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宣德年间,新科进士杨恩泽衣锦还乡,出任昌乐县的知县。
杨恩泽出生在昌乐县的伏义山脚下,母亲蔡氏早年间是大家族的小姐,后来家族没落,她不得已嫁给了杨父,谁知没过上几年安稳日子,杨父意外丧生,留下他们母子孤苦无依。
天性好强的蔡氏并不认命,一边给大户人家刺绣一边教导杨恩泽,不仅凭一己之力把他养大成人,还把他送进了学堂。
杨恩泽也没有辜负母亲,用心苦读,一路披荆斩棘,终于考中了进士。
他兴冲冲地回到家中,想给母亲一个惊喜,可他推开门的瞬间,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心头一紧。
原本瘦弱的母亲变得十分苍老,双眼失去了往日的光采,此刻正孤独地坐在昏暗的角落,一点一点地摸索着刺绣。
“娘,我回来了!”杨恩泽忍住心头的酸涩,高声叫了一声。
蔡氏一怔,绣花针扎到了手上,她颤抖着把手缩了回去,人却没有动。
杨恩泽察觉到母亲的异样,急忙奔过去,紧紧握住她的手,跪在她身旁,关切地问道:“娘,你怎么了?我中了进士,已经是昌乐县的知县了,从今往后,你再也不用受苦了。”
蔡氏这才反应过来,这一切不是梦境,她日思夜想的儿子终于回来了,她空洞无神的眼中流下了一串混浊的泪水,双手在空中摸索,好一阵才缓缓抚摸到杨恩泽的脸上。
杨恩泽很纳闷,自己才走了几年,母亲的反应为何如此迟钝?他伸手轻抚母亲的面颊,试图拭去她脸上的泪痕,这才发现蔡氏的眼睛已经不识物。
“娘,你的眼睛怎么了?”杨恩泽惊恐地喊道。
蔡氏终于实实在在地触摸到了自己的儿子,内心的忧虑和不安瞬间消散,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她温柔地说道:“儿有出息了就好!娘现在老了,长期刺绣眼睛也坏了,好在绣了多年,娘的绣品在当地有很多人喜爱,还是有不少老主顾。”
杨恩泽目光落在绣帕之上,栩栩如生的景致跟以前毫无差别,他心头一酸,眼泪夺眶而出,哽咽道:“娘,是儿子不孝,让你受苦了!”
蔡氏轻轻用手拂去他脸上的泪痕,柔声安慰道:“儿不难过,我这几年日子过得还好。”
杨恩泽没法想象一个失明的老太太日子是怎样过的,但肯定过得十分艰辛,他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愧疚,难过地问:“你眼睛看不见,那你怎么生活?”
“自从你走后,我的眼睛就越来越模糊,后来直接看不见东西了,不过经常有一些左邻右舍来帮忙,他们帮我把绣好的绣品拿出去卖掉,给我换成钱,尤其有一个好心的姑娘,每日都来照顾我的一日三餐。”蔡氏说道。
“姑娘?是谁家的女儿,我这就去感谢她!”杨恩泽听闻母亲提及有人相助,心中对那些人充满了感激之意。
“我问过多次,姑娘都没有正面回答,我想着就是这个村子里的人,说不定一会儿就来了,到时候你好好感谢人家。”蔡氏说道。
可自从杨恩泽回家之后,母亲口中的姑娘再也没有出现过,杨恩泽也没有多想,以为是邻居们知道他回来了,母亲有人照顾,都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因为他着急去上任,只好主动去找寻,他精心选购了一份份礼物,逐家逐户地去表达感激之情,然而他走遍了整个村庄,却始终未能找到母亲口中那位好心的姑娘。
杨恩泽没有时间再找,他只好在心底记下这份恩情,匆匆带着母亲离开了伏义山,去县城上任。
初任知县的日子很是忙碌,杨恩泽每天都有大量的事情需要处理,于是他雇了一个丫鬟照顾母亲,自己却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日复一日,蔡氏开始怀念伏义山下的日子,想念热情的邻居,还有那个默默照顾了自己几年的姑娘。
这天,她借着杨恩泽前来探望之际,跟他商量道:“我想回老家去住,在这里整天无所事事地待着,内心着急。”
杨恩泽明白母亲在伏义山下忙碌了一辈子,现在闲下来肯定很空虚,幸亏自己回到了县城,离老家也不远,可以经常抽空回家看望母亲,就同意了她的要求。
他抚着母亲的手安慰道:“你再给我一些时日,我把老家的房子翻修一下,到时候就把你送回去住,再请几个人照顾你,让你安享晚年。”
蔡氏内心感到无比欣慰,她的儿子既孝顺又通情达理,没有将自己强行留在县城,接下来的事情,就让他去妥善安排吧。
半年之后,杨恩泽将伏义山下的老房子重新翻盖一新,打造了一个三进三出的大宅院,又给府里请了管家,丫鬟,以便更好地照顾蔡氏的生活起居。
做好这一切,杨恩泽才将母亲送回去,为了让母亲有人陪伴,他又找媒婆给自己说了一门亲事,娶了当地有名的高府小姐英柔为妻。
英柔有幸嫁入杨府,成为知县夫人,是求之不得的好事,高府不仅陪了丰盛的嫁妆,还给英柔带了两个聪明伶俐的丫鬟。
