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李白《早发白帝城》：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本期海报】

【讲稿】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今天我们一起分享我们非常熟悉的李白的一首诗《早发白帝城》。我们先来感受一下。

《早发白帝城》  

李白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真是好诗，历朝历代赞不绝口。这诗的意思其实比较简单，早上离开白帝城时，彩霞满天，从白帝城到江陵，行舟如飞，一天的时间就能到达。虽然三峡两岸猿声鸣叫不停，但我这一叶轻舟早已驶过万重山峦。

李白在哪里写下这首诗的呢？“白帝城”。白帝城在什么地方？

大家记住了，就在重庆市奉节县瞿塘峡口长江北岸的白帝山上。在李白到达白帝城之前，白帝城最著名的事件就是白帝城托孤。

根据《三国志·诸葛亮传》的记载，刘备讨伐东吴失败后，病倒在白帝城，召见诸葛亮，称赞诸葛亮才华卓著，一定能成就安国大业，如果觉得太子刘禅可以辅佐就辅佐，不能辅佐就取而代之！诸葛亮哪儿敢取而代之？他向刘备表决心：一定竭尽全力，誓死效忠，死而后已。

刘备又交代刘禅：一定要像对待老爸的态度一样对待诸葛亮。这是一个君臣同心互信的感人故事。李白之所以会被流放夜郎，根本原因是君臣相互猜忌造成的，这样的主题故事对李白必然会有巨大的触动。

那么李白要去哪里呢？“千里江陵一日还”。江陵也就是现在湖北的荆州市，李白写诗的地点是重庆市奉节县白帝城。从白帝城向荆州市，从西向东，沿江东下，一天就能到。

大家会想有这么快吗？南北朝的时候有一本书叫《荆州记》，专门记录荆州的风俗地理情况，其中说到白帝城到荆州的水路速度：“朝发白帝，暮到江陵，其间千二百里，虽乘奔御风，不以疾也。”

什么意思呢？就是早上从白帝城出发，晚上就到江陵，一千二百里的距离，一天就到。为什么这么快？因为是顺流而下。可见李白这一次说的是大实话，并没有夸张。

那么，李白为什么写下这首诗呢？这还得从头说起，也不复杂，几句话就能交代清楚。安史之乱爆发后，唐玄宗从长安逃到成都避难，做了临时部署，让太子李亨担任天下兵马大元帅，负责收复被安史叛军占据的长安、洛阳两个首都以及北方战事，这个任务最重。让第十四子李璘负责江南地区的军政防务，说白了就是战略总预备队，呼应北方战事。其他皇子各有分工。

结果没过多久，太子李亨在灵武也就是现在的宁夏中卫自立为皇帝，尊奉唐玄宗为太上皇，唐玄宗即便是有一万个不愿意，但鞭长莫及，只好默许。这样一来形势瞬间发生了转变，现在李亨变成皇帝了，他立刻下令自己的小兄弟李璘交出兵权，回成都去陪老爸。永王李璘却认为这是老爸给我的权力，我的军队我做主。虽说是亲兄弟，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李亨下令剿灭李璘，收编这支军队。李璘不听大哥的话，率军沿江东下，直奔扬州。路过庐山的时候，派人上山邀请李白入伙。李白爱国热情高涨，平叛热情高涨，建功立业的热情高涨，总之，什么都高涨了，涨的眼压都高了，没看清形势，也没看清对象，于是接受了聘金，欣然下山，怀着要做宰相的理想上了李璘的船。

李白哪儿知道这条船在李亨的眼里已经变成一条贼船了。很快，李亨派出的军队剿灭了永王李璘的军队，李璘被杀，李白逃亡，然后被关押在浔阳，也就是江西九江。

杜甫听说后写了一首诗，说：不见李生久，佯狂真可哀。世人皆欲杀，吾意独怜才”。很久没有李白的消息，大家都说这人该杀，为什么呢？太骄傲了，目中无人，眼珠子长在头顶上，我却怜惜他的才华。看来李白当时的境遇真是太差啦，墙倒众人推啊。

