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秩序第九讲 威尔逊与现代国际秩序4：国际秩序中的威尔逊主义

威尔逊主义实际上是一种基于自由主义价值观建立的国际秩序，它与国际组织、非殖民化浪潮有着密切联系，但二战的暴虐却似乎给威尔逊的美好理想蒙上了阴影。

内容讲义 

课程讲稿

你好，我是许小亮，欢迎来到《通往文明之路100讲》国际秩序篇。

前三讲我们一直在聊，威尔逊的国际秩序构想从根本上突破了格劳秀斯传统。那么，在威尔逊之后，是否也形成了一种威尔逊传统呢？答案是肯定的。在威尔逊之后，所有关于国际秩序的构想都绕不过他的主张。这个主张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形成了国际秩序中更为强大的威尔逊传统。我们把这个传统叫做威尔逊主义。

与格劳秀斯不同，威尔逊并没有关于国际秩序的理论专著，他对国际秩序的构想，是通过一系列的演讲和主张形成的。如果说格劳秀斯传统的本质是在一个定型的理论框架下不断丰富细节的话，那么威尔逊主义的本质，就是在一个进步主义的道德话语中不断形成新秩序的实践。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国际秩序的重心就从格劳秀斯传统转向了威尔逊主义。在这一讲，我就和你来聊一聊国际秩序中的威尔逊主义。

什么是威尔逊主义？

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人们认识到了战争的残酷，也认识到了战胜国规则在国际秩序构建中的不稳定性。因为这个规则很可能把人们在和平秩序中的努力在短时间内化为灰烬。所以，国际秩序的核心问题自然就转换为和平秩序的优先性、国际秩序对于人类文明自我保存的意义等问题。正是在这样的前提下，威尔逊主义才逐渐为人们所接受。那么，什么是威尔逊主义呢？

首先来聊聊威尔逊主义的概念。所谓威尔逊主义，是指一种基于自由主义的价值观建立的国际秩序。在这种国际秩序中，一个国家实力不仅仅在于捍卫它的国家利益，更在于捍卫它的价值观。这种价值观以和平为根本目的，以民主作为实现该目的的手段，最终落实在保护每一生活在这个国际秩序中个体的基本权利上。

这个定义，反应了威尔逊主义的三个根本特质。我们依次来说：

第一，威尔逊主义认为，国际秩序与国内秩序一样，都可以被一种价值观引领。而这种价值观就是自由主义价值观。但其实，威尔逊的主张还是美国得自由主义政治价值。他强调国际秩序中的人民自决权，不过是对美国人内政中个人自主价值和民主价值的国际翻版；他说的国际联盟，不过是把美国式的国会政体带入到了国际秩序中。在这种观念下，威尔逊主义特别强调国际秩序不能被国家利益所左右，而应当更加着重国际秩序中的自由与民主。只有这样，国家间的和平才能够获得最终保证。但其实，威尔逊主义只不过是重新在道德和价值层面重新定义了国家利益而已。

第二，威尔逊主义捍卫的是美国价值观。威尔逊主义把美国看作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国际秩序的核心。在这样的指引下，政治家们将美国自身的自由、民主以及繁荣与国际秩序密地联系在一起。而正是为了捍卫这个自由的世界秩序，富兰克林·罗斯福总统才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给反法西斯同盟实际援助，并最终决定参战。也正是在这个目标下，美国才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干涉了很多国际事务。

第三，威尔逊主义的根本任务就是避免再度出现世界范围内的全面战争。在这个意义上，相比于马基雅维利传统，它是一个“更高版本的现实主义”。因为它所有努力的目标就是限制战争并最终消灭战争。而相比于康德传统，它是一个“现实化的乌托邦”，也就是它不追求所有国家政体的同质化，而尊重每一个国家和民族选择自己政体的意愿。但它同时也捍卫每一个个体在国际秩序中的基本权利。

