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校园应实现何等程度的开放？我们与高校师生聊了聊

据澎湃新闻报道，近日，北京大学李植副教授发表文章《从今天与保安比赛跑步说起——北京大学的门卫制度，该改改了》，再次引发大众对大学校园开放话题的热议。
记者采访了多位在沪高校师生、工作人员和毕业校友，了解目前的入校方式以及他们对大学校园开放的态度。有受访者认为，大学是社会的公共资源，理应是打开的；也有受访者表达了校外人员随意入校暗藏的安全隐患。
“不妨将题目叫做‘上海高校哪家最难进’。”一位高校教师在接受采访时表示，非特殊时期，学校可以有限地开放校门，需要检查并登记证件但不用预约入校，这样既不影响教学秩序，也满足学校与外界交流，以及社会人士参观校园或与校内人员交流的需求。
大学校园能随便进吗？
据记者多方了解，目前，在沪高校师生和学校其他工作人员进入校园，通常要刷校园卡或身份证。有的高校也设有人脸识别装置，但未强制要求。校外访客若要进入校园，往往需要身份登记或线上预约。
比如上海财经大学、上海大学、同济大学、上海政法学院、华东师范大学、上海师范大学、上海视觉艺术学院等多所院校，访客可凭身份证件当场在闸机上刷卡入校，开车入校需另行报备；复旦大学、上海交通大学、东华大学等院校需要先进行网上访客预约，再凭身份证件入校，离开时亦要刷身份证件。
以复旦大学为例，复旦大学访客进校有两种预约方式。一是邀请码预约，访客可使用复旦大学在校师生分享的邀请码（学生有限额）自行报备入校，有效期为一天。没有邀请码怎么办？如果当天预约名额没满，通过在微信平台登记手机与身份证可以入校。车辆进入需要校内教师通过“校外人员及车辆进校登记”并审核通过，之后凭身份证进校。
预约或刷身份证也让部分访客不能随时入校。
上海市民蔡女士告诉记者，她与朋友在今年10月、11月的两个周末想进入复旦大学邯郸校区校园参观，但预约系统上都显示该校区预约人数已满，加上没能找到在校师生为二人提供邀请码，最终无法进入校园。
无法进入复旦校园，蔡女士打算改去附近的上海财经大学，但“（上财）一定要实体身份证刷进去，电子的不行”，由于朋友没有随身携带实体身份证，两人也没能进入上财校园。对此，上财一位校友对记者表示，据他咨询校内工作人员，确实需要实体身份证才可进入校园。
记者同时了解到，如果未携带实体身份证件，部分院校可以通过扫描“随申码”或现场登记证件号码入校。华东师范大学同学元元告诉记者，校外人员需刷身份证进入校园，没带身份证的话经过登记也可入校。
有的高校开放更为直接。记者在2023年夏天时便发现，通过苏州河步道（7:00-20:45步道开放），便可畅通无阻进入华东政法大学长宁校区，无需刷身份证或预约。8月的一个夜晚，记者在校园中看到了跑步、座椅上聊天、观察建筑的不少市民，大家发出的声响不大。不过，跨过华政桥的华政宿舍区，彼时并不向公众开放，在一定程度上保障了学生的安全。
校门打开可以到什么程度？
大学校园可以开放到什么程度？
教育部规章《高等学校校园秩序管理若干规定》第五条提到，进入学校的人员，必须持有本校的学生证、工作证、听课证或者学校颁发的其他进入学校的证章、证件。未持有前款规定的证章、证件的国内人员进入学校，应当向门卫登记后进入学校。即校外人员必须进行身份登记才可进入校园。
从小生活在复旦大学周边的林女士对记者表示，她于2003至2015年期间在复旦大学邯郸校区和江湾校区附近生活，当时校园没有闸机也没有身份登记，校外人员可以直接进入校园，“夏天傍晚很多小孩会去邯郸校区的光华楼前吹风，去大草坪上玩耍，没有人管的。”不过后来校方加强管理，需要登记身份证与手机号码，并写明来访事宜方可入校。
一位在复旦大学邯郸校区工作的教师提到，他每天上班到国权路校门口都要排队刷卡，有时排到邯郸路上会妨碍去乘坐18号线地铁的行人。有同学也表示，平时上“早八”要考虑到刷卡排队的时间，一般会提前10分钟左右出门，下雨天会更早。
