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洁：拜登缺席东盟峰会，暴露“印太战略”一个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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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应东盟轮值主席国印度尼西亚总统佐科邀请，国务院总理李强9月5日上午赴印尼出席东亚合作领导人系列会议并对印尼进行正式访问。李强表示，这是他就任中国国务院总理后对亚洲国家首访。中方坚定支持东盟在区域合作中的中心地位，坚定支持东盟在国际事务中发挥更大作用，愿推动东亚继续成为全球发展的重要引擎。

同日，第43届东盟峰会在印尼首都雅加达开幕，主题为“东盟举足轻重：打造经济增长中心”。印尼总统佐科在开幕式致辞时将东盟比作“一艘巨轮”。他表示，东盟国家应同舟共济，共同驶向经济增长的中心。他还强调，“平等”是东盟所提倡的核心价值，东盟不能成为任何国家的代理人。

白宫此前公布美国总统拜登不会出席此次东盟峰会，而是改派副总统哈里斯参加。他本人则计划于9月7日至10日先飞抵印度参加G20峰会，紧接着再访问越南。印尼前外交部长纳塔莱加瓦表示，拜登此次缺席“令人失望”并且具有“象征意义”。这也令外界质疑，美国如此区别对待东盟和印度，是不再重视东盟的表现。

为何此次东盟峰会重点围绕经济议题展开？中方将发出怎样的声音？美国总统拜登跳过东盟去印度越南，体现了美国外交怎样的一贯特点？秉持战略自主不选边站的东盟各国，又将在地区和国际社会持续发挥怎样的影响力？直新闻记者专访中国社会科学院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院亚太安全与外交研究室主任张洁，带来深入解读。

直新闻：本届东盟峰会的主题是打造经济增长中心，寻求推动区域经济复苏增长。轮值主席国印尼总统佐科曾表示，诸多议程中，经济议题将是重点。为何东盟峰会将重点围绕经济议题展开？您对于中方将就此发出的声音有怎样的期待？

张洁 中国社会科学院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院亚太安全与外交研究室主任：东盟峰会聚焦于经济议题的展开，既是历史经验的展现，同时也是现实发展的需求。自冷战之后，东盟主要就是聚焦于区域发展，加强东盟内部的一体化，以及和其他伙伴关系的经济合作。这也是为什么东盟能够凝聚中日韩以及其他大国、共同构建印太经济发展，到现在成为世界经济中心之一的一个重要的历史经验。尤其到疫情之后，经济复苏对于东盟各国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加上美国实行“印太”战略之后，进行经济领域的“脱钩断链”，再加上乌克兰危机之后，能源安全和粮食安全都带给东盟各国很大的压力。因为从南亚的经验来看，如果经济搞不好，它政权就不会稳定。所以东盟峰会聚焦于东盟经济共同体的建设，这是一个重中之重。其次是区别于大国竞争主要聚焦于地缘政治博弈，东盟希望能够聚焦于区域合作，发展本地区的经济，从而形成一个稳定的东盟。所以我觉得东盟峰会聚焦于经济议题，这个是一个水到渠成的问题。

我们知道中国是非常重视整个东盟在地区架构中的一个中心地位，而且每年基本上中国的领导人都会参加东亚领导人系列会议，今年也不例外。在整个全球不确定性加大，尤其地缘政治动荡加剧的情况下，中国一直在主张要加强区域合作和全球化进程的推进，与东盟的合作是我们在全球以及周边地区的一个优先发展的方向，而且形成了非常成功的范例。所以这次会议应该说中国还是会聚焦于区域合作，和东盟形成一个共振和战略对接。具体来说预计会形成一批新的经济合作协议、落实一些比较细分区域务实合作的意向，包括支持“东盟印太展望”的落实，加强在新能源汽车领域的合作，加强数字经济的合作，以及加强产业的合作等。

直新闻：随着RCEP红利释放，中国和东盟互为最大贸易伙伴地位进一步得到巩固，双方正积极推进自贸区3.0版谈判，全面提升中国—东盟经贸制度型开放水平，也为区域合作注入了强劲动力。您如何看待中国东盟经贸合作前景？

张洁 中国社会科学院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院亚太安全与外交研究室主任：RCEP是中国和东盟共同努力下落实的规模最大的一个区域合作框架。RCEP签署之后，要具体落实到各国的合作当中，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办，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在这种情况下，细化RCEP在各种商品、服务贸易、投资合作议程方面的推进，对于稳定区域经济发展、经济合作的方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同时也可以进一步挖掘区域合作的潜力所在。

从前景来看，中国和东盟在经贸合作方面已经具有特别深的经济合作积累，同时又具备非常强的区域经济合作共识。所以经过这么多年，双方在产业的粘合度，相互的投资贸易和不同产业的合作当中，已经形成了一个互利共赢的局面。在这种情况下，未来我觉得中国东盟合作还是会进一步走实、加强。

直新闻：东亚合作领导人系列会议结束后，李强还将对印尼进行正式访问。今年恰逢中国与印尼建立全面战略伙伴关系十周年和“一带一路”倡议提出十周年。在这一关键节点，李强此访有哪些重要意义？