英柔温婉贤惠,不仅悉心照料着杨恩泽的日常起居,更把蔡氏这位失明的婆婆照顾得无微不至。
她的善良和聪慧让杨恩泽很是欣慰,家宅和睦平安,把母亲交给英柔,他很是放心,于是便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到工作之中。
从那以后,英柔主内,杨恩泽主外,一家人的日子过得很是和谐美满。
没多久,英柔有了身孕,这对于杨府来说,是一件非常喜庆的事情,杨恩泽尽可能地抽时间多回家陪伴英柔,让她不要再那般操心和劳累。
为了使英柔能够安心地养胎,杨恩泽发现她身边的丫鬟米梭非常机灵聪慧,于是将家中的所有事务都交给了她来打理。
米梭也没有让主家失望,真的成了英柔的左膀右臂,不仅把家中事物打理得井井有条,还把英柔也照顾得非常好。
十个月匆匆而过,这天清晨,天空阴沉沉的,感觉顷刻间就要下倾盆大雨,可此时英柔却有了生产的迹象,腹疼难忍,豆大的汗珠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流。
杨恩泽见英柔如此难受,他心急如焚,紧紧地握着英柔的手,不停地安抚她,又派管家急速请来两位经验丰富的稳婆,为英柔接生。
稳婆把英柔搀扶进内室,让她躺在床上,引导她生产。
窗外的天空愈发昏暗,雨已经淅淅沥沥的飘下,英柔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喊叫,杨恩泽则在门厅焦躁地踱步,内心忐忑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整个府里忙做一团,丫鬟们进进出出,蔡氏知道儿媳生孩子,也焦急地守候在门口,可稳婆们使出浑身解数,还是没有让英柔顺利地把孩子生下来。
几个时辰过去,雨越下越大,天越来越黑,屋内视物已是模糊不清,丫鬟们赶紧将府中所有烛火点燃,照亮每一个角落。
“夫人,再加一把劲,也许孩子就生下来了。”稳婆借着烛光仔细打量了一下英柔的情况,大声鼓励道。
英柔此时已经虚弱不堪,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几缕湿漉漉的头发紧紧地贴在额前,听到稳婆的声音,她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一声吼叫,随后昏了过去。
就在这个瞬间,天空一声惊雷,狂风骤起,窗户猛地被吹开,屋内的烛火在风中摇曳几下后随之熄灭,就在大家愣神之际,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响起。
稳婆大喊:“生了!生了!”
大家紧绷着的神经瞬间放松,丫鬟们麻利地关了窗,点亮了灯,杨恩泽扶着蔡氏也进了内室。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那啼哭不止的孩子,距离最近的稳婆突然面色大变,惊呼道:“怪胎!怪胎!”
随即在大家的诧异之下,疾步离开了杨府。
杨恩泽这才仔细端详起孩子,只见他那白胖的身躯上长着一颗鼠头,此刻正用一双鼠眼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每一个人。
杨恩泽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时,只见人身鼠头的小孩快速地爬了起来,身形真的跟一只大老鼠那样,矫健地爬到了英柔的怀里。
这下所有的人都看真切了,丫鬟们尖叫着冲出了房间,杨恩泽也惊慌不已,扶着蔡氏就要往外走。
英柔在众人的惊叫声中缓缓苏醒,只见一只硕大的老鼠趴在怀中,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吓得目瞪口呆。
她努力想支撑起自己的身体,躲避这只硕大的老鼠,可是她浑身瘫软无力,无奈之下,只好朝杨恩泽求救,让他帮自己弄走。
杨恩泽知道这是个小孩,再怪也是英柔身上掉下来的肉,他无法理解英柔为什么会生下如此怪异的孩子,曾经对她的怜惜之情早已荡然无存,将所有的不满和愤怒都倾泻在她的身上。
他并未理会英柔的恳求,冷漠地瞥了她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加快了脚步,急速朝着门外走去。
英柔眼睁睁地看着杨恩泽逐渐消失在视线之外,心中涌起无尽的绝望,泪珠悄然滑落。
这时,米梭急步走到她身边,把鼠孩抱起来,直接塞到杨恩泽怀里说:“大人,这是你的儿子,你该护着夫人的。”
杨恩泽没想到米梭胆子这么大,她并没有像其他丫鬟那样四处逃窜,居然还敢抱这个孩子。
他颤抖着双手抱着孩子,看着小孩尖尖的嘴,小小的眼,内心又害怕又苦涩,抱也不是,扔也不是。
他结结巴巴地对米梭说:“扔…快扔了吧!”
