
冯艳和我结婚八年了,她是一个风韵犹存的少妇。
身材姣好,面容清媚,今年刚满三十二,因为嫁给我后保养得当,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
我当初就是看中她的单纯善良,方便照顾我家萱萱,才同意和她结婚的。
我结过两次婚,萱萱是我上一个老婆留给我的女儿,在萱萱六岁时,前妻出车祸去世了。
那之后我独自带着萱萱,因为生意越做越大,也越来越忙,父女两个几乎见不到一面。
直到萱萱十一岁那年,我听学校老师说萱萱被校园霸凌才意识到自己对女儿的关照不够,所以千挑万选选了冯艳做我二婚老婆。
一开始,冯艳对我和萱萱确实很好。
后来她把老家的弟弟接到家里住,说丈母娘照顾不好这个五岁的孩子,求我收留他。
我想着萱萱性格内向,需要一个玩伴,也就默认了。
这一住,就是八年。
前两天,我突发脑梗进了医院,几次病危进入手术室。
结果今天刚手术完出来还没清醒,就被丈母娘指着鼻子骂骂咧咧,她翻来覆去骂的都是我亏待了冯艳。
因为这次病情来得突然,我昨天心血来潮想着立份遗嘱以备不时之需。
如果我真的遭遇不幸,我遗产的百分之七十留给萱萱,剩下百分之三十给冯艳。
冯老太看得出来平时在村里骂惯人的,此刻发挥起来相当利索。
冯艳拉着她,一脸委屈的模样,低声劝:“妈,你别怪烈哥,我心甘情愿的,萱萱一直觉得我是图烈哥钱才结婚,总是看不起我,现在我也能在她面前堂堂正正了。”
冯老太一听这话,气得更加张狂,口水四溅地指着我:“那个赔钱货也敢给我艳艳脸色看?赵烈你会不会教养女儿,连孝道都不知道,果然是克死人的贱命……”
“闭嘴!”一听这话,我气得脑中嗡嗡。
只觉脑梗又要复发,于是深呼吸两下强行镇定住,看着这疯婆子指着病房门口。
“你出去。我的钱,我想怎么分就怎么分,当初我和冯艳结婚时协议好了的。”
“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哎哟,我家艳艳可怜的命哦,你怎么就嫁了这么个负心汉啊,你以后还要带个孩子,怎么活得下来哦!”
冯老太直接坐地上拍大腿,哭天喊地的干嚎,就是不见一滴泪落下。
这间VIP病房只有我一个病人,但是房门开着,此时房门口围着不少看热闹的病人和病人家属。
“岳母,我敬你是老人才一直忍让,这么多年来冯艳一直拿着我的钱给你买房子,加起来没有百万,也有八十万了吧,你当我真不知道吗?我也是看你一个老人家确实不容易,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还有你小儿子冯小宝,他在我家要什么有什么,私立学校、特级家教、名牌电子,全身行头都是大牌,吃住行用比我家萱萱还张扬,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我亲儿子呢!我没亏待他吧?”
我也是被气得狠了,多年的忍让竟得来这么一个结果。
索性我都要死了,干脆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所有事情都摊开。
我看着发愣的冯老太,冷笑道:“你们一家子趴我身上吸血吸了这么多年,我也是看冯艳嫁给我这个二婚才不计较。照你这么说,我的钱全该留给你们老冯家是吧?”
冯老太瞪着眼,理所当然道:“你家就剩个丫头,迟早要嫁人的,要什么钱?!”
“你那些钱就该留给我家小宝,他是你小舅子,让他当你公司的老总,肯定比留给那个丫头好!”
