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六岁:A.A.米尔恩的童诗乐园|孩子与诗⑪

永远六岁:A.A.米尔恩的童诗乐园|孩子与诗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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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0年8月21日,克里斯托弗·罗宾·米尔恩出生在英国伦敦,他是英国知名儿童文学作家、诗人A.A.米尔恩的儿子,也是童话《小熊维尼》中的小男孩克里斯托弗·罗宾的原型。

在创作童话和童诗之前,A.A.米尔恩已为英国老牌幽默杂志《笨拙》供稿并成为编辑部的一员,也正是在这里,他与E.H.谢泼德共同工作——谢泼德为他的大部分儿童文学作品绘制了插图,包括创造了《小熊维尼》最初的形象。

在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的《小熊维尼的世界》系列童书中,收录了米尔恩四部儿童文学作品,包括《小熊维尼》《小熊维尼角的房子》,还有童诗集《当我们很小的时候》和《现在我们六岁了》 。

在本期“孩子与诗”系列专栏中,作者闫超华分享赏析了米尔恩的诗作。正如文中所说:“童诗的艺术就是进入孩子的世界,进而创造一个新的乐园。想象与本真需要语言的庇护,因为童年转瞬即逝,幸运的是,在童诗中,我们可以永远六岁……”

永远六岁,

永远蹦蹦跳跳

对读者而言,一首诗的尽头往往意味着诗歌的结束,而米尔恩似乎打破了这个魔咒。在他的诗中,尽头或许只是一个开端,因为在《当我们很小的时候》这本诗集的序言中,他这样幻想他的读者:“他看上去星期一还只有四岁,星期二像八岁,而星期六就是二十八岁的人了。”。然而诗人却渴望一直保持六岁的状态:“当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写了……而现在我已六岁了。”。他就这样和儿子克里斯托弗·罗宾在嬉戏中寻找语言的乐园。

美国诗人狄金森说:“你的花永远是你的/也许仅有一只蜜蜂会思念一朵花。”是的,你的童诗永远也是你的,在你的语言中慢慢走向你的世界。孩子们的游戏一旦开始,就很难停下来:

跳跳

作者:[英]A.A.米尔恩

翻译:张文逸、单益义

克里斯托弗·罗宾走起路来总是

跳呀跳,跳呀跳

跳呀跳,跳呀跳,跳。

每当我礼貌地告诉他

别跳了,停一停,

他都说不跳可不行。

他要不跳,哪儿也去不成,

他就哪儿也去不了,

可怜的小克里斯托弗

哪儿也去不成……

所以他走起路来总是

跳呀跳,跳呀跳,

跳呀跳,

跳呀跳,

跳。

1920年,罗宾出生了。有了孩子以后,米尔恩的作品风格迎来了巨大的变化,尤其是在童诗方面。罗宾如同果实,让米尔恩重新变成花朵,守护心灵的种籽。他们一起跳啊跳,跳啊跳,跳——啊——跳。这让我想起《柳林风声》里的一个画面:河鼠和鼹鼠去寻找水獭的孩子,在河中的一个小岛上,他们看见了潘神的眼睛,那只小水獭在他的两个蹄子中间安睡着。罗宾也许就是这个“小水獭”,他游向每首童诗的中心,波动的水一点点激起涟漪……这时,罗宾又开始了他的游戏:

转啊转,

接着转啊转,

围着小桌子转个不停——

就是托儿所里的那张小桌子——

转啊转,

接着转啊转,

我一直不停地转啊转。

——卢晓 译

罗宾一刻也闲不下来,没有人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房间里所有的事物都可以是他的玩具,包括语言本身:“他用了一整天的时间在这本书里走啊走……一不小心就在书的某几页坐了下来。”。也就是说,此刻我们翻开任何一页,一行行诗句像一层层楼梯,罗宾就坐在上面,晃动着双腿,身后隐隐露出翅膀。安徒生在《弥留之际的孩子》一诗中说:“我是不是活着就能长出翅膀?”或许,这也是米尔恩在童诗中思考的问题,罗宾就是他诗歌的羽翼。

