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29：康熙去世，曹家被抄

上一集我们讲到，曹寅在江宁织造任上四次接驾、花费浩繁，得到了康熙皇帝的信任和赏识，也造成了巨额的亏空。繁杂的公务和经济方面的压力，让曹寅感到十分疲惫，到康熙四十八年，五十出头的曹寅就感觉身体状况不大好，他开始服用一些人参等补药来调理身体。第二年春天，康熙皇帝得知了曹寅的身体状况，我们讲过康熙对于中药理念哈，他是最不主张服用人参的，就对曹寅说，你的情况用六味地黄汤最为对症，切不可乱用补药。曹寅在得到皇帝的指示之后，服用了六味地黄汤，身体果然好转了，就上奏折向皇帝谢恩，说自己对皇帝的关心“不胜感激涕零”，之前误服了人参，如今用了六味地黄汤之后好多了。康熙看了以后也表示欣慰。到康熙五十一年秋，曹寅偶感风寒，后来发展为疟疾，病情日益严重。李煦听说曹寅病重，就赶紧前去陪伴和探望，并把曹寅的病情报告给了康熙。康熙听说曹寅得了疟疾，立即派人紧急将金鸡纳霜，就是西药奎宁给他送去。这个药康熙之前已经证实了对于疟疾非常有效，希望它能治好曹寅的病。只可惜，康熙的药还没有送到，曹寅就已经离开了人世。

曹寅去世之后，李煦帮助曹家筹办丧事，并且代他向康熙皇帝上奏说，曹寅在任上尚有三十二万两银子的亏空，他的寡妻幼子是没有能力赔补这样的巨额银两的，所以请皇帝允许他接任曹寅当年本应担任的巡盐御史，以为曹家弥补亏空。康熙答应了李煦的请求，还对两人之间的情义表示了赞赏。

曹寅的独子曹颙，学界对其出生时间有不同的说法，一说曹寅去世时他只有十九岁，另一说则认为曹寅去世时曹颙已经二十三岁了。和父亲一样，曹颙少年时也曾在京城任过包衣职务，但曹寅去世时，曹颙是在江宁家中，没有任何的职务。康熙让曹颙接替了江宁织造一职。而到曹寅去世之后的第二年，李煦就把两淮盐课的余银交给曹颙，让他把父亲所欠的银两都还清了。不但还清了，曹颙表示还剩了三万两银子，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康熙就回复说，曹寅的公款虽然还清了，恐怕家里还有私债，这三万两银子就赏给曹家还私债吧！再次表现出康熙对曹家的关心和宽容。

康熙五十三年，就是接任江宁织造的两年之后，曹颙前往京城，他这次进京的目的，史料中没有明确记载，有可能是向皇帝汇报工作，也可能是押送丝织品到京。但是，他在京城期间却感染了时疫，有人说他就是得了天花，然后就病逝在了京城。由于曹颙还很年轻，没有儿子。也有说法认为他有过一个儿子，但很小就夭折了。总之，曹家这个时候真的是进入了艰难的境地，没有继承人，只有两代寡妇。这个时候，康熙皇帝再次展现出对曹家的恩泽，他下令曹寅的侄子曹頫过继给曹寅当嗣子，并且承袭曹寅的官职继续担任江宁织造。曹頫就是曹雪芹的父亲，他于康熙五十四年前往江宁去接任嗣父的职位，让曹家又有人撑起了大梁。

但是，问题在于，后来的事实证明，曹寅的亏空远远不止原先所说的三十二万两银子，当李煦将这些银两还清之后，第二年就又查出来，曹寅实际上还亏一百八十万两。这里面的问题错综复杂，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曹寅在四次接驾时各种挪用、筹集款项，后来这些钱都归在了他的头上。之后，李煦、曹頫继续赔补亏空，但一直都没能彻底还清。事实上，曹寅到底亏控了多少钱，也没有一个确切的数字，这都是康熙皇帝有意对曹家进行庇护的结果。就是知道曹寅亏空，但并没有深究。不过，自从曹寅去世之后，儿子曹颙和嗣子曹頫都年轻、缺乏政治经验，能力上也不能让康熙满意，虽然出于对曹寅的情义，康熙对他们进行了优待，让他们承袭了官职，但是他们与皇帝的关系却早已无法和曹寅时代相比，是越来越疏远了。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康熙皇帝驾崩，李煦几乎是当即就被革去了苏州织造的职位，他为康熙皇帝效力三十年，是康熙朝包衣中最受宠的人物之一，但雍正一即位就因亏空问题而将李煦革职、抄家。对于一直与李家荣辱与共的曹家而言，这说明厄运离他们也不远了。但是，可能由于曹頫和先帝的关系，或者说他和核心政治圈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紧密，反而让雍正并没有着急处理曹家。在即位之后的五年当中，雍正对曹頫的态度看起来都是比较正常的，而能够在政治风云变换激荡的雍正初年一直留任江宁织造一职，已属实为不易了。

