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校园开放”调查:预约北大跑了三道门才找到东侧门,抢了三天才约到一个名额

“大学校园开放”调查:预约北大跑了三道门才找到东侧门,抢了三天才约到一个名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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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北京大学工学院副教授李植在社交软件发布文章,称自己通过“跨栏”入校,以此回避“刷脸”入校要求。对于入校手续和要求,李植发问:“这种刷脸出入校的闸门,什么时候拆除呢?”

今年,大学校园开放问题多次引起关注。据红星新闻记者观察,目前多所高校已陆续对社会公众开放校园参观,但与之相伴的,却有不少严苛的预约方式、繁琐的划定出入口等。

大学应遵循开放之精神,还是设置“闸门”保安全?多个高校校友、参观者、学生向红星新闻记者讲述了自己的经历和看法。

北京大学

预约北大

跑了三道门才找到东侧门

据李植发布文章,2008年开始,北京大学要求进入学校需要查验证件,而几年前,北京大学新设立了人脸识别设备及闸机,进出校门需“刷脸”通过闸机。李植曾尝试向门卫出示工作证,“他们一般还要把我的工作证信息录入手持电子设备,确认无误后才放行,这一般会耽误一会儿时间”。

此外,根据北京大学公开参观须知,北京大学指定了校外人员进入校园的路径,要求由东侧门校园参观专用通道,携带身份证进入人证核验,接受安检后入校,离校则同样需要由东侧门离校。一名曾通过预约入校方式参加北京大学讲座的梁女士告诉红星新闻,自己因为没找到东门在哪儿而错过了讲座开场:“原本计划半个小时路程就够了,想从东边一个门口进入,但是得知这是东南门,无法进入。”再往北走了很久,一问,保安说这是东门,不是东侧门。在找到东边第三个出入口时,她才终于找到了东侧门,这时讲座已经开始了;而讲座位置坐落在学校西部,等到讲座结束后,她又绕了一圈,才能从东侧门原路离开。除了北京大学外,清华大学也单独设置了西门为校外人员进出口。

复旦大学毕业生陈女士则发现,复旦大学新增设了刷卡设备。据陈女士回忆,在2015年时,复旦大学邯郸校区多个校门口均未设有刷卡设备,只由门卫看守,没有门禁,也并不需要出示证件,有几次陈女士深夜进入校园时才需要向门卫出示学生证,门卫查看学生证后即可通行。2023年,陈女士试图重回母校时,发现多个出入口均发生变化。据陈女士观察,有出入口被划分成了至少三条道路,用围栏区分,分别是本校师生进入、非本校人员进入、离校,入校道路由安保人员看守,在桌子上摆放了刷卡设备,需要读取证件,在多个出入口前,均设有非本校人员预约入校流程相关立牌。

武汉大学一名学生介绍,学校设置了本校师生通过刷脸进出、校外人员走专门通道读取身份证通过闸机。另一名学生告诉红星新闻记者,学校还设置了“反潜回”系统:“樱花季节的时候,本校学生喜欢把校园卡借给别人,自己刷脸进出学校。后来学校系统会判定,如果监测到学生相关的身份证明已离开学校,学生本人不能再通过刷脸出校。”

上闹钟抢预约

抢了三天才约到一个名额

今年曾经预约参观北京大学的兰女士告诉红星新闻,在国庆节期间,她计划和爱人、孩子一同预约进入北京大学,但是发现“非常难抢”。根据北京大学公开参观须知,参观校园需要实名预约,可以提前7日在网上预约,新的预约名额每天8时开放。这名女士回忆,她特意在早上8点就进入预约页面,但是预约时需要手动输入姓名等身份信息,“输完名字和身份证后就已经没有了。我连续抢了两天都没有成功,我发现一次性抢三个名额很难,最后只抢到了一个名额,但因为不能带孩子一起只能放弃。”

北京大学预约页面

清华大学也采取了类似的预约方式,可以预约当天及未来7天的可参观时段,每天早8时开放。10月10日上午十点半左右,红星新闻记者进入北京大学、清华大学预约参观页面,均显示可参观日期仅有周末10月14日、10月15日两天,均已约满。

清华大学预约页面

陈女士在今年8月28日、10月19日两次试图回到母校参观。针对非本校人员,复旦大学开放当日及未来二日预约,选择特定日期及参观校区后进行预约,预约有效期为一天。8月28日,陈女士与校外人员计划当天参观,发现复旦大学校外人员参观入校显示当日已经约满,无法进入,当天复旦大学多个出入口均有声音提示预约名额已满,“那天碰上了开学,很多学生拖着行李箱进出,学校人流量大,就约不上了。”一名复旦大学前辅导员向红星新闻记者回忆,在开放初期,“一般来说当天临时起意要进校是进不来的,因为当天的人数已经被约满了。”此外,厦门大学、武汉大学等高校也采用了未来三日的预约方式。

