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中国人来说,除了熟知长江、黄河这些伟大的自然河流之外,隋唐大运河、京杭大运河的名字也是不陌生的。在中学历史教科书上,我们就曾学习了解过它的来龙去脉和重要意义。不过,纸上得来终觉浅。当我在2023年夏实地前往大运河身边,行走、驻足,近距离目睹它的容颜,亲手摸一摸它跳动的脉搏,实地聆听大运河的故事,才更深刻感知它的存在、温度,以及它在现代的活力。
扬州·瓜洲古渡
在大运河江苏段的采访之旅,犹如在阅读一部流淌在大地上的史诗。来到扬州,站在瓜洲古渡遥望长江与大运河交汇,泛舟于大运河遗产点“瘦西湖”上,穿梭在一个一个犹如历史浓缩胶囊的江南园林里,清晰感受到一个现代城市与历史的深厚联结。随处可见的“运河基因”从时间深处破壁而来,在当下依然书写着传奇的水利故事。
站在不同段落的运河旁,河水与时代也有着各自不同的互动。有的依然发挥着很重要的现代交通功能,有的则已经转型成功,书写生态文明或者文化遗产的功能。不管哪一种,河水汤汤,都能感受到一份纯粹。这份纯粹,在诗仙李白一千多年前在黄鹤楼送友人孟浩然下扬州时写的诗里感受到过——他久久注视过的“孤帆远影碧空尽”。
沿着大运河走,太多的历史“名场面”,向我们扑来。想到在历史深处,运河之路,李白走过,苏轼走过,利玛窦走过,鉴真走过。在艺术化加工过的“三言二拍”故事里,杜十娘在运河上倾倒了珠宝,也彰显了一个女子的胆识和气节。我也仿佛看到,古代士子乘船过三峡,沿着长江,漂流而下,或者顺着大运河北上赶考、南下归乡或者仕途奔波。
在大运河沿岸寻找“四大名著”时,在扬州仪征十二圩两淮盐运博物馆采访时,我们恰好与《红楼梦》87版电视剧香菱扮演者陈剑月和她的丈夫柳湘莲扮演者侯长荣擦肩而过:我们到达的时候得知他们夫妇二人刚刚参观完此博物馆离开。在扬州与“红楼人物”擦肩而过,让我们有一种时光穿越的神奇呼应感。
京杭大运河路线图
大运河凝结的因素太丰富太庞大,它既是穿越古今几千年的时间之河,也是延伸在大地上的空间之河。时空纵横,立体交错,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活的文化遗产生命体。如今我们面对之,简直让人有点“信息醉氧”,万千感受,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从横向的、地理的维度来说,大运河横贯南北三千多公里,连接中国五大水系,地跨8个省级行政区。从纵向、时间维度来说,大运河从2500多年前穿越时空风雨沧桑走到现在。大运河的文化,分为古代的、近代的、当代的。围绕大运河,可以谈漕运,谈经济,谈政治,谈科技,各自大有文章可做。大运河上有诗词、小说、戏曲,沿岸有园林、古渡,等等。时空交织,错综复杂。
在大运河的开凿中,先辈劳动者们充分利用了天然运道,把人工运河与天然运道相结合,是人与自然关系的一种协调和改善,是天人合一的杰作。大水可以是天堑,也可以成为通途。从自然水道到人工运河,这是人类文明的一次飞跃,意味着人类的生存状态从逐水而居上升到引水而用。
如果说修筑长城是为了设置难以逾越的障碍,那么开凿运河就是为了实现最大限度的连接和交融。我们看到法国年鉴学派史学大师布罗代尔在《十五至十八世纪的物质文明、经济和资本主义》中写道,“1793年北京的面积远不如伦敦,但人口是伦敦人口的二到三倍。 ”而这些人中,只有少部分是北京土著,绝大多数是外来人口。明清时期大运河不仅为北京提供了全国各地的物资,还为北京提供了充足的流动人口。
扬州·三湾古运河
大运河关于交流物质和连结人员的故事,不光是历史的,也是当下的。站在京杭大运河扬州段的施桥船闸旁。这里是京杭大运河上入长江的第1个梯级,为双线船闸,船闸距离京杭运河苏北段与长江交汇口仅6.5公里。雨水滂沱,我们站在岸边等开闸,一艘庞大的货船在运河徐徐而来。这货船货运量目测大概有十辆大货车的总和。一个女子在船头,挺身而立,雨衣很醒目。他们要去往哪里?我朝着船,大声喊了句:“一路顺利啊,你们去哪?”她转过头来,笑着摆手回应了我,“谢谢你,我们去山东!”
回望河流的历史,就是了解先辈们如何依靠、利用自然,发挥人的智慧和勇气,重整山河的故事。他们曾经是如何披荆斩棘,发挥动能和智慧,在大地上、江河间开凿、修复、维护运河,将横亘在大地上的天然河流互相连接、沟通起来。大运河也见证了古人对打破隔阂、彼此联结的深切渴望。这种渴望,在容易产生彼此隔绝和孤独的当下,尤为显得可贵。我想,这也是大运河从历史深处带给现代社会的一大启示。作为活态遗产的大运河,未来还会传达出怎样有价值的信息,书写怎样的文明故事,值得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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