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开展的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结果显示,我国60岁及以上人口数为2.6402亿人,占总人口数的18.7%。按联合国标准,当一个国家60岁及以上人口比例超过10%,或者65岁及以上人口比例超过7%,则为进入“老龄化”社会。中国显然已经进入“老龄化”社会。
在中国语境下谈论养老问题,往往离不开“孝”的观念。几千年来,以“孝”为核心的儒家家庭伦理形塑了中国家庭关系的内在肌理。这一观念的基础是,父母凭借生命之礼与早期养育,要求子代在父母年老时予以回礼。长期以来,它也成为集体观念中判断“养老选择”是否合理的潜在准则。因而,类似“住养老院”的决定在意识的深处一直与“孝道崩坏”的忧思捆绑。以此推断,那些“住进养老院的老人”,在外界看来,很可能藏有不为外人所知的心路。
带着这样的疑惑,耶鲁大学人类学家葛玫决定实地去中国的养老院看看。2013年起,她前往云南昆明的多家养老院,前后进行了为期近13个月的调研。此前学过10年中文的她与养老院里的老人、家属、护工、管理层聊天,观察养老院内部的实际运转。在这些看似“不孝”的选择背后,她发现当代中国家庭关系可能正在发生一场关键性的转变。
在葛玫访谈过的不少老人中,他们几乎不同程度地表示过“不指望孩子照顾什么”,担心拖累子女,并且因为有所需求而感到愧疚。传统孝道观念往往将父母置于完全的接受方,但实际上,“孝”存在于一种动态平衡中。葛玫用“仁”来描述父母在此间扮演的积极角色,它与子女的“孝”共同维系着家庭内部的和谐,可在养老相关的讨论中父母视角却被忽略了。离开这个视角,我们可能无法真正理解当代中国养老转型中的核心问题。
如果住进养老院与“孝顺与否”无关,那么,在社会养老负担集体上升的今天,推进机构养老等多种养老选择的困局可能在于——这些选择是否真的落地。换言之,我们是否处于一种选择的假象之中。葛玫回忆起她在第一次走进当地一家老年公寓时,都没来得及看清里面的景象,就被一股气味冲晕了。随着了解的深入,养老院内部对老年人身体节律的忽视浮出水面。“住进养老院”与“进城务工”类似,他们都被剥夺了最根本的归属感。
此外,养老院中护工提供的服务常被低估。他们实际上为家属腾出大量照护时间,这些在更广义的层面转化为提升国民经济的后备动力。如果这些得不到国家和社会的认可,国内的养老机构就无法跳出利润微薄的死循环,也就谈不上改善服务质量。采访中,我们与葛玫一一聊起这些话题。在葛玫看来,这些归根结底指向的是,中国的过去到底在中国的未来中扮演什么角色?
以下是新京报记者对葛玫的专访。
养老讨论中缺乏对父母之“仁”的关注
新京报:这些年,人们对养老问题的关注急剧上升。大多讨论都围绕实际的养老负担、少子化危机展开,模糊了这一问题之所以会上升为社会性议题的深层因素。你在书中提到一个不可忽视的背景,亲子权力关系改变引发了两代人之间失衡。可否谈谈这种改变是如何发生的?它具体如何影响了亲子两端对养老的看法?