后来总算是死罪免过，但是活罪难逃，朝廷要将他流放到夜郎去，也就是现在贵州桐梓县附近的夜郎郡。李白从浔阳城出发，一路向西，进入三峡，走到白帝城的时候，就接到了朝廷的赦免令。但是这道赦书并不是针对李白一个人的。

唐肃宗乾元二年，公元759年，当时发生了严重的旱灾，所以朝廷决定将死刑者赦免为流放，流放者给予免刑，所以这是针对所有人的一道赦免令。但是李白跟别人就是不一样，他接到这个赦免令之后，立刻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马上就写了《早发白帝城》这首诗。

我们从这首诗里能看出什么呢？

看到的只有两个字，那就是青春。可是李白这一年多大岁数了？五十八九岁啦。而且最关键的是，写这首诗的时候李白并不知道其实还有三年他就要去世了，公元762年去世。也就是说他的生命只有三年的时间了。

一个人如果还有三年就将不久于人世，他的心理状态、生理状态、健康状态又能好到哪儿去呢？李白已经年近花甲，从下庐山开始到被抓进监狱，一路上颠沛流离，远离亲人，孤身一人走上了流放之路，口袋里空空如也，心情也是空空如也，前途更是空空如也，此时此刻的李白，不仅政治上失败、名誉上失败、经济上肯定也失败，总之，如果换一个人，觉得这一辈子就算是完了，太阳算是下山了，未来的人生将是漫漫长夜，不见天日呀！

但是，就是在这一刻，阳光突然照耀在李白的身上。

第一句，他说“朝辞白帝彩云间”，早上我离开白帝城的时候，彩霞满天。李白写这种话写的太多了，说瀑布，明明只有一百多米，在他看来却有三千尺，说桃花潭，明明只有十几米，在他看来也有几千尺。

我现在问你，他早上从白帝城出发的时候，真的是大晴天吗？真的是阳光普照么？真的是彩云满天吗？不知道，其实到底是阴天还是晴天一点儿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李白的感觉，李白感觉是彩云满天，就是彩云漫天，他感觉是胸怀朝阳，那就是心有朝阳，所以“朝辞白帝彩云间”，本来是遇到赦免令要回转去荆州，回家去，但是对李白来说，这是新的人生起点，是年近花甲的老年李白的再次青春回归，青春出发，白帝城肯定不是我李白的终点，而是我人生的新起点。

“千里江陵一日还”，这当然是实际的地理学的准确表达，但更是一种理想化的心理表达，说实话，这一刻，别说是千里江陵，就是万里江陵，李白认为也能一天之内到达，总之，一日还，更多表达的不是实际速度，而是理想愿望，是一种迫切的心情，就算是船没有到江陵，可是我的心已经到了。

这个绝不仅仅只是什么浪漫主义的艺术手法，而是作为盛唐之李白，虽然年已迟暮，但雄心尚在。对李白来讲，只要给我一米阳光，我就能让全世界变得再次辉煌。

第三句是“两岸猿声啼不住”。据说东晋大将桓温率军过三峡，部下捉到猿猴幼崽藏在船上，猿猴妈妈一直尾随船队百余里，沿江哀号，声音凄恻不忍卒听。

孟浩然有诗《登万岁楼》云：“天寒雁度堪垂泪，日落猿啼欲断肠”意思是说夕阳西下，听到猿猴哀鸣的声音真是令人断肠。说明三峡两岸之上，的确有猿猴攀援鸣叫，声音凄恻，加之两岸之间的共鸣之声，舟行在江水之上，听着这样的啼叫之声，人又怎么能够受得了？

但是话虽然这样说，毕竟世道艰难，毕竟猿声不断，毕竟路途坎坷，所以李白接着说“两岸猿声啼不住”啊。这句来得尤为巧妙，为什么呢？从实景而言，的确三峡两岸猿声阵阵，听上去令人凄恻，令人肠断，但是从比喻的角度来讲，这猿声也指的是世道艰险。

