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集分析了古今中外对自我的认识,找到了对自我的认识的共性,再从生死学角度理解“自我”的唯一性和不可替代性。
思维导图
文稿
喜马拉雅的各位听友,大家好!我是胡宜安,欢迎来到喜马拉雅生死学课堂。
前面几讲中,我谈到了生命的意义和生命的本质,但不管是意义还是本质,最终都要归结于作为主体的我。一旦离开了“我”这个主体,那么关于“我的生命意义”和“我的生命本质”的讨论,也就毫无意义可言了。
所以,这一讲,大家可以带着“我是谁”这个问题来听。这个问题由来已久,你可能会在生命的任何阶段遇上它。
在大多数人看来,对“我”的认知似乎仅能通过你拥有的财产、你的名字、你的家庭、你的成就与失败,以及你追求的一切来体现。只有你认可的那些事物才构成了你的一部分,这么一想,人似乎是由这些事物所组成的。失去了它们,我似乎就什么都不是了。但显然啊,这并不是真实的“我”。
那么,真实的“我”是什么呢?
在生死学里,简单来说,我们对自我的认识是建立在对自己必死的基础之上的,自我的发现是其实也是“我之死”的发现之旅,只有意识到“我之死”时,我们才能真正觉醒并体会到生命的真谛。
首先,不妨先听听古往今来,人们是怎样回答“我是谁”这个问题的。
在古希腊,古老的德尔斐神谕告诫人们说:“认识你自己”。这个神谕永远在提醒和激励人们去发掘自身的奥秘。如果咱们从语源学的角度来看,这个神谕其实是从更早的,特拉普修道者的一种问候语来的,这句话就是:“记住,你将死去。”意思是,只有意识到自己终将面临死亡,才能真正了解自己。基于这种认识,古罗马哲学家西塞罗认为,智者是用其整个生来准备死的。
古埃及人有个习俗,每当宴会达到高潮时,他们会推来一辆车,上面放着一具尸体,摆放在大厅中央,让众人观看。这是在提醒人们:你终将会死去!这个习俗虽然在现在的咱们看来有点极端,但它是在提醒人们,你的一切都必须在死亡的昭示之下,所以,才要尽情享受生命的快乐,因为一切都是独一无二的,一切都是不可重复的;同时呢,也不要沉迷享乐,要去创造生命的意义,因为一切都无法重来。
(古埃及宴会)
古罗马的艺术家们在饮水的铜碗或室内镶嵌的画作上描绘了骷髅,这也是在提示人们要及时行乐。
最后再来看看中国,咱们都很熟悉的《古诗十九首》,就有诗人吟唱:“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那么这几句诗是什么意思呢?大概是说一个人活在世上通常不满百岁,心中却老是记挂着千万年后的忧愁,这是何苦呢?既然老是埋怨白天是如此短暂,黑夜是如此漫长,那么何不拿着烛火,日夜不停地欢乐游玩呢?人生应当及时行乐才对啊!何必总要等到来年呢?
古今中外对我是谁这个问题的回答,可以看出一个共性,认识自己的必死性才是思考“我是谁”的前提与基础。实际上,自我的发现之旅就是“我的死”的发现之旅。
那么这个发现之旅是怎么发生的呢?
有个法国学者,叫冉克雷维。他就提出,以“三人称的死亡”描述这一死亡发现之旅:从旁观他人的死,到感悟你的死,再到发现我之死。
陌生人的逝去和我们并没有什么关系。我们都知道,有些人好奇心强,会被吸引到现场,好像那是最引人注目的事情。或者,我们可能会在新闻中看到这类报道,或者干脆只是路过,偶然看到而已。
这种情况,在冉克雷维来看,叫做“第三人称的死亡”,就是说,这是关于其他人的死亡,这种死亡缺少一种神秘感。
在我们的意识中,我们常常把自己与死亡分开,“人皆有死,张三是人,所以张三会死。”我们习惯于这种逻辑,但其实这是一种欺骗性的思维方式,因为它把我们自己排除在外。在印度史诗《摩诃婆罗多》中,有这么一个故事,达摩问一个年轻王子优底提罗:“在这个世上,有哪件事最让人惊讶?” 优底提罗的回答令达摩很满意,他说:“每个人都看到身边的人逐一死去,却没有人相信他自己也会死。”
(印度史诗著作《摩诃婆罗多》)
当我们只是在旁观别人的死亡时,我们就把死亡变成了一种客观的事物。就像海德格尔所说的,在日常生活中,通过各种仪式和告别,瞻仰与祭祀活动,死亡变成了我正在处理的日常事务。这种对象化处理之后,死亡似乎与我们无关了,把他人的死亡当作客观事件,成为人们摆脱死亡恐惧的一种方式。尽管每个人都注定要死,但我们似乎认为自己不会直接面对死亡,所以才采取这种对象化处理死亡的策略。这并不一定是自欺,而十分可以理解,我们对象化处理死亡只是不让自己的日常生活一直处于阴影之下。
别人的死可能跟我们没多大关系,但是体悟“你的死”就跟我们有关了。这里的“你的死”并不是说我们自己的死,而是指朋友或者亲人的逝去。你可能会问,这里为什么不是上面提到的他人的死呢?实际上,在这种情境下,朋友和亲人是我们最亲近的人,从根本上说,他们就是“你”的一部分。
这就是所谓的“第二人称的死亡”,亲人的死有点像是我们的死,但又不完全是,它也不同于社会上某个人的死,准确说,它介于他人的死和我们自己的死之间。
