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瓜农案再开庭：被告最近一次鉴定为限制刑事责任能力

案发五年多后，“兰州瓜农刺死城管案”于2023年11月28日上午在兰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再次开庭。

2018年7月18日，瓜农王军宏的两个儿子王爱文、王爱武因与城管发生冲突，致城管一死两伤，被控犯故意杀人罪。

11月29日，封面新闻记者从参与庭审人员处了解到，庭审上，王爱武的辩护律师认为双方冲突起因城管一方挟私报复，王氏兄弟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公诉机关认可城管存在挟私报复成分，但并未在正当防卫的问题上达成一致。

另一分歧在于，案发时王爱武是否具备刑事责任能力。辩方认为，王爱武患精神分裂症，案发时受到强烈刺激处于病发状态，属无刑事责任能力。公诉方则认为王爱武是限制刑事责任能力，属“作案时系未完全丧失辨认或者控制自己行为能力的精神病人”。

王爱武家属表示，2王爱武因精神问题多次就诊后确诊精神分裂症，案发后经历3次精神鉴定，最后一次评定为限定刑事责任能力。

庭审当天，三名城管家属共提出约232万元附带民事赔偿诉求。目前，该案审理终结，未当庭宣判。

城管“去而复返” 第二次冲突致一死两伤

甘肃白银靖远县人王军宏是一名瓜农，2018年7月17日下午，他和两个儿子在兰州市中广宜景湾小区门口的马路边卖瓜。

当天晚上，城关区城市管理行政执法局雁北执法中队的工作人员李富文等人前来巡查，警告三人并要求离开。发现三人没有停止售卖后，城管欲收缴电子台秤，王爱武挥拳打了李富文等两名工作人员。双方发生冲突，报警后，民警到场调解。

根据起诉书及现场视频，7月18日上午，李富文带领14名工作人员在城关区北面滩新村二村，即王爱文当时租住的房子附近，找到了王氏父子三人。现场视频显示，双方再次发生了冲突，争执拉扯间，王爱武突然持铁锤追打城管，王爱文在拉扯中被城管王翔军、李富文等人按倒在地。王爱武手中的铁锤被夺走后，拿起刀捅向按住王爱文的两名城管的腰部、背部、胸部等位置，又刺伤城管丁建涛腹部，并追打其他城管队员。王爱文起身后也对城管队员进行追打，看到王翔军倒地，持木板击打其肩背部。随后，王爱武持刀对已受伤倒地的王翔军头部等处捅刺十余刀，又持电子台秤对王翔军背部猛砸数下。

经法医鉴定：被害人王翔军系锐器刺破肺脏致使失血性休克联合开放性颅脑损伤死亡；被害人李富文、丁建涛所受损伤程度可评定为重伤二级。王爱武、王爱文当场被警方抓获。

造成其中一位工作人员王翔军死亡，两位工作人员重伤。王爱文、王爱武兄弟被控犯故意杀人罪。

精神分裂确诊多年 案发后3次精神鉴定

王爱武家属告诉封面新闻记者，王爱武患病已久，“他从学校出来就当兵去了，2012年的时候，快下连队了，部队发现他有这个病，送到北京的医院看病，说有精神分裂症，当时就是21岁。”

王爱武患病后几年里，曾两度因打砸银行柜台被刑事拘留，由公安部门进行司法精神鉴定，确认患精神分裂症，是限制刑事责任能力。家属曾带他去医院治疗，也数度确诊，此后一直在吃药治疗。

案发后，王爱武做过三次精神鉴定，前两次由兰州的机构完成，认为其虽然患有精神分裂症，但病情稳定，有完全刑事责任能力。最后一次在2019年，司法鉴定科学研究院出具的鉴定结果为，王爱武涉案时及目前病情不完全缓解，对本案应评定为具有限定刑事责任能力。

在看守所期间，王爱武的状态一直不曾好转。家属表示，“他不记得人，说他爸爸的名字都不认识，问东答西。而且有暴力倾向，还会在床上大小便，情况很不好。”

多名接触过王爱武的知情人表示，案发后，王爱武分不清幻想与现实，他自称有老婆，还有四个孩子，但实际上他并没有结过婚。

2023年3月出具的刑事裁定书显示，王爱武患有精神分裂症，目前处于发病期；目前应评定为无受审能力。

正当防卫争议 受害者家属索赔232万

在此前4月7日的庭审中，辩方为王爱文作了无罪辩护。

王爱文在庭上表示，持刀捅人的行为是弟弟王爱武做的，自己反抗是由于遭到城管围殴，不构成故意杀人罪。辩护方认为，王爱文、王爱武都是在被城管殴打后有所反抗，王爱文无法预见弟弟王爱武的行为，也无法控制。他们没有主动挑起矛盾，还想要规避冲突。王家父子的同乡提供证据表明，2018年7月17日第一次冲突后，王家打算将剩余的西瓜转手给他后回老家，因此让他次日来北面滩新村二村挑瓜。

4月18日，法院为王爱文办理取保候审，羁押一千七百多天的他回到家中。

11月28日的庭审上，辩方律师认为7月18日城管李富文是出于挟私报复目的寻找王氏父子，公诉人认可李富文等人的行为有挟私报复成分，并非正常执法。基于此，辩方认为城管一方对结果承担部分责任，王氏兄弟的行为应属正当防卫。

辩护人提出，“王爱武是在患有精神分裂症的情况下进行防卫，不能按照正常人的标准来判断其防卫行为。”

本次庭审的核心争议也在于此。

公诉机关认为，王爱武是限制刑事责任能力，属“作案时系未完全丧失辨认或者控制自己行为能力的精神病人”。

辩方并不认可现有鉴定意见，根据此前鉴定及王爱武的表现，辩护人认为从案发前到案发时，王爱武一直处于病发状态。精神障碍者可能会夸大自己面临的威胁，存在被迫害的妄想。在事发时，15名城管围攻他的父亲和哥哥时，王爱武感觉到的危险促使他拿起锤子自卫。现场视频中，王爱文被按到地上后，王爱武的行动升级，锤子被夺走后，拿起了刀。“整个过程都是一种病态，行为是不受自己控制的。”

辩方认为，案发时，王爱武出于自卫目的攻击。由于精神分裂病发，他持刀捅人头部等攻击行为都脱离了正常行动范畴。案发后，王爱武也一直处于病发状态，符合无刑事责任能力的特征，申请了重新鉴定。

本次开庭还审理了全案的附带民事诉讼部分，三名受害人家属要求判处王氏兄弟故意杀人罪，从重处罚，并要求王爱文及其父承担连带赔偿责任，共赔偿约232万元。

被告辩护人认为，王爱文和其父的行为不构成犯罪，不应承担连带赔偿责任。在本案中，李富文挟私报复导致事件发生，城管队员跟随李富文实施报复，存在一定过错，受害人自己要承担部分责任。

庭上，王爱文以同案被告人和附带民事诉讼被告的身份出席，王军宏父子对受害人的遭遇表示同情和歉意，若法院判决王爱武需承担民事赔偿，将为此努力。

11月30日，封面新闻记者就此求证城管方民事诉讼律师，辩护人表示自己及家属不便接受采访。

目前，该案审理终结，将择日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