威尔逊主义这种把美国与国际秩序强绑定的作法能够保证国际秩序的稳定性，但也常常让美国遭受霸权主义的批评。那么，威尔逊面对这样的批评，他是怎么做的呢？

在威尔逊主义的框架下，国际秩序出现了一个公共领域的转向，这个转向的明显特征就是相比于国家，国际组织在国际秩序的构建中发挥越来越大的作用。

威尔逊主义的核心主张：国际组织的重要性与国际秩序的去殖民化

在上一讲，我们说过，威尔逊对于国际联盟的设想，是他对国际秩序构想的核心环节，并且国际联盟也确实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对于国家间的和平和安全有着巨大的贡献。但是，威尔逊主义扩大了这个构想，把国际组织视为是整个国际秩序的核心力量。

这样一来，国际秩序的构建和发展就不仅仅依靠国际联盟这一个国际组织了，而是依靠国际联盟机制下各种国际组织的不断组建，以及这些国际组织去形成一种具有更广泛公共性特质的国际领域，从而在总体的和平机制下，不断丰富和发展各种不同类型的国际秩序。

这就意味着，在威尔逊主义的构想中，国际法就会突破传统的战争与和平领域，而在教育、贸易、劳动等一系列国际领域蓬勃发展。而一旦国际法在这些领域内不断生长，那么国家间的彼此联系就会越来越规范。那么，和平的理念就不单单停留在道德宣讲的层面，而渗透到了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反过来，人与人之间的频繁接触，也就会形成一种牢不可破的国际公共领域。

这其实就是威尔逊主义对于自身的国际秩序构想抱有信心的根源。

但是，威尔逊主义的这些构想还是在美国和欧洲的视野下，它如何能够照顾到非欧美的世界呢？换句话说，非欧美世界为什么要接受这一套道德话语呢？

这又要说到威尔逊对于世界体系非殖民化的努力了。

我们在前面一讲也提到过，威尔逊特别强调“人民自决”的理念。这个理念一旦在世界范围内得到普遍的确认与接受。那么，非欧美世界的各个殖民地必将纷纷掀起独立的浪潮。这一点，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各非欧美世界的独立运动中就可以看出。正是在威尔逊主义的框架下，这些独立运动才可能被纳入进新国际秩序中。

威尔逊主义突破了格劳秀斯传统所确立的国际秩序中的不平等结构，促成了一种迈向平等国际秩序的国际运动。在威尔逊主义的框架下，国际法在本质上是一种“平等法”。

所以，在面对非欧美的世界形成国际秩序时，威尔逊主义主张一种“平等的姿态”。一个非欧美世界的国家在国际社会中的权利和地位，完全取决于它自己是否真正具备自决的资质和能力，而不在于它实力的强弱。

也正是在威尔逊主义的框架下，格劳秀斯传统中的那些“不平等条约”才会逐渐被废除。

通过威尔逊主义，非欧美世界再次进入到欧美所构建的国际秩序中，完成了自身的国家建构和国家利益的捍卫。

威尔逊主义的挫折：第二次世界大战

聊到这里，关于威尔逊主义我们就说的差不多了。简单总结一下，威尔逊主义特别强调国际组织在国际秩序中的优先地位。而要想国际组织在国际秩序中获得这种优先地位，就必须让更多的国家参与到国际组织的活动中来。这需要一个历史前提，那就是国际秩序中要有越来越多平等身份的国家。为了实现这个目的，就必须赋予各个民族或人民以自决权。

美国人对威尔逊主义的实践，把国际秩序从不平等带向平等，从战争迈入和平。但可惜的是，欧洲人并不希望这种国际秩序影响他们的殖民利益。而与此同时，在美国国内，美国人民对于威尔逊的干预主义立场也深感不安，拒绝了威尔逊的国际秩序构想。 

威尔逊主义真正要发挥它的作用，需要一个历史契机。这个契机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第二次世界大战真正让世界人民意识到了威尔逊主义的重要性。此时，承担起这个历史任务的，就是美国总统富兰克林·罗斯福。

从下一讲开始，我就和你来聊一聊罗斯福。看看这位美国总统是如何从大立法者的角度去构想一个威尔逊式的新国际秩序的。

感谢收听，我们下一讲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