在我们的生活中,死亡会发生在我们熟悉的、有联系的、甚至深爱的人身上,试想,最爱的人逝去怎么办?只有这时,我们才会深深意识到:我们深爱的人,其实是我们自身生命的决定性部分。因此,他们的死亡也意味着我们自己的某一部分消失了,深深地冲击着我们,使我们痛苦,也让我们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虽然我们每个人都无法避免,但此刻,死亡的影子却缠绕着自己。
藏传佛教有这么一个芥菜子的故事,乔达弥的第一个儿子在一岁左右就病死了。乔达弥伤心欲绝,她就去找佛陀,佛陀说,“只有一个方法可以治疗你的痛苦,你到城里去,向任何一户没有亲人死过的人家要回一粒芥菜子给我。”
乔达弥很高兴,立刻动身到城里去,其结果可想而知,她突然明白了佛陀的启示,她回到佛陀那里,她说,“我开始了解您给我的启示了,悲伤让我盲目,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受到死亡的折磨。”
佛陀开始对她开示:“宇宙间只有一个永不改变的法则,那就是一切都在改变,一切都是无常。”
这故事告诉我们:接近“你的死”,它其实可以带来真正的觉醒和生命观的改变,最终接受死亡本身。
从他人的死亡,到亲人的死亡,最后我们终将直面自己的死亡,也就是我的死。这就是开头说的,是第一人称的死亡。
这个阶段揭示了一个简单的真理:每个人都不可避免地会面对死亡。这个真理是通过我们对“我之死”的探索中得出的。你可以想象成这样:“任何人都会死,我是人,所以我也会死。”
那么,我的死与自我有什么关系呢?“我的死”本质上即“自我之死”。看似是肉体死去,实际上自我也随之而去,我们常把自我意识看作是人类智慧的最高境界。我们对自己的认识,也不断强化了我们对死亡的认知。死亡不仅是认识对象,而且左右着认识本身。通过思考死亡的意义,我们能做到的是,更好地认识到自己的生命,从而更好地完善自我。所以说,死亡可以被看作思想的源泉,理性的人应该竭尽全力牢牢抓住。
说了这么多,最后,我们来说说开头的那个问题,我是谁。基于“我的死”,个体才能获得真正的生命觉醒,所以答案也就很明显了,只有基于我的死,才能知道我是谁,才能认识你自己。
因为,一个人对生命意义的认知和体验,包括他的人生规划,甚至所有的创造,都建立在上面所说的第一人称的死亡,也就是我的死的自觉意识之上。
所有生物都会死,但不一样的是,其他生物无法意识到死亡,最多只是在临近时有本能的直觉。所以也不会有那么多痛苦。只有人类才能真正意识到自己的死亡,并深切感受到其中的痛苦,也才会发展出如何摆脱的文化观念。这就是人类独有的自我意识。
所以说,死亡与自我休戚相关。意识到“我会死”和“我的死”,是我们人类走向独立和成熟的重要标志。通过意识到“我的死”,我们才能意识到“我”的唯一性和不可替代性。
奥古斯丁说过:“只有面对死亡时,一个人的真正自我才能诞生。”
(奥古斯丁 画像)
这一讲呢,我们从生死的角度,重新回答了我是谁这个经典的哲学问题,我也非常想和大家交流一下,你对这个经典问题的理解和看法,欢迎你在评论区积极留言,咱们下期再见。
“记住你将死去”,这样你能释怀很多东西。功名利禄终归尘土,内心的幸福快乐、没有虚度的光阴才是有意义的财富。
受益良多的一课,由他人凝视最终转向自我认知,直面死亡思考死亡,有畏惧有痛苦有欲望,便舍不得轻视生命,更要珍惜时光。
胡宜安教授 回复 @Nitrolove: 有应者必有心,有心者必有灵!
我们会看到周边的很多人死去,但却很少想到自己也会死去!警句!
胡宜安教授 回复 @勤奋者健强: 人的自我意识深处往往有一层保护膜,将死亡异在置放,这是本能,并非全是坏事,在消极方面消解死亡造成的困扰。当然,理性成熟的标志就是超越这一本能,以积极的方式对待死亡,这就是向死而生。
向死而生,容易理解和实操,向生而死比较难,死是短时间完成的,而生是长时间的,如何处理呢?
老师就像菩萨在说法。功德无量!
胡宜安教授 回复 @我是妙姐鸭: 谈不上,认识与接受死亡是一种修行……道阻且长!
生死大事,评论区没什么人讨论,看样子都放不下
中国的传统观念谈论死是一件很恐怖的事哦。
胡宜安教授 回复 @木子天蝎女: 死亡所以成为恐怖的事,是因为我们不了解它。唯有走近它,认识它才能消除恐惧,这是我们必须做的事情。因为死亡是每个人必须面对的宿命。
老师讲得太好了,通勤时间可以好好利用起来了。生死课是每个人的必修功课。
胡宜安教授 回复 @musikund: 感谢聆听!对生老病死的心灵感悟,旨在提供一个高度和支撑,从而能够在某种程度上疗愈现实生活中的创伤,果能如此,则善莫大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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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课更适合晚上一个人静静地听
胡宜安教授 回复 @交大邱博士: 好一个静夜思!只有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能摆脱杂念,以真我直面死亡,从而获得人生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