李白一方面对未来充满了朝阳般的期待，一方面他也深知前途漫漫，未可预知，所以说“两岸猿声啼不住”，但不断的猿声毕竟不是生活的主流，不是人生的主流，就算两岸猿声啼不住，我的小船、我的人生、我的内心，我对未来的期待好像一叶轻舟，早已走出了万重山峦。

“轻舟已过万重山”，用轻舟和万重相对，在这一刻，李白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站在我们面前的仿佛是那个刚刚离开蜀地少年。在《渡荆门送别》中，他写道：“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极目远望，高山渐渐融入广袤的原野，眼前一片开阔，江水茫茫一派渐渐融入广阔的莽原。水中的月影宛如天上飞来的明镜，空中的彩云结成绮丽的海市蜃楼。

诗人从那富饶的天府之国出发，走出夔门，一望天下无边无际，所有的理想和阳光都在他的面前展开。现在虽已迟暮，年近花甲，但对李白来讲，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他依然可以像一个少年一样再一次走出夔门，走向属于他的整个世界。

我们不由得会感慨，我们在60岁的时候能不能写出这样的青春之歌呢？恐怕我们在20岁、30岁的时候，还不一定写出这样的青春之歌。这青春之歌为什么能在李白的笔下如此自由地流泻而出？归根结底，还是那句话，心中有理想，世界有阳光。

对李白来讲，可能这个世界暂时抛弃了他，但他从来没有抛弃这个世界，所以面对这个世界，他依然是那么的执着，那么的深情，那么的充满着理想。从这首诗当中，我们感受最强烈的就像曹操说的“烈士暮年，壮心不已。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所以，李白的伟大在于，他不仅在少年时代为我们写出“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更重要的是在烈士暮年的时候，依然能为我们展示“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的巨大情怀。好，今天的诗就讲到这里，下面我们再把这首诗重温一下。 

【拓展知识点】

一、创作背景

《早发白帝城》是唐代伟大诗人李白在乾元二年（公元759年）流放途中所创作的一首七绝，当时李白58岁。这首是李白诗作中流传最广的名篇之一。

二、诗文解析

1、白帝城：今重庆市奉节县东白帝山，山上有白帝城，位于长江上游。

江陵：今湖北省荆州市。从白帝城到江陵约一千二百里，其间包括七百里三峡。

2、彩云间：因白帝城在白帝山上，地势高耸，从山下江中仰望，仿佛耸入云间。

三、人物关系

1、 刘备、刘禅、诸葛亮

2、 李唐人物关系

3、桓温：312年－373年，字元子（一作符子），谯国龙亢（今安徽怀远龙亢镇）人。东晋政治家、军事家、权臣，谯国桓氏代表人物，东汉名儒桓荣之后，宣城内史桓彝长子。

四、引用资料

《荆州记》：《荆州记》的作者是南朝宋的盛弘之。此书南北朝齐、梁、西魏间著述中颇见注称，唐、宋地理典籍中尤多征引。

五、引用诗句

1

《不见》

杜甫

不见李生久，佯狂真可哀。

世人皆欲杀，吾意独怜才。

敏捷诗千首，飘零酒一杯。

匡山读书处，头白好归来。

2

《登万岁楼》

孟浩然

万岁楼头望故乡，独令乡思更茫茫。

天寒雁度堪垂泪，日落猿啼欲断肠。

曲引古堤临冻浦，斜分远岸近枯杨。

今朝偶见同袍友，却喜家书寄八行。

3

《渡荆门送别》

李白

渡远荆门外，来从楚国游。

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

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

4

《龟虽寿》魏·曹操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

螣蛇乘雾，终为土灰。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盈缩之期，不但在天。

养怡之福，可得永年。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六、康震书法

【互动问题】

你最早开始学诗是几岁呢？还记得自己背的第一首唐诗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