我不知道人的脸皮竟然能厚到这种地步,就看着冯艳,意思很明显,让她处理好这老太。
房门口看热闹的人瞅着地上的冯老太指指点点,小声说着什么“吸血”“扶弟魔”“不要脸”之类的。
冯艳似乎觉得臊得慌,看着我泪水哗哗涌出来。
“烈哥,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受了这么多委屈,我妈从小带大我不容易,我……弟弟也是可怜,跟在我身边没爹疼没妈爱的,他们没见过世面,所以不会表达谢意,我妈和小宝都记着你的恩情的。”
“她都是为了你和萱萱着想,怕萱萱以后没依没靠,你不应该这么让我妈难堪的。”
病房外的议论声小了些,我忽然有些看不懂这个女人了。
当初和她结婚时我已经跟她说清楚。
结婚十年再离婚,那时候萱萱已经成年可以独当一面了,离婚后我分冯艳十分之一的财产。
现在突如其来的脑梗打乱了一切,我已经破例给她十分之三了,她难道还不满足?
“爸。”
忽然,一道怯懦的女声打断了病房内的剑拔弩张。
一个衣着朴素的年轻女孩从人群中出来,拎着保温盒慢吞吞走进房。
“萱萱。”看到她,我躁郁的心情总算舒缓许多。
冯老太看到萱萱似乎找到火力输出口了,嚯地站起身指着她鼻子骂。
“你个贱皮子,养不熟的白眼狼!哟,现在知道来争宠了,天天欺负我家艳艳和小宝的猖狂样儿呢?”
萱萱瑟缩着退后一步,拽着T恤下摆,小声辩解:“我没有……”
我怒指着冯老太:“滚,我女儿还不需要你个疯婆子来管教!”
萱萱立马拍着我背,劝我消消气。
这边的动静终于引起了护士的注意,她走进了病房,严肃地对冯家母女道:“病房内不准大声喧哗,你们不知道吗?影响到病人休息你们担得起责任吗?”
我也冷冷道:“冯艳,拉着你妈走远点,如果你还顾及我们这八年的感情的话,就别带她过来了。”
我难得一见的冷漠让冯艳终于慌了神。
她隐晦地看了眼萱萱,眼底有些忌惮,到底没说什么,带着仍旧指天骂地的冯老太离开了。
病房里总算清静许多,我看着端着饭菜到我面前的萱萱,忍不住感叹:“萱萱,你长大了,要不要到爸公司来锻炼一下?”
萱萱没答话,给我摆起了饭菜。
饭菜很清淡,吃惯了大鱼大肉,乍一看这清汤寡水,我就皱起了眉。
“爸,医生说你的病一方面是压力太大,另一方面就是饮食不健康导致的。”
萱萱拿起筷子,递到我手上,难得严肃了几分,“阿姨给你做的饭菜重油重盐,你以后少吃。”
这么多年,这是萱萱第一次谈到冯艳,听起来她似乎不喜欢这个后妈,于是我问出口。
萱萱沉默着摇摇头,像以前那样。
我不喜欢她这闷性子,一直想让她活泼点,可惜这么多年没什么用。
后来我想可能是女儿大了,不好意思,所以让冯艳和她说说心里话。
萱萱那时候正值叛逆期,一直抗拒冯艳,还要我放下工作陪她。
后来她逐渐懂事,可性格也愈发沉默了。
我不禁想起了萱萱六岁那年,她个头小小的,扎着乱糟糟的揪揪,站在她妈妈的墓碑前,她抱着我的腿大哭:“呜呜妈妈不见了,我要妈妈……”
后来她哭累了,我抱起她,她短短的胳膊抱着我的脖子,半睡半醒间嘟囔道:“爸爸,不要走,我只有你了……”
或许是我那天的态度让冯艳母女看清了现实,这几天她们再没有出现在我面前,一直都是萱萱照顾着我的日常起居。
直到今天,看着那个染着灰毛的小子,一脸桀骜地站在我病床前,仰着下巴使唤我闺女:“喂,丑八怪,给我倒杯水来。”
我按住了萱萱打算倒水的手,皱眉看着这个小小年纪就染了一身社会气息的小舅子:“冯小宝,你自己没长手吗?”
