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学丨金枝丨02古希腊古罗马神话有哪些相通之处？

你好，我是何必，欢迎来到《金枝》导读的第二讲。这一讲我们将进入弗雷泽爵士《金枝》这本书的正题，我们来主要讲讲关于金枝的神话。

《金枝》这本书的起点是位于古罗马城东南16 英里的一座湖泊。这个湖泊现在叫内米湖，在古代的时候，周围有一片丛林，叫阿里奇亚丛林，现在我们也都叫它内米森林。在这个湖旁有一座狄安娜神庙，狄安娜是古罗马人的很重要的一个神，她是月亮女神、守护女神，还是贞操女神、家庭女神。在古罗马时期，在狄安娜神庙里面，会有一位负责祭祀的男性祭司。这座神庙有个非常奇特的规定，这个规定就是说，祭司的候补者只有杀死现任祭司才能继任，直到他又被另一个更强壮或者更狡诈的人杀死。所以，这个男性祭司就得每天都拎把剑，独自徘徊于这片树林中的一棵大树周围，无论风吹雨打，日出日落，花开花谢。因为他时刻都要胆战心惊地去提防有人过来杀他。至于为什么要徘徊在这棵树旁边呢，这个我们一会儿会讲到。

弗雷泽在文献里面看到这样一个非常奇特的习俗之后，他就很好奇，因为他发现在古希腊古罗马时代，内米湖畔狄安娜女神庙的这个习俗非常独特，不太能在其他同类型的神庙里面找到相同的或者相似的现象。所以为了解释这种奇特的现象，弗雷泽就不得不进一步，既然现实中无法得到这样一个非常奇怪风俗的解释，那么他就尝试回到狄安娜女神自身的神话里面，去寻找一种可能的解释。

首先要来追溯一下历史，内米湖畔的这个狄安娜神庙，是怎么来的呢？这就和古希腊神话里面很著名的人物，迈锡尼的国王阿伽门农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

这里多说一句，狄安娜虽然是古罗马人的女神，但是我们知道古罗马神话跟古希腊神话有着非常直接的继承关系。比如古希腊的天神宙斯就是古罗马的天神朱庇特，神后赫拉，在古罗马神话中就是朱诺。古罗马神话就是古希腊神话的翻版。

那我们就从古希腊神话中，来追溯一下关于月亮女神狄安娜的传说。在古希腊神话里面，迈锡尼的国王阿伽门农在率领大军剿灭了特洛伊城之后回国凯旋，但他回到家乡之后，他被妻子和妻子的情人所杀死。后来，阿迦门农的儿子奥列斯特和他的姐姐长大成人之后，又杀死了他们的母亲和母亲的情人，他们母亲的情人也就是当时托里克半岛，现在克里米亚的这个半岛的国王。

这是姐弟俩替自己父亲实行的复仇，最后杀死了自己的母亲和母亲的情人，也正因为这样一个血腥的复仇，姐弟俩受到了复仇女神的追究，后来智慧女神雅典娜解救了他俩，并且让奥列斯特回到自己的国家，继承了迈锡尼的王位。

这个故事和后来我们开头说的狄安娜神庙究竟有什么关系呢？据说，在奥列斯特和他姐姐被复仇女神追杀的时候，奥列斯特就带着狄安娜女神的神像和姐姐一起进入到了意大利，由此开启了内米这个地方对狄安娜女神的信仰。而在古罗马的传说里面，又和古希腊神话有一点不一样。在古罗马的传说里面，奥列斯特并没有回去继承迈锡尼国王的王位，而是就在内米地区去世，并且被古罗马人迎到了罗马城安葬。

回看整个神话，我们发现这里面既有着妻子对丈夫的谋杀，又有着儿子和女儿对于母亲和奸夫的一个血腥的复仇，这样一个非常血腥的神话传说延续到现实生活里面，内米当地人就做了一个比较温和的改变。在以前，据说只要有外乡人踏上奸夫国王统治的托里克半岛，就会被宰杀并作为祭品呈于狄安娜的祭坛。而经过内米人的改变，只需要让负责狄安娜女神祭祀的祭司相互残杀，就可以去实现更替。

而在这个过程里面，又有一个非常有趣的小细节，那就是为什么当地的男性要前赴后继地去充当注定会被杀死的祭司呢？那是因为，充当祭司的男性原本并不是自由民，他并不是给罗马公民设置的，而是给奴隶设置的。那是不是随便什么时候，只要一个奴隶杀死了祭司就可以成为新任祭司呢？还不是，在内米这座神庙里面，又有其另一个规定，就是当一个奴隶想获得自由的时候，他要去内米湖畔的一棵神树上折下一段树枝，这就代表这棵神树受了伤，只有当神树受了伤，这个奴隶才可以去杀这个男性祭司。如果他杀死了这个祭司，那么这个挑战者也就摆脱了奴隶身份，成为新任祭司，成为了一个自由民。

现在你就可以理解为什么在狄安娜神庙附近，这个男性祭司会日夜徘徊在一棵大树周围。因为这棵大神就是神树，如果有人折断了神树的树枝，祭司就有可能会被杀死。而这一决定命运的树枝就是“金枝”。逃亡的奴隶，也就是祭司，他就象征着逃亡的奥列斯特。祭司和挑战者之间的决斗，就是当地人曾经以活人，也就是人牲献祭狄安娜的温和版本。