只可惜，曹頫的能力实在有限，终于让雍正对他越来越不满。雍正四年，皇帝发现江宁织造呈进的一批缎子粗糙轻薄，和早年的交送缎子质量无法相比，下令曹頫重新织造，并且将他罚俸一年。曹頫赶紧保证“以后定要加倍谨慎，细密纺织”。但是第二年，皇帝穿的衣服又出现了掉色的问题，一查之下仍然是江宁织造出产的，结果曹頫又被罚俸一年。与此同时，两淮盐政噶尔泰奏报说，曹頫年少无才，遇事畏缩，凡事都是交给家丁处理，自己啥都不管，噶尔泰表示曾见过曹頫几次，感觉他人亦平常。雍正在噶尔泰的折子上批道：岂止平常而已，原不成器！可见雍正对曹頫的容忍已经到了极限。

到雍正五年底，雍正皇帝就命令江南总督将曹頫革职抄家。经查抄，曹家共有房屋十三处，共计四百八十三间；土地八处，共计一万九千零六十七亩，家人一百一十四口，放出的债务共计三万二千余两银子，此外还有家具、衣物、当票等资产。雍正把曹家所有的财产都赏给了继任者，表明自己不是为了这点财产才抄曹家的。就这样，曹家丧失了先后经营了六十多年的职位，彻底败落了。

我们前边讲了曹頫的能力不足，这当然是雍正不再用他的原因，但是却不应是被抄家的原因。雍正查抄曹家，官方的原因还是经济亏空问题。曹家一直也没能补足所有的亏空，这的确是事实，不但之前的亏空没补足，曹頫自己任上也一直有亏空。雍正明白，凭曹頫的能力，这些亏空是永远补不上的，即便抄了他的家，所得钱财也远远不够弥补亏空，何况雍正还并没有要这个钱。

所以，也有人怀疑雍正抄曹家还有别的原因。有学者指出，与康熙喜欢重用包衣旗人不同，雍正讨厌包衣，他曾在李煦的奏折中批道：“尔等包衣下贱习气，率多以欺隐为务，每见小利而不顾品行”。可见他对李煦、曹寅等人看法就是贪图利益的下贱包衣，而扳倒这些包衣官员也就成了情理之中的事情。此外，我们在讲曹家时一开头就讲了，还有人认为曹家也是八阿哥允禩的党羽，那就是雍正的政敌了，所以必须要除掉。但是，并没有确切的史料能够证明曹家是允禩的党羽。唯一一条相关的史料就是，九阿哥允禟曾经在江宁铸造了一对镀金的狮子，铸成之后又觉得不大满意，不想运回京城了，就交给了曹頫，寄存在江宁织造署旁边的万寿庵中。如果说允禟与允禩是一党的话，那曹頫给允禟办事，也就是允禩的党羽了。但这样的说法未免有点牵强，曹家作为包衣，为皇室服务也是正常的事情。而且后来的史料也证明，雍正皇帝对此事并不知情，是查抄了曹家之后才从继任官员的口中得知此事的，所以不可能是由于这件事而抄了曹頫的家。再者，如果雍正真是由于曹家是允禩的党羽而抄其家的话，何必还要等到雍正六年呢，李煦都在雍正元年正月就被抄家了，干嘛又姑容曹頫五年之久。

所以，我认为，雍正的确是由于经济问题而抄了曹家，只不过在问题的严重性和人物的重要性方面，曹頫不如李煦以及其他一些首批被抄家的官员，因此雍正多留了他几年。可惜曹頫不知道好好振作，连续出现失误，给皇帝做的衣服都出现质量差、掉色的情况，终于让雍正对他忍无可忍、革职抄家。家产被抄之后，曾经辉煌一时的曹家也就“树倒猢狲散了”，也让亲身经历了这些起落和荣辱的曹雪芹写出了不朽的名著《红楼梦》，这可能是雍正在查抄曹家的时候没有想到的一个副产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