写《小熊维尼》的米尔恩

与他的儿子罗宾

说到米尔恩,也许很多读者未必熟悉,但提到小熊维尼,相信大家都认识这个憨态可掬、滑稽可爱的家伙。在毛茸茸的时间的迷宫中,它一直拥抱着我们。米尔恩1882年生于伦敦,毕业于剑桥大学,曾在英国老牌幽默杂志《笨拙》担任编辑,创作多部长篇小说、散文、诗歌,不过让他闻名于世的是他的儿童文学作品,包括《小熊维尼》《噗噗角的房子》《当我们很小的时候》和《现在我们六岁了》。这也得益于E.H.谢泼德的插图——那些散落在米尔恩诗文中的宝石,璀璨剔透。这一创作过程在《伦敦小孩:E.H.谢泼德自传》中也有所描绘,他为《小熊维尼》画的那幅“百亩森林”图,充满着诗意的神秘气息。

在林中,沿着那些落下的一颗颗《樱桃核》,我们便能找到罗宾:

樱桃核

作者:[英]A.A.米尔恩

翻译:卢晓

当牧童好不好?

还有警察和狱卒,

货车司机或者是首长?

当投递员——或者是动物园的守门人好不好呢?

或者马戏团的看门人,

还是做一个耍杂技的人,

弹奏管风琴的音乐家,

或者是做一个歌唱家?

当一个能从口袋里变出兔子的大魔法师?

当一个能制造出火箭的火箭专家?

哦,总有好多事情等着我去干,

有好多人可以去当!

还总有许许多多的樱桃挂在我的小樱桃树上呢!

在童诗的魔法中,孩子可以不停地转换自己的角色,做什么职业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喜欢体验这其中的乐趣——那些纯粹、自然、纯真的愉悦。“还总有许许多多的樱桃挂在我的小樱桃树上呢!”“樱桃”的突然出现似乎和孩子要做的职业毫无关联,然而,正是这一句暴露了孩子的心性,让孩子成为了“孩子”。

波特小姐的“彼得兔”系列也有类似的秘密。彼得兔因为偷吃了菜园的萝卜被园丁追打,它四处逃走,问一只老鼠出口在哪,但这只老鼠嘴里吃着东西,没办法回答它……对孩子而言,还有什么比吃更重要的呢?

进入孩子独处的世界,

创造一个新乐园

这是他们小小小小小小的孤单世界:

一个人的世界

作者:[英]A. A. 米尔恩

翻译:卢晓

无论我走到哪儿,我都有一座房子,

即使在热闹拥挤的人群之中。

无论我走到哪儿,我都有一座房子,

却从没有留下任何踪迹。

无论我走到哪儿,我都有一座房子,

那里没有人说“我不同意”。

那里也没有人讲话——

因为那里除了我自己,再也没有任何人。

当“一个人”的时候,无论是孩子还是成人,他周围的空间都会缩小,更精确地说,他的心都会和这个世界短暂地脱离,这也暗示着他们开始倾听时间的回声——心灵的寂静。孩子独处时往往意味着幻想的开始,那些玩具、家具、书籍都开始长满耳朵,睁开眼睛,用声音和目光向他们敞开怀抱。他们沉浸在无限的自由中,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一个人的游戏

作者:闫超华

每个家里

都有一个孤零零的孩子

在黑暗的衣柜里

在父亲的大衣里

一个人的游戏

假装自己是哥哥

是姐姐

是弟弟和妹妹

梨子的床

只有梨叶那么大

“我困了,就睡在

自己的身体上”

每个家里

都有一个孤零零的孩子

他们的左手

和右手玩着游戏

拥抱在一起

我这首童诗可以称作对米尔恩《一个人的世界》的某种呼应,每个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都会面临孤单的时刻,他们有自己的处理方式,只是有时成人无法理解罢了。在《小熊维尼》中,毛驴咿呦丢失的尾巴后来成了猫头鹰门口的拉铃。成人一旦丢失了自己的“尾巴”就失去了童真,那是成长带来的“蜕变”:

赶时髦

作者:[英]A.A.米尔恩

翻译:张文逸、单益义

狮子有一条尾巴,一条漂亮的尾巴

大象有尾巴,鲸鱼有尾巴

鳄鱼有尾巴,鹌鹑有尾巴——

他们都有尾巴,就我没有。

如果我有六便士,我就买一条;

我对店主说:“让我试一条”;

又对大象说:“这一条归我”;

他们都跑过来,围着我瞧。

我对狮子说:“啊,你有尾巴!

大象有尾巴,鲸鱼有尾巴!

看,鳄鱼来了!他有尾巴!

你们和我一样都有尾巴!”

米尔恩曾这样说道:“儿童的书是一定要写的,不过不是为了儿童,而是为了作者本人。”是的,在写作的过程中,作家的第一读者永远是他自己,至于其他读者不过是作者的影子而已。

这个世界就像一只甲壳虫被放进了火柴盒:“我有一只甲壳虫/我管它叫披头士/如果我管它叫亚历山大/它的回应也一样/我把它装进一个火柴盒里一整天/但是保姆却把我的甲壳虫放了出来……”。“火柴盒”给孩子的感觉是神秘的,它是昆虫的家园,也是儿童欢欣的游乐场。这让我想起美国作家乔治·塞尔登《时代广场的蟋蟀》中那只有着音乐天分的蟋蟀柴斯特,小男孩玛利欧把它当作宠物收留在一个火柴盒里,这些都是儿童乐此不疲要做的事情,他们渴望“统治”比自己微小的生物以此奏响自己向成人世界进军的序曲。后来,虫子跑了,他们寻找,虫子却宛如风,不知所踪……

山上的风

作者:[英]A.A.米尔恩

翻译:张文逸、单益义

没有人能告诉我,

也没有人能弄明白,

风去了哪里,

风又是从哪里来,

它从某个地方飞来

它尽全力飞快,

我无法跟上它,

即使我跑起来。

但是如果我放开

手中风筝的线,

风筝会随风而去,

飞了一夜又一天。

不管它飞到何方,

等我找到它时,

我就能知道风

也去了那个地方。

因此,我能告诉人们

风去了什么地方……

而风从哪里来,

依然没人能弄明白。

风的踪迹是隐秘的、透明的、无处不在的,它不会为任何人和物停留,它只遵循自己的属性,当它吹拂万物时,我们才能看见它留下的“脚印”。这多么像孩子的心思啊,他们把手伸向天空抚摸风,那里飞舞着种子和生命。

无论是史蒂文森还是米尔恩,他们的童诗都表现出清新、自然、流畅的特点,有时就是简单描绘一个场景、一次对话、一场游戏,都让人重返童年,像石榴中的亿万粒星球在照耀着你。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童诗的艺术就是进入孩子的世界,进而创造一个新的乐园。想象与本真需要语言的庇护,因为童年转瞬即逝,幸运的是,在童诗中,我们可以永远六岁:

结尾

作者:[英]A. A. 米尔恩

翻译:卢晓

当我一岁的时候,

我所有的一切都刚刚开始。

当我两岁的时候,

我还是崭新的。

当我三岁的时候,

我几乎变得不再是我。

当我四岁的时候,

我更加不像我了。

当我五岁的时候,

我还是那么的朝气蓬勃。

现在,我六岁了,

我就是聪明的代名词。

所以,我觉得我现在、以后、永远都是六岁。

“永远都是六岁”,意味着整个世界都渗透到时间的水晶中,童诗抛弃了过去与未来的界限,时间的线条在此获得恒久的停留。也就是说,当我们“阅读”米尔恩呈现的童诗世界时,我们的生命就会永远定格在这首童诗中,包括你们的年龄、心灵和幻梦,这也许就是米尔恩在童诗中赋予我们的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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