葛玫:最近,我正在读上野千鹤子的《近代家庭的形成与终结》。她在书中提到老年人在社会中整体地位的变化。当代中国是一个高度现代化和被教化的社会,老年人的比例越来越高,社会变革的速度越来越快,而家庭的规模却在不断缩小,个人主义抬头,人们缺乏对财产的实际所有权,这些都直接或间接地导致老年人社会地位下降。
与此同时,人们对老年生活的预期也在变化。从“孝”字的结构看,一方面“子”托举着“老”,另一方面“老”的地位在“子”之上。老与小相互依靠,构成了传统养老关系的平衡。但我发现这种平衡在今天有所松动。
从表现来看,今天的老一代人似乎相当同情年轻一代,尤其是独生子女可能面临的压力。这意味着,人们似乎对子女能够提供功能性、甚至是经济性的养老服务的期望在降低,但对老一代应给予子代情感支持的期望却一直存在。
对于希望在代际疏离的情况下与儿女维持联系的父母而言,亲情已经成为一种重要的货币。另外我想补充说明的是,这只是我对中国城市老人及其家庭的观察,对农村家庭可能并不适用。我也不太清楚现在的孩子们是如何看待老年生活的,不过和我聊过养老话题的年轻人普遍表示,他们不太考虑这个问题。也许这与代际疏离有一定关系?当这一代与老年人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于是就“眼不见,心不念”了?
新京报:你在书中也提到,当前中国在谈论养老问题时,更多关注失衡给年轻一代带来的负担,但很少注意到给年长一代带来的迷惘。这是一个很有启发的补充视角。尽管近年来国家和社会层面对老龄人口的关注不断上升,但仍有不少老年人处于一种思想上的“矛盾”中——一方面觉得“自己是社会的负担”,可另一方面也觉得“这些都是骗老人的钱”,感觉“被亏欠”。你会如何看年长一代经受的这种心理冲突?
葛玫:就我个人观察来看,即使在最理想的老龄化环境下,这种心理冲突也可能在不同时间、地点以不同方式出现。不过,中国目前这批老一代人一生都面临相当大的心理冲突。他们中的许多人曾为国家的经济增长做出了很大贡献,难道他们不应该分享自己的劳动成果吗?
银发海啸即将来临,对老年护理设施和技术进行投资,就是在对未来投资。实际上,很多跟我交谈的老人,他们也没有觉得自己是被“亏欠”的,但他们都希望观念环境能有所改善,让他们不再觉得自己是个“负担”。
归根结底,我想这个问题更重要的还是要问问中国的读者朋友:当今老年人的需求和愿望是否被接受和认可?老年人是否真的受到重视?以及,中国的过去到底在中国的未来中扮演什么角色?
新京报:在中国,养老问题与传统的“孝道”观念是高度捆绑的。不少学者都倾向于从家庭权力的角度解读以“孝”核心的伦理框架中亲子关系的特点,但你提出“孝”存在于一种动态平衡中,父母角度的“仁”对于当下养老观念的改变有重要作用。我们该如何理解“孝”与“仁”之间的这种互动?为什么在有关中国亲子伦理的研究中,较少有从父母角度的探讨?
葛玫:学者们倾向从家庭权力的角度研究孝道是可以理解的,尤其是那些对父子关系如何塑造社会和政治结构感兴趣的学者。权力是一个引人注目的话题,而且从学术史的脉络看,男性视角和男性经验一直都受到学界青睐。
当我开始这项研究时,孝道如何在当代家庭中运作依然是一个核心问题。但我对权力的相关表述持较为开放的态度。在与父母们的交谈中,我听到的更多是对子女的爱、关心、同情和怜悯。即使在我与成年子女的交谈中,他们也表示父母对他们的期望并不高,只是希望他们能快乐,能经常来看看父母。尽管这些美德出现在儒家经典中,但在传统上,爱和同情并没有像冲突和权力那样受到重视。
新京报:调研期间,有些老人称自己是“主动选择住养老院”,且不认为这说明“子女不孝”。你将这种表现归为父母之“仁”的积极付出。但我有些犹豫的是,这个解释是否可能流于表层的情感归因?许烺光曾指出传统父子一体模式对“形式”的重视,导致中国大部分父母是不愿意对外人承认孩子不尽责的。
葛玫:“面子”的压力是真实存在的,尤其是在外人面前。不过,我确实感觉到有些对话者把我当成了学生,真心希望帮助我学习。比如,我相信张老四希望我能清楚了解他的处境,以及他在认识到自己日益增长的护理需求对女儿生活的影响后,主动做出搬进养老院的艰难决定。他描述了当初为了让女儿同意自己住进养老院所作的努力,并鼓励女儿和其他人要清醒地认识到,来自社会和个人的压力如何影响了他们“不要住进养老院”的思路。
在孝道中,“责任”的内容其实是由父母来定义的,这就为父母提供了灵活性,他们可以从希望子女过上好日子、幸福生活、照顾好各自的家庭的角度来定义“责任”。当然并非所有长辈都是如此,但总体而言,我所遇到的许多长辈都能认清现实、与时俱进,这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后疫情时代暴露机构养老困局
新京报:这部作品是基于大约十年前你在昆明做的一次养老民族志研究。你出生和求学都在美国,两地的国情和社会观念差异很大,最初为什么想来中国做这样一个研究?