除了校外人员单独预约以外,多个高校都对本校师生提供了相应的邀请校外人员入校名额。而普通预约的名额难抢,“黄牛”也随之出现。

据澎湃新闻报道,北京大学保卫部7月7日就发布了一则违规情况通报:7月5日,工作发现,一支名为“狼爸部落”的校外研学团队,通过联系校内人员、借用账号在树洞平台发布预约求助信息等方式拆分预约,由多名校内师生预约入校。北京大学的一名研究生告诉红星新闻:“比较突出的现象是有个学生团队,用自己学生身份的免费名额去出售,甚至打造了研学的一条龙服务,还会在体育场内办各种体育活动。”

8月3日,据特区新闻广场报道,厦门大学大南校门外,有不少“黄牛”拦下游客,询问他们要不要进厦大参观,并开价一个人50元至80元不等。一名厦门大学的学生在向红星新闻介绍入校途径时提到:“小程序预约,或者黄牛带进学校。”

校园开放引担忧

有学生担心巨大人流量导致安全问题

就校园开放问题,不少校友、学生都发表了看法。据《南方周末》,署名为辛省志的作者称“在我读书的年代,不仅北大,北京所有的大学都可以随意出入。不仅学校大门,连教学楼、教师都可以随便进。各个学校知名老师的课,总是挤满了人。北大‘旁听生’曾是一个规模不小的群体,北大也一贯以课堂开放为荣。”

复旦大学校友陈女士也回忆,2015年时,复旦大学校内有不少市民,以至于校内草坪被民间称为“杨浦区人民公园”。在陈女士就读期间,校内曾有一名小学生每周来到教室内听课,一度引起校内讨论,热门课程也有校外人士赶来听课,“复旦大学邯郸校区在上海市杨浦区五角场,这一片有很多高校,以前都是开放的。我们还会说,在复旦大学读书,去上财吃饭,骑车到同济大学看樱花。”

而针对仍在校就读的学生而言,安全和秩序成了讨论的关键词。

一名复旦学生称,过去校园开放时巨大的人流量,导致几乎每个教室都有“小心顺手牵羊”的标识。武汉大学的一名大三学生提起,入校游客在素质上参差不齐:有的游客会损坏校内绿植,甚至有人随地大小便、脚踩校训。另一名985高校的学生向红星新闻出示的校内讨论记录显示,多位学生提到安全问题,对完全开放保持反对态度,“都不查,以后教室上自习中途去个洗手间都得担心电脑被顺走”“我们宿舍三个人自行车轮流被偷光,连晒的被子都会被偷走”“之前周末好多小孩子,甚至有家长带着小孩子野餐,真的烦”“食堂里的馕总是被外面的人买空”等。

一名985高校的前辅导员经历了校园预约开放的前后。据他回忆,在本校开放预约参观之前,由于其他高校已有所放开,学生对于校园开放的呼声比较高,当时校方的说法是“涉及很多不稳定因素,需要慎重考虑决定”,不稳定因素包括疫情反弹、校园安全等。而在学工部通知各个辅导员预约开放时,要求辅导员就注意防护和人身安全、财产安全等情况召开班会。据这名前辅导员观察,真正预约开放后,并没有学生向自己反馈财产或健康问题。

多名专家讨论

如何平衡校园开放与安全?

红星新闻查询到《高等学校校园秩序管理若干规定》最近的也是1990年发布的,其中规定,进入学校的人员,必须持有本校的学生证、工作证、听课证或者学校颁发的其他进入学校的证章、证件。未持有前款规定的证章、证件的国内人员进入学校,应当向门卫登记后进入学校。对此,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研究员储朝晖表示,该规定尚未失效,但“是否仍与当前社会发展需求相适应,是个可以讨论的问题。”

储朝晖接受采访时提到,“大学校园不开放,会使得大学的办学观念、理念难以跟上社会发展的节奏,也会使得大学难以融入现代市场经济体”。在储朝晖看来,影响大学校园开放的重要原因之一是风险防控的责任边界不清晰,即大学校园开放后引发的安全问题等,是由高校负责,还是高校所在区域或其他管理者负责。

首都师范大学教育政策与法律研究院副院长蒋建华曾向媒体表示,20世纪90年代,北大拆除了围墙,建起了商业街,校园能够随便进出,同一时期,读书人“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现象受到批评,大学对校门的管控也逐渐放松。而目前大学校园管理出现的情况,一方面是因为高校在校园开放管理上确实面临一些现实问题,另一方面是因为高校在管理中有惯性的路径依赖。

红星新闻同时查询到,2022年国家体育总局、教育部《关于深化体教融合促进青少年健康发展的意见》,提出整合体育系统和教育系统优势资源,“要大力推动学校体育设施开放共享,各地要完善学校体育设施面向青少年的开放机制,指导和支持有条件的学校对体育设施进行物理隔离或灵活改造,使场馆在平日晚间及周末、节假日能有序向周边青少年免费开放。”

21世纪教育研究院院长熊丙奇就校园开放问题撰文,他认为:“大学要有向社会开放的意识,而开放到何种程度,要因校而异。”熊丙奇认为,如果学校地处闹市区,校舍资源紧张,向社会开放可实行预约制度,控制进校人流,避免开放影响学校的正常秩序;如果大学地处郊区,校园开阔,可以实施宽松的开放制度,社区居民不需要出示证件,自由进入校园。熊丙奇提到可以参考国外不少校园,更精细化地进行对外开放,对学校所承担的教学、科研功能区域进行不同层次的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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