张洁 中国社会科学院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院亚太安全与外交研究室主任：这是李强总理上任后对亚洲方向的一个首访。鉴于双方比较特殊的地位，此访的意义我觉得至少可以从三个方面来说。第一方面就是双边，在中印尼建立全面战略伙伴关系十周年，也是“一带一路”提出十周年之际，双方能够加强战略共识，进一步夯实、丰富双方区域合作经济内容，高层引领的作用是非常重要的。

第二方面，因为印尼实际上对东盟的整个发展方向还是有一个引领作用。通过加强与印尼的战略共识，也会进一步夯实中国和整个东盟的合作方向。所以从这方面来说，也有区域性的意义。

第三方面就是全球性的。现在“全球南方”在蓬勃发展，而印尼既是最大的穆斯林国家，同时又是 G20成员国，所以它对于东盟、包括对于南亚、南太一些中小国家，它在发展方向上的引领作用还是非常明确的。

所以我认为保持中印尼关系的良好，对于当前我们建立更广泛的统一战线、使整个地区聚焦区域合作来说，还是非常具有示范效应的。在大国博弈加剧、全球经济不稳定性加剧，尤其是美国“印太战略”要将亚太地区带入一个“新冷战”的情况下，李强总理这次访问、加强中国和印尼的战略对接是非常重要的。

直新闻：白宫此前公布，美国总统拜登不会出席此次东盟峰会，而是改派副总统哈里斯参加。他本人则计划于7日至10日先飞抵印度出席G20峰会，紧接着再访问越南。印尼前外交部长纳塔莱加瓦表示，拜登此次缺席“令人失望”并且具有“象征意义”。此举也令外界质疑，美国如此区别对待东盟和印度，是不再重视东盟的表现。您对此有何观察？

张洁 中国社会科学院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院亚太安全与外交研究室主任：美国自“印太战略”提出以来，一直强调要加强对于东盟合作关系的固化，包括支持东盟在地区架构中的中心地位，但是显然我觉得言行不一致。这事实上也是美国长期的一贯做法。我看到有美国智库做了一个统计，从奥巴马到特朗普到拜登三个政府时期，总统参加APEC峰会、美国东盟峰会等的次数，得出一个结论，拜登现在的做法更多的是像特朗普，而不是像奥巴马。所以他尽管口头上说重视东盟，但显然存在严重的言行不一致。尤其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他这次参加在印度G20的峰会，然后还要再返回到东南亚去对越南进行国事访问，却缺席东盟峰会，所以可以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当然也有分析认为，美国和东盟的合作红利释放得差不多了，所以拜登觉得今年再来意义也不大。但真正让大家看到的是，美国在这个地区依靠的仍然是它的军事同盟，像美日印澳“四边机制”，当中就包括了像印度这样的国家。所以我觉得从根本上说，美国“印太战略”所构建的一个盟友与伙伴关系的网络当中，等级分明还是比较明显的，这一点我觉得东盟国家看得也是比较清楚的。所以为什么东盟更多的是愿意采取一种务实的、大国平衡的态度。

直新闻：美方虽坚称并未强迫各国在中美之间做选择，但其在私下场合常常试图向东盟成员国施压，要求各国减少对中国的经济和技术依赖。在您看来，这反映出美国外交怎样的特点？印尼总统佐科在本届东盟峰会开幕式致辞时将东盟比作“一艘巨轮”，称各国应同舟共济。他还强调，东盟不能成为任何国家的代理人。在当前大国博弈背景下，您认为东盟还能发挥怎样的作用和影响力？

张洁 中国社会科学院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院亚太安全与外交研究室主任：美国外交来说，无论是特朗普时期还是拜登时期，它推动“印太战略”，本身的目标并不是要加强和东盟的合作，而是要遏制中国。所以我们虽然讲特朗普是孤立主义，到了拜登政府就是“多边主义”，但事实上“美国优先”这一点，我觉得是其外交当中特别突出的一个特征。这一点它的做法和目标并没有根本性的改变。

我们也看到，从2022年开始，东盟经过战略焦虑之后，是有一个战略重塑和加强战略自主性的一个过程。包括在2022年它举行了东亚峰会、G20、APEC三大主场外交，展示了东盟对于整个国际事务的影响力和协调能力。包括像现在它通过加强自身对内的统一性和对外的中心地位，这都是它战略自主的一个明显的主要举措。

通过对于“东盟印太展望”的落实、加强区域经济合作，包括不断扩大伙伴关系、维护中心地位，对区域合作带来更多引导，我认为东盟的作用和影响力仍然是存在的。另外，不仅是在亚太地区，呼应到现在“全球南方”整个运动的发展，发展中国家还是希望团结起来，寻找独立自主的道路，避免成为大国竞争的牺牲品或者是代理人。我们通过观察像香格里拉对话会这一系列的国际论坛可以看到，东盟在保持中小国家的战略自主性方面，还是具有一些引领作用的。

所以我觉得东盟不仅仅对于凝聚东南亚各国的发展共识、维护东南亚地区的安全和稳定来说具有积极作用，同时它对于中小国家保持战略自主性、聚焦于非传统安全的治理，应对粮食安全、能源安全等现实挑战来说，引领作用和示范效果同也是比较明显的。

图：张洁 中国社会科学院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院亚太安全与外交研究室主任

作者|张洁，中国社科院研究员、亚太安全与外交研究室主任

编辑|张思南，深圳卫视直新闻主编

排版|汤乐怡，深圳卫视直新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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