米梭看了他一眼,有些轻蔑地说:“你这么狠心吗?这可是你的儿子。”
“可是他长得这么怪异,将来怎么生存呢?不管我做什么决定,都是为了他好。”杨恩泽看着孩子,眼里露出了凶光,左手的食指和大拇指紧紧地掐住了孩子的脖子。
孩子发出了凄厉的哭叫声,米梭没想到杨恩泽真敢亲手掐死自己的儿子,她的眼眶泛起了泪光,紧握拳头,怒吼道:“你没有权利剥夺任何一个生命!”
说完也不管杨恩泽是否同意,一把夺过孩子,抱过去清洗干净,用被子包好,轻轻放到英柔的身边。
英柔知道自己生下怪胎后,心情更加郁闷不堪,加上杨恩泽对她不理不睬,冷漠至极,让她心如刀绞,最后气结于心,没坐完月子就去世了。
杨府的丫鬟仆人亲眼见证了小少爷的异样,都认为府里有妖怪,大家不愿意再留在杨府,纷纷辞工,很快家里只剩下米梭一个丫鬟了。
蔡氏虽然失明,但内心清明,家中的变故令她心力交瘁,原本脆弱的身体不堪重负,直接一病不起,不久便离世长逝。
杨恩泽接连失去了妻子和母亲,内心深受打击,加上鼠孩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所有人都认为他做了亏心事才会得此报应,别人异样的目光更让他痛苦万分。
可他再也没有勇气扔掉和掐死这个孩子,幸亏米梭不离不弃,一直照顾着小鼠孩,才让这个孩子活了下来。
家已经不再是往日的家,杨恩泽一直待在县城,不愿意回家去,也不再管鼠孩和米梭。
这天,杨恩泽处理完公务之后,正在后堂跟几位同僚喝酒聊天,突然,一名衙役匆匆而至,禀报道:“大人,门口来了一位女子带着一个孩子,坚持要见你。”
杨恩泽原本笑意盈盈的脸瞬间冷若冰霜,厉声说道:“赶走!不见!”
他的话音刚落,衙役还没来得及走,只听后面传来一个女子呵呵的笑声。
“鼠儿,你亲爹都不要你,赶紧过去叫爹,让他好好看看你。”女子朝手里牵着的小孩说道。
小孩已经一岁多了,除了尖嘴细眼,长相酷似老鼠之外,其他地方并无异样,听了米梭的话,他就地一滚,如一只灵活的老鼠那般快速地爬到了杨恩泽身上。
众人傻眼,旁边有几个胆小的衙役惊叫出声:“妖胎…妖胎!”瞬时,大家做鸟兽散,四处奔逃。
杨恩泽用力也没有把鼠孩从身上拽下来,只好用乞求的眼光盯着米梭,低声说道:“你让他下来,我们好好说话。”
米梭大喊道:“鼠儿,回来!”