正因为这个祭司象征着奥列斯特，奥列斯特是迈锡尼王子，所以这个祭司也就具有了内米湖畔这片森林的王权，他也就拥有了另外一个头衔——“森林之王”。关于森林之王究竟意味着什么，我在后面的节目里还会专门讲到。

如今在内米，我们仍然能够看到很多狄安娜崇拜的遗迹。不过，内米并不是只有狄安娜这一个女神，在狄安娜神殿里面，还有另外一个处于从属地位的神，这个神在罗马的拉丁语里面被称为维尔比厄斯，而人们相信他就是希腊英雄希波吕托斯。

希波吕托斯正直又纯洁，他从半人半马怪那里面学到了狩猎技术，之后就和古希腊的狩猎女神兼月亮女神阿尔忒弥斯终日厮混在一起。月亮女神特别欣赏这个帅小伙，因为他狩猎技术特别好，整日跟自己一起狩猎。

而正因为希波吕托斯，也就是拉丁语的这个维尔比厄斯能够和月亮女神厮混在一起，所以他这也就拒绝了其他女神的求爱，比如著名的希腊爱神阿芙洛狄忒，并且他还嘲笑阿芙洛狄忒，由此让这个爱神阿芙洛狄忒非常怨恨，并且最终让希波吕托斯死在狩猎过程中从车上摔下来，被活活地拖死。

而在希波吕托斯死后，月亮女神阿尔忒弥斯出于对他的钟爱，把他带到药神那里，并说服药神把希波吕托斯救了过来。但是天神宙斯知道这件事之后大发雷霆，把药神打入冥界。幸亏阿尔忒弥斯把希波吕托斯藏在厚厚的云雾中，使他又逃过一劫，后来阿尔忒弥斯设法改变希波吕托斯的容貌，并且把希波吕托斯带到遥远的内米丛林，从此希波吕托斯便更名为维尔比厄斯，隐居在这片丛林深处。他在此执政后，就把丛林献给了月亮女神阿尔忒弥斯，也就是罗马人的狄安娜，作为她的圣地。由此，内米湖畔的狄安娜神庙就多了一个英俊潇洒的小男神，维尔比厄斯。

刚才我们讲了关于狄安娜神庙的两个传说，我们会发现，对于狄安娜的崇拜，不同传说的理解并不相同，有的说对狄安娜的崇奉来自于迈锡尼王子奥列斯特，也有说成来自于希波吕托斯的。

尽管神话内容差异很大，但我们能看出内米地区对于狄安娜女神的崇拜是有悠久的历史的。同时我们会发现，在这些故事里，我们都能看到一个女神跟一个年轻的男性之间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而这个男性又由于种种的经历而惨死，或者受到了很严重的迫害，最终都被安置在了内米湖畔的狄安娜神庙旁，而且被赋予了森林之王这样一个头衔。

通过内米湖畔这样一个古老的习俗，弗雷泽回溯到了相对应的古希腊和古罗马的神话。因为他无法在现实的生活里面找到解释，也没有其他神庙有这样奇怪的习俗，那么他就去找狄安娜神殿它自身的神话背景和历史背景，所以他找到了奥列斯特的传说，同时又找到了希腊神话中狩猎女神、月亮女神阿尔忒弥斯的故事，然后经过比较和对比，抽离出里面非常离奇的内容之后，就能发现这些故事里都有一些相似的结构性要素。

相似性的第一点，就是这个故事首先是要有一个女神，无论是罗马人的狄安娜还是希腊人的阿尔忒弥斯，在古希腊和古罗马人的信仰当中，她们都是保证物产丰饶的一个很重要的女神，当时的人们认为她是主管森林、家畜和大地丰产的女神，信仰她能保佑人们多子多孙，能帮助母亲们顺利分娩。

第二个相似点就是，跟这个女神相伴的一定有一个男性，这个男性可能是神话里面一个非常英俊潇洒的男神，也可能是现实生活里面一个被放逐了的王子。而这个男性和这个女神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最终这个男性会因为某种遭遇而惨死，或者是人生遭受到巨大的挫折，最终走向死亡。

而这位女神的男性伴侣到了现实中，就以一代代的男性祭司的面貌出现，他们被称为森林之王，他们照规矩总是死在他们的继承者的宝剑之下，而他们是否会被杀死，又和森林中的一棵神树息息相关，只有那棵树不受损伤，祭司就不会受到攻击。一旦这棵神树受了伤，被人折了树枝，祭司就会遭到挑战，死在挑战者的剑下，而新挑战者就会成为新的祭司。

这一讲，我们已经还原了整个金枝神话里面几个最重要的环节。但是仍然有一些问题或者说谜题有待于我们去解开。比如说，祭司所兼有的这个森林之王究竟意味着什么？内米湖畔的祭司为什么要通过这种杀死旧王、出任新王的形式来实现更替？为什么一定要折下特定树枝才可以杀死祭司？这些谜题，我们都会在后面的节目里一一解开。

那么在解开这些谜题之前，我们需要先来了解一下关于巫术的基本逻辑。下一讲我们就来讲讲关于巫术的问题，我们下一讲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