葛玫:小时候,我经常一个人待在户外。我甚至产生过这样的想法,如果从我脚下的土地一直挖下去,会不会最终就能通到中国。大学期间,我开始系统性学习中文,并于2004年首次来到中国。在那之后,我几乎每年都会定期来中国学习,先后在垒球国家队、当地老年护理机构做过研究。中国语言、历史和哲学思想很好地补充了我在我们的文化传统中学习的东西。
我通过两个研究项目深度接触了中国社会。最先引起我好奇的是,2008年北京举办的那届奥运会。我研究了之前几年中国通过体育进行的跨文化交流活动。尽管我也很喜欢这个项目,但它有点过于专业化了,甚至我在中国街头遇到的大多数人都没听说过我研究的“垒球”这个项目。不过,不论是出租车司机,还是大学教授,他们大都会跟我聊起他们是如何照顾家庭的。
我来自美国,在那里“独立”被认为是一种自然的状态或者成熟的标志,而衰老和依赖则是需要对抗并抵制的对象。我那时就很想知道,像中国这样一个更注重关系的社会是否会提供一个新的视角。我一直在寻找一个“新兴”且足够复杂的议题,而中国的养老问题正处于关键性的拐点,历史传统、人口情况以及民众的文化期望之间存在着非常紧张的关系。其中,以养老院为代表的“机构养老”既是种新兴事物,同时似乎也是老人们“不得已而为之”的选项,我想听听他们真实的想法。
新京报:整个研究建立在2013年到2015年期间为期11个月的田野考察,终于在今年,这部“中国养老院纪实”才与中国读者正式见面。实际上在这近十年间,中国社会经历了不小的变化。其中,大概没有人能在2015年前后就预想到,一场规模如此大的新冠疫情的到来。不只是在中国,养老机构在全球范围都是疫情中的薄弱环节。进入后疫情时代,你认为这场持续近三年的大流行暴露出了养老机构哪些潜在问题?它对今后的养老格局,以及民众的养老观念又会产生什么影响?
葛玫:的确是这样。距离云南的调研已经过去了近10年,这期间我也没能再去到中国的养老机构了,所以接下来的看法主要是我根据我在美国所见所闻来谈的。显然,大流行使得人口拥挤的现状和疾病防控等问题更加凸显,同时许多机构提供密集医疗护理的能力依然有限。
然而,在浏览有关新冠大流行的研究时,我发现有一点令人非常吃惊。一项研究指出,在大流行期间,尽管美国高端养老院中因感染新冠致死的人数平均较低,但这些养老院中的实际死亡人数却比那些低端养老院还高。
这是因为,高端养老院虽然能够有效将院内的老人与外来访客隔离开来,但正是因为注意力几乎都集中在这块,导致人与人之间的联结就被忽视了。这暴露出生理健康与心理健康之间的矛盾,以及它进一步提醒我们思考,对于住进养老院的人来说,安全和福祉究竟意味着什么。
从公众层面来看,大流行的出现可能会激发人们的恐惧感,让人们意识到生活在机构中是有风险的。尽管上文提到的研究披露了因隔离导致死亡人数过多的案例,但同样有数据显示,自大流行以来,由于担心养老院住户的安全,探视率也一直很低。不过,一个潜在的好的面向是,大流行病提升了人们对健康服务的关注意识,同时人们使用那些能和家人增进交流的技术也更熟练了,这都有望在未来增加对这类设施的投资。
新京报:在前言中你提到,当初在准备动身来中国前,你的母亲突发中风,于是这个研究在很大程度上也是一种个人尽孝。而在这次采访前,听闻你刚刚结束十月怀胎,如今不仅是“母亲的孩子”,也是“孩子的母亲”。我很好奇,这种身份视角的转换会让你对代际关系产生新的理解或感受吗?