鼠孩跟听到了娘亲的命令一般,从杨恩泽身上一跃而下,快速爬回了米梭身边。
杨恩泽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被鼠孩揉皱的衣服,面无表情地看着米梭,语气生硬地质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你的儿子你不养,还问我找你有什么事?我给你把儿子送过来,我也要辞工。”米梭丝毫不惧怕他,直接回答道。
“孩子是你要养的,是你不让我扔也是你不让我掐死,现在想把这样一个妖胎扔给我,我不同意。”杨恩泽气呼呼地说道。
“虎毒不食子!你连动物都不如!给我银子!”米梭知道杨恩泽不会接受鼠孩,也没有打算真的把孩子给他,只是吃喝拉撒都需要钱,杨恩泽一走一年多,没有给家里一分钱。
杨恩泽赶紧从衣服里拿出几张银票递过去说:“以后再不要到县衙来找我,我会每隔几个月给你把钱送过去,不要让别人看到这个可怕的孩子。”
米梭无奈地摇了摇头,带着鼠孩走了。
杨恩泽以为日子会跟从前一样,谁知米梭走后没几天,知府大人带着宣旨的公公就来到了县衙。
杨恩泽颤颤巍巍的接旨,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天同僚们亲眼目睹了鼠孩的真实面貌,无不惊恐万分,众人联手向知府递交了一封奏章,揭示杨恩泽眷养妖邪之物,他日必将危害他人和社会,请求革去杨恩泽知县一职,让他当众诛杀妖胎,以绝后患。
知府不敢擅自决定,快马加鞭把奏章呈给了皇上,皇上宁可信其有,也不敢冒险留下所谓的妖胎,但他并没有革杨恩泽的职,只是下旨让他亲手斩杀妖胎。
杨恩泽为了仕途和性命,他决定当众斩杀鼠孩,他把知府、宣旨公公以及一众有疑心的同僚,全部带到了伏义山下的老宅。
米梭和鼠孩正在院子里玩耍,见杨恩泽带带回来这么多人,顿时感觉不妙,她机警地把鼠孩挡在身后,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杨恩泽不想跟她多费口舌,直言不讳地说道:“皇上有旨,诛杀妖胎,以绝后患!”
米梭跟不认识他似的,紧盯着他看了半天,才清晰地吐出几个字:“你比妖邪还可怕!”
说完也不理众人,径直带着鼠孩往内宅走去。
知府担心杨恩泽心软,在旁边喊道:“皇上开恩,并没有革去你的官职,只是让你诛杀妖胎,你再不动手,恐怕会错失良机。”
杨恩泽顾不了许多,举起剑就朝米梭跟鼠孩刺去,嘴里大喊:“既然你要护着他,那我就送你们一起上西天。”
眼看着剑就要刺中米梭的后背,众人只觉得一道劲风刮过,把杨恩泽逼退至丈余之外。
众人大惊失色,齐声高喊:“妖怪!有妖怪!”
宣旨公公大声嚷道:“杨恩泽,赶紧诛杀妖邪,如果激怒皇上,你恐怕性命难保。”
杨恩泽原本还有三分侥幸,鼠孩只是长得丑,并非妖胎,可刚才那一阵突如其来的劲风,却让他真切地感受到了妖邪之气的存在。
他顾不上多想,迅速联合了几名衙役,一起挥舞着利刃,赴向了米梭和鼠孩。
这次米梭没有躲,而是正面迎向他们,一挥手,所有冲上来的人,被她的掌风震得七零八落,纷纷倒在了地上。
杨恩泽顾不得身体的剧痛,猛地从地上跃起,惊愕地瞪着米梭,一脸疑惑地质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在我家?”
米梭冷笑道:“你真的不及你父亲十分之一的善良!”
杨恩泽再次错愕,问道:“父亲?你为什么会认识父亲?我对父亲也没有多少印象。”
米梭把鼠孩放下,用手在他的脸上轻轻游走了一圈,突然间,一个五官精致、眉目如画的小男孩便呈现在大家的眼前。
米梭看着惊讶不已的众人,指着杨恩泽说道:“我不喜杀生,但我跟他之间有诸多是非恩怨,鼠儿是一个健康漂亮的孩子,只是我在他脸上施了幻术,他并不是妖胎。”
杨恩泽看着那个五官酷似自己的小孩,心中五味杂陈,他曾三番五次的下手,都想要结束这孩子的性命,可眼前这个惹人怜爱的小生命却让他内心无比震撼。
他缓步上前,想抚摸一下至今都没有取名字的儿子,可孩子的眼中除了陌生就是惧怕,麻利地躲到了米梭的身后。
杨恩泽的手悬在半空中,他那双充满怨恨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米梭,怒声喝斥:“是你害得我家破人亡,是你害得我骨肉分离,我要杀了你!”