如今，大学校园的入校管理方式，再次引起社会热议。
赞同大学校园开放的人士认为，大学是提供社会服务的主体之一，开放校园不仅能让更多人了解和接触到大学文化与学术成果，为公众提供各类公共服务，也体现了大学自由开放的精神内核。
反对完全开放校园的人士认为，会影响到学校教学秩序，校园资产被窃和发生校园安全事故的概率会上升。
安全是高校师生谈论中出现频率较高的词语。
“如果说安全问题的话，大学生也是成年人了，没有必要被这么小心翼翼地保护，我认为我们有自保的能力。”华东师范大学学生贾一对记者表示，“除非因为开放校园对我们的生活学习造成太大影响，不然，我认为大学是社会的公共资源，它理应是打开的，这也是外界对我们学校认可的一种表现。”
与贾一同校的元元也称，大学本应是开放的，“我晚上在操场上跑步，经常会看见有校外人员在跑步，感觉为他人提供便利也挺好的。”元元同时提到，开放校园不好的地方或许在人员混杂，给学生的安全带来了影响。
上海政法学院的任同学认为，开放校园能方便家长与非本校的朋友进入校园。在她看来，就算设置入校登记的门槛，依旧有人能钻漏洞，“之前听说其他学校出现过，（因为）没有保安看着，有一个人刷了卡带一群人进去。”
复旦大学李同学担忧，如果完全不登记，让校外人员随意进入校园还是有一定安全隐患。“外来人员不能进校的时候，你可以放心地把电脑放在自习室然后离开去吃饭，很少有学生会冒着有摄像头、被开除的风险去偷窃。”他认为，相比校外人员，校内人员为偷窃付出的代价或更大。
同样来自复旦大学的章同学表示，可以接受校园进一步开放，但希望届时教学楼的管理更严一些，“现在只有一张‘教学场所谢绝参观’的牌子，但实际没啥用，校外人员多了，对学习、考试可能有干扰。宿舍楼最好加强刷卡进出的监管，不然很多宿舍就在校区里，会感觉不大安全。”
入校方式还能更优化吗？
对于入校登记，上海交大学生周楚认为通过公众号申请是合理的，“既对外开放了，又有信息录入，以免有什么安全隐患。”
上海交大某学院行政老师小檀向记者表示，闵行校区基本现场预约就能进入，徐汇校区相比之下最好能提前一些预约，才能保证进入，“我能够认可登记入校这种管理方式。校园能否开放，本质上还是资源充不充分的问题，闵行校区比较大，实现了随登随进，现场预约也不是很麻烦；而徐汇校区本身承载学校教学科研资源有限，通过预约的方式限制人流进出保障基本的教学生活秩序，也是应该的。”
不过，对不擅长使用智能手机的老年人来说，线上预约登记的入校方式并不友好。
记者发现，复旦大学预约入校的显示界面字体较小，且界面大小不可更改。一位复旦大学邯郸校区的本科同学坦言，实施预约登记入校后，校园里散步的老年居民比以前少了很多，也希望校方可以发挥学校的“公共场所”性质，考虑周边老人的需求，对登记界面进行更人性化的调整。
复旦大学的林同学、李同学以及中国科学院大学黄同学认为，在登记入校基础上，校园可以实行“开放区”和“非开放区”管理，比如学生的自习区域、实验室等教学场所不对外开放，一些绿地、体育馆、美术馆、博物馆可以对公众开放。黄同学补充说，学校也可以限制面向公众开放的时间。
复旦大学李老师对记者表示，这几天教师群也在讨论相关话题。“首先，学校不是象牙塔，应便利校内外交流。其次，校园安全治理要权衡利弊、科学决策，不能简单一堵了之。最佳策略就是参考国内外行之有效的做法，也就是经过长期实践检验的通行做法。”在他看来，在非特殊时期，学校可以有限地开放校门，需要检查并登记证件但不用预约入校，这样既不影响教学秩序，也满足学校与外界交流，以及社会人士参观校园或与校内人员交流的需求。

（本文师生均为化名，澎湃新闻记者邹桥亦对本文有贡献）

责任编辑：李菁

图片编辑：李晶昀

校对：张艳

编审：吴瑕 唐小婷（实习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