葛玫:这确实是值得思考的问题。在写这本书时,我的确是站在一个女儿的立场上,即使到了今天,我其实仍然处于初为人母的阶段。但毫无疑问,怀孕本身确实改变了我对未来照顾老人的看法,因为我经历了身体上的种种变化,感觉就像是为衰老做准备的预演。我开始注意到家里的那些楼梯,也第一次发现,换床单原来是件这么有挑战性的事情。
现在,我的女儿来了,我一直在努力审视自己,思考我究竟能在我们的关系中教给她什么。比如,我是在基督教传统中长大的,十诫中的“敬”和中国文化中的的“孝”类似。然而,这在传统上又是与等级和权威联系在一起的,我觉得在我们的母女关系中没有必要这样。我很爱她,我希望我们的关系是建立在相互尊重、相互欣赏的基础之上,这样她才能在这个基础上学会珍视并尊重自己和他人。
因此,我一直在探索对“敬”的其他理解,比如“敬森林”。这不是说“照我说的做”,而是“倾听”,并尝试将这种想法实践在我和我父母的关系中。
“住进养老院”与“进城务工”同感?
新京报:进入养老院这个具体场域。你曾在昆明多家养老院待了约13个月。作为非老年群体、且拥有外籍身份和生活经验的“外来者”,当地养老院最初给你怎样一种直观感受?在沟通联系过程中遇到过什么困难或阻碍吗?
葛玫:起初,我确实有些紧张和不自在。在美国,我曾有过带薪护理的工作经验,因此对机构环境还算熟悉,但我不确定自己作为研究人员的角色是什么。当我观察到养老院里的老人需要护理或帮助时,实际提供帮助的界限在哪里?我怎样才能在不增加工作量且不打扰老人休息的情况下,与他们建立关系?
我遇到过很多困难。首先是养老院的管理者和员工,他们对一个外来者来观察报道他们的机构感觉很不舒服,这是可以理解的。我非常感谢我在当地的导师和朋友,他们帮助我处理人际关系,并利用他们各自的人脉帮我建立信任。
在沟通方面,我确实花了几个月适应昆明的节奏,偶尔也请研究助理帮忙进行访谈。不过,老人们对我很有耐心。另外,日复一日地访问同样的人也有助于解决沟通方面的难题,并且这种方式让我能不断补全他们的故事,并观察到其中的共性。
新京报:长期以来,国内不少老年人都对“住进养老院”有抵触。这与大多数养老机构基础设施不完善且无法提供平等、亲密的情感支持有关。你在研究中也注意到这一问题,并类比“中国养老院老人面临的困境与外来务工人员相似”,可否展开谈谈这个观察?为什么社会层面每天都在呼吁改善,但实质上提高养老院的照护质量仍然进展缓慢?