冯小宝恶狠狠地瞪了萱萱一眼,一脸无所谓道:“怎么不行?按辈分,我可是她舅舅,舅舅让外甥女倒杯水不过分吧?”
萱萱嘴唇嗫嚅一下,似乎想说什么。
我十分不喜冯小宝这做派,直接道:“你过来有什么事,直说就是。”
因为工作性质,我经常出差应酬,所以很少回家。
萱萱在冯艳的建议下,从初中起一直住学校宿舍,说是为了合群。
偶尔我回家时,冯小宝不是在玩游戏就是在外面和朋友疯玩,所以这些年我最常见的家人是一直到公司送午饭的冯艳,也因此我很感激她这些年任劳任怨地照顾我和萱萱。
“姐夫,你不应该留那么多钱给萱萱,”冯小宝也是坦率,或许是听说了我的遗产分配后,立马跑来找我了,“她一个女人,能守什么财?而且她迟早要嫁人,那些钱不是便宜外人了?”
果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我假装思考一下,顺着他说:“这么说,我该把钱留给你了?”
“那当然!”冯小宝挺着胸膛,长满雀斑的脸上得意洋洋。
“姐夫你直接把钱留给我得了,我妈……呃,和我姐说了,你要是不把钱给我,以后就让我娶了赵萱,这样我才能帮你管好公司,反正最后都要落我手上,你干脆直接给我得了,赵萱大了我六岁,又丑又闷……”
“啪嚓——”
玻璃杯碎裂在地,我盯着冯小宝,恨不得拿把刀杀了他:“你再说一句试试?”
“爸,你别动怒,”萱萱着急地抚着我的后背,“你刚做完手术,别生气。”
我是真的气笑了,我说这两天那对母女怎么不来找我的晦气了,原来是藏着这种阴险打算。
也多亏这小舅子没长脑子,冲到我面前把这事捅开了。
冯小宝似乎意识到我是真的动怒了,嬉笑中带着几分慌乱。
“姐夫,我走了,你好好考虑吧,你又没儿子,公司交给我才是聪明的做法,我也好帮你照顾外甥女。”
说完,他立马跑了。
我恨不得打断他的狗腿!
看着眼前红着眼眶的女儿,伤感和疲惫一下子涌上我的心头。
我感觉自己仿佛老了十岁:“萱萱,这些年……是爸爸对不起你。”
是的,看到冯小宝和冯老太的态度,我终于明白了萱萱这些年受了多少委屈,是我听信了冯艳的鬼话。
这么多年,我以为是女儿不愿意与我亲近,谁知道是有人挑拨,让我和女儿越发生疏。
要不是这次重病,我可能会一直误会下去。
或许是这段时间的相处让我们父女的感情增进了许多,萱萱终于不再像一开始那样胆小怯懦。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说:“爸,你被骗了,冯小宝不是阿姨的弟弟。”
我惊讶地看着她,接着听她说出了令我五雷轰顶的一句话。
“冯小宝是阿姨的亲儿子!”
萱萱怕我不相信,告诉了我今天早上发生的事。
这几天为了照顾我,萱萱在医院旁边租了一套房,她每天在租的房子里吃住,帮我做营养餐。
但是今早上,她回家拿换洗衣物时,路过我的房门口,居然听到了男人的声音。
她震惊地定在那儿,听着里面传出的对话。
男:“艳艳,这么多年辛苦你了,那绿毛龟终于要死了,我们总算熬到头了。”
女:“哼,你还说呢,那时候你抛弃我们娘俩,要不是遇到这个冤大头,你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回头认我和小宝。”
男:“我那不是在外面给你们母子挣钱嘛,我心里一直念着你们呢,你看,一听说有这么个发达机会,我立马找你来享福了。”
女:“哪是享福啊,你知道我这八年是怎么过来的吗?一天到晚面对那丧气的赔钱货,还要给那老东西做饭做菜,偷偷摸摸给他下药,他这脑梗硬生生耗了老娘八年青春!”
