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路手记：地理的隔绝 无法阻隔文化与民俗的交流｜寻路蜀道

从成都到陇南的航班，是我坐过最短的航班。航班信息显示的是一个半小时，但实际上飞机刚平稳飞行，就要准备降落了。我甚至没来得及睡一个觉。

10月，我们出发前往甘肃省陇南市的成县，准备寻路蜀道之祁山道的相关采访。我们到达位于成县的陇南机场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但是借助车灯和周围住户的灯光，我还是看清了附近的景色。

这是我第一次来甘肃，我以为迎接我的，应该是西北干燥的风和周围陡峭、顶上平坦的黄土塬，但事实却刚好相反。在机场附近的，是与四川相似的山，绿油油的，长满了植被。因为正在下雨，空气湿漉漉的，非常清新，与印象中的黄土高原完全不同。如果不说这里是甘肃，恐怕要让人误以为这还在四川。当天的晚餐也证实了陇南人与四川人口味的相似。在这天晚上，我吃到了比四川更加麻辣的食物，却在“反正跟四川差不多”的想法中，错过了这五天采访时间里唯一一次能够吃到米饭的机会。因为从第二天开始，我们从成县前往礼县，去到盐官镇、大堡子山、净寺崖，再前往徽县，越往北走，黄土的气息也就越浓。走出成县之后，我们的主食就换成了面食，再不见一粒米出现在餐桌上。

文化和民俗之间的联系，从来没有让我有如此明晰的感受。

陇南的日落

陇南最著名的事件，乃是蜀相诸葛亮“六出祁山”伐魏，于229年攻取武都、阴平二郡。但鲜少有人知道，陇南又被称为“陇上江南”。这里与甘肃的著名城市兰州、敦煌完全不同。就我个人的体验而言，这里的景色更像是四川靠近秦巴山脉地区的景象。采访对象也在闲聊中告诉我们，其实很多陇南人都会考虑在四川广元市买房。因为四川生活环境舒适，距离甘肃又近。这些事实，如若不是来到陇南市，我们怕是永远都只会囿于诸葛亮“六出祁山”的层面，而忽略更多在习俗、人情层面上的内容。

10月底，我们又来到与陇南一山之隔的广元青川，寻路阴平古道。在向着摩天岭攀登的时候，我看到路边暴露的树根下，撑着许多的树枝。青川县文物管理所文博馆员孙禹告诉我们，这是当地的一种习俗，为了能够祈福身体健康，不再腰酸背痛。“这个习俗其实在陇南那边也有。”我猛然想到，在前往佛爷崖的路上，我也曾看到过这样的景象。当时着急赶往目的地，就没有询问这幅景象代表着什么意义。产生于甘肃省陇南市的疑问，在四川省广元市青川县得到了解决。虽然地理行政划分明确地规定，陇南市属于甘肃管辖，但是跨越地理的交流与互通，两地相似的文化和民俗，却体现得淋漓尽致。这是道路存在的意义。

阴平古道

站在摩天岭上，采访对象告诉我们，山的背面就是陇南市文县。秋日的摩天岭虽然被彩林点缀得五颜六色，但山顶的大风和极为陡峭的山坡，让我们在山顶望而却步。即便只剩下最后十几米的距离，但垂直山体带来的压迫感和让人“摇摇欲坠”的大风，让我放弃了登顶的机会。现在回想起来，一点也不后悔，因为我知道那是生理上能承受的极限。这样一比较，对于先人征服“难于上青天”的蜀道的毅力，我则是更加由衷地敬佩。

摩天岭战斗遗迹石碑

这种毅力在今人身上同样能够体会。初到青川高铁站的时候已经天黑，走出高铁站的那一刹那，我们一行三人全都被对面巨大的山体所震惊。只见对面数座“坨坨山”拔地而起，虽然没有高耸入云的山峰，但是过于近的距离，让人失去了远观的乐趣和诗意，只剩下喘不上气的压迫感。那个时刻，大自然让我感受到的渺小，并不能经由“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达到豁达和释然，只有无法逃脱的恐惧感和被支配感。

仰望陇南法净寺石窟

后来，我们在采访中得知，青川高铁站的建立，是经历了波折的。原本定于由青川经过的线路，后作出调整，改经其他县区。但是为了县城的发展和人民的生活，青川县政府再次积极争取，这才有了今天的青川站。而青川站也因为独特的地形，成为全国第一座“站线分离”的高铁站。这是今人建造走出蜀道的勇气。

道，是人走出来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故事。蜀道上要看的，不止是道路的险与奇，不止是自然景观的壮丽与秀美，还有人在行走中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