话音刚落,杨恩泽挥剑刺向米梭。米梭见他怒气冲冲的模样,却并未闪躲,而是快速用两指夹住他的剑刃,猛地一推,杨恩泽瞬间被甩出去数丈,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米梭目光如刀,凝视着狼狈不堪的杨恩泽,冷笑道:“这是你造的孽,我乃几百年的鼠妖,若要取你性命,易如反掌,可你我之间恩怨纠葛甚深,为了报恩,我留你性命!为了报仇,我变成丫鬟来到了你身边。”
众人一头雾水,不明白她此言究竟有何深意,都愣愣地盯着她期待下文。
知府见多识广,看米梭并无伤他们之意,于是壮着胆子问道:“你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
米梭扫了他们一眼,缓缓讲起了她与杨府几十年的过往。
在杨恩泽三岁那年,杨父出门打猎,在自家屋后不远处的草丛里,他看到一条大蛇嘴里咬着一只很大的黑鼠,杨父在自家院子里见过这只大黑鼠,平日并不害人,有时还围着他们一家人逗乐。
杨父心中不忍,搭弓射了蛇一箭,蛇受惊,松开了紧咬的黑鼠,杨父看着黑鼠逃离了蛇口,见它安全离开便没有再管蛇,转身深入山林继续狩猎。
那天他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猎物,只得在山林间徘徊,不知不觉进入了密林深处,这时耳畔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寻声找去,却意外地看到了那条曾被他射了一箭的蛇。
蛇的眼神中闪烁着愤怒之光,猛然跃起,狠狠地咬向杨父的手掌,杨父猝不及防,剧烈地疼痛席卷而来,他的手掌顷刻间变得青紫交织。
杨父知道此蛇有剧毒之后,不敢耽搁,急匆匆地朝家中走去,可惜他还没有到家,便身中剧毒而亡。
从此杨家只剩下孤儿寡母,黑鼠也很难过,但他明白自己不是蛇王的对手,无法替杨父报仇,只能竭尽所能的帮助蔡氏母子,以弥补心中的愧疚。
杨恩泽去参加科举考试的前夕,黑鼠悄悄地将一包银子放在他床头,他误以为是母亲省吃俭用攒下的,心中充满了安慰与感激,于是毫不犹豫地背上行囊,踏上了漫长的求学之路。
他一去多年,蔡氏的身体每况愈下,可刺绣是她唯一的生存本事,为了给儿子积攒更多的钱财,她没日没夜地绣活,最后导致双目失明,生活难以自理。
这时,黑鼠化身成一个女子,悉心照料着蔡氏的一日三餐,直到她得知杨恩泽高中进士,回归县城,她才心安理得的隐居起来。
当黑鼠以为她的恩报完了,可以安心修炼时,杨恩泽开始翻修故居,他们把老宅拆了,重新挖地基盖新房。
挖地基当日,众人挖开了一个老鼠窝,数十只黑漆漆的老鼠立刻惊慌失措地四处逃窜。杨恩泽猛地高喊:“打死它们!”
众人纷纷拿起铁锹和木棍,猛烈地击打着老鼠,杨恩泽还亲手砸死了几只,但也有少量的几只逃走了。
米梭说到这里,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在场的人也明白了七分。
她怒视着杨恩泽,语气中充满了愤怒与失望:“你毁了我的家,伤害了我的至亲,我本可以将你碎尸万段,但念及恩公曾在危难之际救过我,我只是化身高小姐的丫鬟给你一点教训,可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连自己的骨肉都能下手。”
杨恩泽在了解事情的始末之后,深感懊悔不已,他当时只是担心新宅盖好之后,老鼠会惊吓到失明的母亲,因此才下令将几十只老鼠都打死,并没有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渊源。
如果鼠妖真要报复,别说小小的儿子,连自己都能被她轻而易举地摧毁,可她没有这样做,不仅把儿子照顾得很好,而且对自己她也没有出重手伤害。
杨恩泽想起鼠妖曾给予自己的种种帮助,心中愧疚难当。他跪倒在米梭的面前,泪流满面:“仙人,是我不好,是我混账,谢谢您大恩大量,不跟我计较。”
米梭黯然无语,心中却叹息:冤冤相报何时了,不如就此恩怨情仇一笔勾销吧。
她长叹一声,挥了挥手说道:“罢了罢了!从此你我陌路,恩怨消散于无形。”
说完她也不再理会众人,直接遁地而入,消失得无影无踪。
知府见状,松了一口气,将杨恩泽从地上扶起,感叹道:“你遇到了好妖呀,现在儿子也平安无事,我会如实向皇上禀报此事。”
杨恩泽也很庆幸自己遇到了好妖,否则杨家恐怕后继无人了。他稳了稳心神,缓缓走向哭闹不止的儿子,温柔地把他拥进了怀中。
从那以后,杨恩泽对黑鼠特别敬畏,再也不乱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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