男:“艳艳辛苦了,我们也算苦尽甘来了,等那绿毛龟死了,我们就把公司抢过来,那丫头毛都没长齐,又要处理亲爹的丧事,我们肯定能打她个措手不及。”
女:“那你可要好好补偿小宝,这些年我这个当妈的没法正大光明关爱他,你这个当爸的可要好好表现。”
听完萱萱的叙述,我只觉头昏脑涨,额头青筋突突地跳着,心脏砰砰,似乎立马要跳出胸膛。
“爸,你别气,我不该告诉你的。”
萱萱把水送到我嘴边,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爸,我现在只有你了,你千万不要有事……”
我将拳头捏得死紧,努力平复了呼吸,总算抵抗住了那剧烈的晕眩和疼痛。
对,我还有萱萱,如果我走了,我女儿就真的孤立无援了。
良久,我冷静下来,摸了摸萱萱的头,感慨女儿果然长大了,可惜我不能长久陪伴她了。
犹记得萱萱四岁时,糯米团似的小家伙横冲直撞地扑进了我怀里,牙牙喊着“爸爸!爸爸!我好想你!”
我抱起她,她伸出那个短短胖胖的胳膊扯着我的耳朵,亲了我一脸的口水。
然后又歪着身子吐了吐口水,我笑着问她是不是嫌弃爸爸了。
她奶声奶气地认真说:“妈妈说,萱萱的口水有魔法,可以吸走爸爸的辛苦,爸爸现在有没有开心?”
忆起旧事,我心中一时酸涩。
可有些事终究要处理。
当天下午,我将“被请假”的管家找回来,吩咐他悄悄在家中各个隐秘角落安摄像头,再进入主卧和冯小宝的房间,找到他们母子的头发做亲子鉴定。
然后找了私家侦探跟踪冯家人和那个给我头上戴绿帽的男人,还让他们搜集多年来冯艳蓄意谋害我的证据。
最后我叫来律师,询问了相关规定和案例后重新立了一份新遗嘱。
既然冯艳看不上我给她的好意,那就彻底断个清楚明白吧。
过了两天,我把冯艳叫了过来,或许是因为我大限将至,她终于露出了不耐烦的嘴脸。
我看着她,拿出了一份离婚协议。
她看着文件上的几个大字,不可置信地说:“赵烈,你要跟我离婚?”
我没工夫和她绕来绕去,看到这个蛇蝎毒妇,我心里只有厌恶。
要不是她,我女儿不可能吃那么多苦,我也不会落到如今这地步。
她不甘不愿,打算死缠烂打,我直接甩出各种照片和证据。
“你最好接受我的条件,要不然我让你连这点钱都拿不到,直接以蓄意杀人罪把你们送进去。”
冯艳看着那些她和男人亲密的照片,以及那份亲子鉴定书,终于明白自己多年来的谋划彻底败露了。
她脸色白得吓人,瘫软地坐在地上,嘴里不停喃喃着:“完了完了……”
处理完冯家那窝子吸血虫后,我感觉神清气爽,在萱萱的悉心照料下,身体也渐渐恢复过来。
虽然以后不能过度辛苦,不能熬夜,吃食上也十分不自由,但总算能出院了。
萱萱在本地一所大学读书,我让她回家住,平时空闲时帮我处理一些公司的事务。
我惊喜地发现,萱萱的工作能力非常强,或许是继承了我的细心稳重聪明能干,她很快在负责的项目中独当一面。
以前那些自卑沉默,也随着她越来越优秀而消散,蜕变成了敏锐自信。
她以犀利冷静的风格和不拘一格的手段获得了公司上下的信服,被人称为“小赵总”。
萱萱毕业后,我将公司正式交到了她的手上,而我也能安心养老了。
至于冯家,我很久没听说他们的消息了,后来无意间听萱萱说起,那奸夫迷上了赌博,把家本赔了个干干净净,之后酗酒家暴,冯小宝也早早辍学,当起了街边混混。
一家子都心术不正,回了老家后日子过得十分清贫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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