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技艺为何会失传？ |47显性知识（下）

那么第三个区别是什么呢？就是显性知识和隐性知识，它们在传承上也是不一样的。比如说，几百年以来伟大的数学家，他们所开创的各种数学知识可以不断的积累，只要写在书本上，写成教科书，写成文章，写成专著，它代代相传，它根本不会有任何的损失，不会遗漏，也不会丢失，也不会被人们遗忘。只要写成教科书代代相传。但是隐性知识就不行，因为它没有办法准确的写成文字，写在书面上，所以很多时候就成了叫单传。我们中国有很多的秘籍，中医、酿酒、雕刻、各种艺术品，它有很多的秘籍，这些秘籍这个师傅他没有办法写下来，它只能是代代相传，只能是师徒相传，有的甚至只能一对一的来传授，那么这样这些隐性知识它的传承的方法就是不一样的，所以很多地方隐性知识它会失传。

我前一段时间到浙江的东阳，他们有非常著名的木雕，据说这个徽派建筑里面有很多木雕，也是东阳的师傅所做的。实际上现在包括徽州的所谓的砖雕、石雕、木雕以前是非常了不起的，工艺非常精密，这样的工艺现在已经失传了，这样的工艺它没有办法写在书本上，说你按照一个书本你就去学，你就学会它不行，所以这是很奇特的。还有很多的，比如说医学、中医、酿酒等等，有很多这方面的特殊的工艺，包括我们在饮食方面的，餐饮方面的很多特别的工艺，它慢慢的它就失传了，或者在慢慢传的过程中它就变味了，所以这是很不同的。所以显性知识它是可以完满无缺的，不受任何损失的，它会传下来，但是隐性知识就不行。那么第四个区别是什么呢？就是我们学习这个显性知识，我们刚才已经讲了，它可以大规模的学习，它可以集中地学习，它可以和实践和实际的工作分开来学习。比如说我们在大学里面学知识，我们学很多知识，实际上我们没有参加任何工作，我们学各种的金融知识、管理知识、哲学知识等等，可以和我们的实际工作没有关系，你可以把这些知识记在脑袋里面，你可以学会这些知识，你可以掌握这些知识，但是跟实践的运用跟实际的操作没有什么关系，但是隐性知识不行，隐性知识你没有办法通过这种方式来学习。通常所谓的隐性知识只能在实际工作中慢慢地去体验，去磨练，去积累，这就是所谓的干中学，在经济学里面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研究课题。有名的经济学家肯尼斯·阿罗，他就写过一篇著名的文章，他讲说人类的技术进步很大一部分是通过干中学， learning by doing，就是边干边学，边工作边学习，实际上有很多了不起的技术的改进，技术的进步就是通过人们干中学慢慢摸索出来的。这种知识你没有办法在课堂上学，你只有在工作之中慢慢地积累，慢慢地摸索，慢慢地累积。所以为什么一个国家的优秀的工程师，优秀的工艺家，优秀的艺术家，特别是优秀的技术工人，对于一个国家的制造业的水平，制造业的质量是极为重要的。比如像瑞士，像德国，像日本，它们为什么能够生产出那么精密的产品？特别是那些非常高精尖的设备，比如说我们现在非常热门讨论的什么光刻机等等。那么它们为什么能做出这么好的产品，能够有这么好的设备，是因为它们有大量的高水平的技术工人，高水平的工程师。而这些高水平的技术工人、工程师，他不是在学校里面可以学出来的。你在学校里不管是学 4 年，还是学 5 年、学 10 年，你也没有办法成为一个具有极高水平的一个工程师，而一个优秀的工程师，他一定是要在实际工作中不断地去锤炼，不断地去累积。就好比一个伟大的工艺大师、雕刻大师，他只能在工作中慢慢地去摸索，慢慢地去体验，他在课堂上他是学不到那些东西的，所以我想显性知识和隐性知识，它们是有非常重要的区别的。

那么当然对于一个社会的发展，特别是对于一个国家经济的进步，技术的进步，文明的进步，这两大类知识都是不可或缺的。我们既要重视显性知识，所以我们要重视教育，我们要重视优质的教育，我们要为每个人都要提供平等的教育的机会，让每个人都能够有机会学习到人类几千年所累积的知识，但另外我们要重视技术的教育，重视各种传承，重视师傅带徒弟这样一种传统的办法。当然我们更重要的是要鼓励大量的技术工人、工程师，他们在长期的摸索之中，他们的累积这样的各种隐性的知识，这些知识对一个国家的制造业，对一个国家的经济增长的质量是极为重要的。所以对于经济增长而言，对于技术进步而言，对于整个国家的进步而言，这两大类知识，显性知识和隐性知识都是极为重要的。当然最后我还要跟朋友们提一个问题，还有一类是不是能够称为知识，我现在还不能肯定，就是直觉。

朋友们，你们不觉得有很多人，他们具有一种令人吃惊的直觉，他们对事物的判断，他们对人的判断，他们对机会的把握，他们对一个事物对和错的一种判断。他们好像也不是凭借什么显性的知识，似乎也不是一种隐性的知识，就是一种直觉。有很多伟大的政治家，伟大的企业家，伟大的学者，伟大的艺术家，他们有一种惊人的直觉，这是非常奇特的，也是非常神秘的。人的直觉到底算不算知识？如果直觉算知识的话，它到底算什么样的知识？肯定不是显性知识，因为直觉是学不来的。比如说像乔布斯这样的人，还有很多伟大的，像伊隆·马斯克这样的人，他们对商业机会，他们对未来，他们有一种天生的直觉，好像这种直觉你说它是隐性知识似乎也说不上，但是毫无疑问，直觉是人类极其宝贵的一种财富，有很多伟大的事业，有很多伟大的学问，有很多伟大的科学发现。其实既不是来自显性知识，也不是来自隐性知识，而是来自那些天才人物的直觉。所以，直觉到底是什么？这是一个极其重要而非常有趣的问题，我也希望朋友们自己去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