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乐至居，隐于四季田园辞典（组诗）

乐至的春天，在农耕中铺展

油菜花做的，依然是农耕的梦

而我做了一个梦，叫归园田居

在乐至的春天，那些菜花只轻轻一探

便跟着某一条田垄，大大方方

住入了我家院子，而我跟着另一条田垄

去了梨园。多像溶溶的月光呵

这梨花，洒了一垄又一垄

我唤来一尾小溪，绕梨林而过

她唱起了梨花谣，押的是乐至的乡韵

我们都不说出雪，谁说梨花像雪呢

梨花只像一只只娇莺，在恰恰啼

只有桃花像极了人家的烟火

在乐至，即便是野桃花

也沾染着人家的炊烟。穿过桃花小径

抵达的都叫桃源。往来种作，怡然自乐

柴门是旧年的，我在被桃花

笑过的春风中，隐身，梦见蝴蝶

这蝴蝶，不是庄周家的，是乐至农家的

亭亭的人儿，在梦外。陌上镶满了花朵

但我不知道，她是出呢，还是归

听荷，乐至的荷香是圆的

在乐至，挺想做一只蛙的

藏在荷叶下。听见你的脚步，呱一声

听不见你的脚步，也呱一声

你来，或者你去，蛙才不惊呢

她在荷丛中听雨声，滴答滴答

其实荷也在静谧中听她

听她的呼吸，偷看一眼她的娇羞

像不像一朵水莲花，在低头之间

谁都是温柔的，包括那骄傲的荷花

弹琴的小虫子，演奏的叫乐至的荷花曲

旋律如水，有时灯火漾动着音符

清风缓缓唱出，我辨得清那是童谣

记得那时候，在乐至的荷香中跑动

一会儿，我就被荷花淹没了

露珠是圆的，乐至的荷香也是圆的

当乐至的圆月亮在乐至的荷园歇脚

我会把荷花都搬到月亮中去

这就如同我把我所听见的天籁

全都搬进了一枚硕大的心跳

十里桑园，在梦幻中打开

在乐至，这一方一方桑园

或者不止十里吧？我总觉得去桑园

必须斗笠、蓑衣，驾一叶轻舟

披一身绵绵雨，然后

在一声欸乃里，桑园就哗地绿了

并且这些，变作桑田的土地

从前可是沧海，如此，心上也会响起

涨潮之声，但看仔细了

分明是桑田所涌动着的绿涛

或者那是蚕食桑叶的声响，像雨

沙沙沙地，落过一阵，又落一阵

父亲的身影，母亲的身影，这个时候

很多的影子，都会一幕一幕

或者交替相叠着呈现在我的眼前

影子们在蚕事中晃动着，忙碌着

而蚕影在炊烟中穿梭着，而桑田与炊烟

让我想起了大地的古老与生生不息

在蚕桑乐至，所有的流水都是丝绸做的

湛蓝、白云朵，以及火红的霞光

都可以绣在丝绸之上，而丝绸或将成为

新的丝绸之路，抑或沉甸甸的乡愁

在报国寺，邂逅“树抱石”

古寺静幽，风吹的声音很轻

落叶的声音，也是那么轻，白云朵

飘动无声，僧的脚步声若有若无

一切都归于安静，除了突然邂逅的

“树抱石”，像一声雷，在我的心上

炸裂，或者也不是突然邂逅的

或者也没有声响，树和石都沉默着

但沉默又何尝不是一种声响

我听见骨骼铮铮之声，只不知

这声响，来自于石头，还是大榕树

拥抱是它们的一种选择

尽管这可能是一种无从选择的选择

有时候，你读懂了沧桑

也便读懂了人世的一些秘密，比如在报国寺

你读懂了“树抱石”，也就读懂了

树生、石生，还有人生

古寺无言，香火无言，佛也无言

我走过，发现“树抱石”也是无言的表达

凤凰之约

抵达凤凰村，必须先向村上的长者

敬上一杯，这些长者叫古柏

所以凤凰之约，不妨叫做古柏群之约

这些集体的古柏，在漫长的岁月里走动着

当然，一棵树可以从中走动的，不是空间

而是时间，在时间中的走动

又如此不动声色

如同凤凰山的声色不动

花满山，满山的花朵开成热闹或者寂寞

果满山，满山的果子如果不被采摘

也会自己掉落，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包括枯与荣。如同凤凰山水库的

声色不动。游鱼时而啄食云影

时而啄食涟漪，更多的时候，水平如镜

广林禅寺的香火，还记得古柏的流年么

鸟儿说出的，都叫做禅

而禅又是什么呢？问古柏

古柏说出流水。问流水

流水说出低处。低处是烟火人家

泛舟蟠龙湖

人行明镜中，人刚从明镜中走出

又入了明镜。舟是跟着人走的

轻轻一晃，入了画。画在明镜中铺展

鸟度了屏风，来不及度屏风的云朵

却被屏风粘滞了。雾起，雾缓缓起

山色空蒙了一些，水色曼妙了一些

若是云雾再缥缈一些，这峰峦

就是碧螺了，这蟠龙湖，就是玉盘了

不要去惊动那一些藤蔓

仿佛稍稍一扯动，这碧螺就会叮当作响

如此也好，佳人儿就可以

坐在蟠龙湖的深处，演奏古筝了

或者是唱晚的那一曲，有渔光在闪烁

粼粼之中，舟中人儿，数粒

在听曲，这曲，一边聚着，一边散着

或者在听水，这水，一边蓝着

一边绿着。乐至好，风景旧曾谙

桨声，秋波，人家，都很清澈

往事在深处也在浅处，皆可打捞

归乐至居，隐于四季田园辞典

听风，一直听到雨为止

听雨，一直听到庄稼在心上滋滋拔节

记得农历时，万物皆在四季中呼吸

记得春水潺潺，夏荫勃勃

秋果累累，冬雪飘飘。归乐至居

日落日出中，皆是寻常景象

归乐至居，我喜欢让生活

愈来愈趋于日常与平淡

吟一首诗，给花朵听，或者给林子听

久了，便会发现，草木都会说话

世间的一切话语，皆为情语

蛙们与流水，聊的是农时

田垄和农具，经常说着雨水和农事

归乐至居，乐而忘返的乐至

青绿在田园辞典中，把酒话流年的酒

一杯倾出乐至的山清水秀

又一杯，则氤氲了寻常人家的梦境

风吹田园，庄稼一荏又一荏

熟了年复一年的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