葛玫:“养老院老人”和“农民工”都是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社会快速变化中出现的新社会身份。由于背井离乡,他们在社会上、经济上和身体层面都处于弱势地位。在新的生存环境下,他们都不得不与陌生人分享私人空间,生活中弥漫着一种不适与不信任感,这就使得他们的肉身很难适应周遭的环境,这可能是造成“无归属感”的根源。
至于养老护理,这是一项极具挑战性的事业。事实上,除了高端养老机构外,许多老年护理机构并不盈利,无法与其他企业竞争土地或人力资源。如今,许多老年人的养老金很少,因此,养老机构需要依靠财政激励、公共投资和政策改革来提高护理质量。
此外,培训护理人员、统一护理要求以及执行这些标准都需要时间和资源分配。正如你提到的,这并不是首选的生活安排,而在官方的“9073老年护理计划”中,机构护理仅占3%,这就使得这些改变更加难以实施。
新京报:你在书中还用了较大篇幅谈论临终观念,由于受传统儒家“善终”的影响,不少老人晚年都生活在与疾病共存的“慢性生存”状态。为什么在谈论养老观念转型时,需要更多关于“痛苦和死亡”的探讨?
葛玫:苦难和死亡是普遍存在的,就在我们身边,所以不探讨它们本身在就是回避它们。译者刘昱在评注中对此提出了一些很好的观点。“痛苦和死亡不太可能被消除,至少在我或读者的有生之年不会,但痛苦是可以减少的。”谈论痛苦可能会带来治疗痛苦的方法。看到痛苦、谈论痛苦、努力减少痛苦,事实上可能会给我们个人、社区和物种带来回报,并为我们带来更美好的未来。同样,谈论死亡可以帮助我们为这件为数不多的终将经历的事情做好准备。
根据我的研究和个人生活所见,似乎很多人都没有以自己喜欢的方式经历衰老和死亡,也没有以现在的年轻人喜欢的方式经历衰老和死亡。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谈论我们希望看到的改变是迈向真正改变的重要一步。就痛苦和死亡进行坦诚的对话,尤其是与生命即将终结的人进行对话,可以改善护理实践,并带来更有尊严、更符合我们价值观的临终体验。
警惕养老新趋势中的资源挤占
新京报:近年来,中国出现了一个新的趋势。不少年轻人跑去吃老年食堂、上老年大学、参加老年旅行团,这种现象被戏称为“蹭老式消费”。有评论认为,这显示出老年群体基础设施的改善;但也有声音担忧,这可能会挤占原本的“老年资源”。你怎么看这种趋势的出现?
葛玫:对此我其实有很多困惑!真的有足够的资源让老年人和年轻人同时消费吗?在这些情况下,是否推动了有意义的代际交流?老年人会如何看待年轻人进入这些场所?这真的能做到互惠互利吗?年轻人是否提供了相应的帮助或支持,以换取他们从中得到的好处?
我想共享空间并不能保证联系,但这可能会酝酿很多积极的潜力。这些年我也在变老,有了一个女儿和两个已经成年的继女,我个人认为能与年轻人共处是一种快乐和荣幸,也希望在我此后的生活中能继续与年轻人进行坦诚的交流。我想,许多老年人应该也有同样的感受。
新京报:相比于机构养老,“居家养老”正在成为人们的养老首选。与此同时,近年来还出现了诸如“女性共居”的养老尝试,这些会成为未来养老的趋势吗?一个支持“居家养老”的社会需要提供哪些必要的保障?
葛玫:如果我能预测未来就好了!人类的进化是为了社交和联系。每个人都应该考虑他们希望如何度过最后的阶段,很少有人能够独自安度晚年。在传统家庭模式已经改变的情况下,可能有机会形成新的群体和社区,让人们可以共享资源、安全和照顾。
一个社会要成功地支持居家养老,需要考虑的一些方案包括:投资建设可让成年人小团体过上新型集体生活的空间、提高行动能力的技术、轮椅友好型集体空间、无障碍医疗保健服务、负担得起的家庭改造、居家护理网络、社区联系机会以及无障碍交通。对有助于行动、体力劳动、移动、安全、连接和医疗护理的技术进行投资,也将有助于支持居家养老。
采写/申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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