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元培 | 中学修身教科书 | 第一章 修己 | 02-体育（上）（附原文）

因文字较长，分两次进行，此部分为上，是“第二节 体育”的第一至九自然段。

中学修身教科书  蔡元培

第一章  修己   

第二节  体育

（1）

凡德道以修己为本，而修己之道，又以体育为本。

（2）

忠孝，人伦之大道也，非康健之身，无以行之。

人之事父母也，服劳奉养，惟力是视，羸（léi）弱而不能供职，虽有孝思奚（xī）益？况其以疾病贻（yí）父母忧乎？

其于国也亦然。国民之义务，莫大于兵役，非强有力者，应征而不及格，临阵而不能战，其何能忠？

且非特忠孝也。一切道德，殆（dài）皆非羸弱之人所能实行者。苟欲实践道德，宣力国家，以尽人生之天职，其必自体育始矣。

（3）

且体育与智育之关系，尤为密切，西哲有言：康强之精神，必寓于康强之身体。不我欺也。

苟（gǒu）非狂易，未有学焉（yān）而不能知，习焉而不能熟者。其能否成立，视体魄（pò）如何耳。

也尝（cháng）有抱非常之才，且亦富于春秋，徒以体魄孱（chán）弱，力不逮（dài）志，奄（yǎn）然与凡庸（yōng）伍者，甚至或盛年废学，或中道夭（yāo）逝，尤可悲焉。

（4）

夫人之一身，本不容以自私，盖人未有能遗世而独立者。无父母则无我身，子女之天职，与生俱来。

其他兄弟夫妇朋友之间，亦各以其相对之地位，而各有应尽之本务。而吾身之康强与否，即关于本务之尽否。

故人之一身，对于家族若社会若国家，皆有善自摄（shè）卫之责。

使傲然曰：我身之不康强，我自受之，于人无与焉。斯则大谬（miù）不然者也。

（5）

人之幼也，卫生之道，宜（yí）受命于父兄。及十三四岁，则当躬（gōng）自注意矣。

请述其概：一曰节其饮食；二曰洁其体肤及衣服；三曰时其运动；四曰时其寝息；五曰快其精神。

（6）

少壮之人，所以损其身体者，率（shuài）由于饮食之无节。

虽当身体长（zhǎng）育之时，饮食之量，本不能以老人为例，然过量之忌（jì）则一也。

使于饱食以后，尚歆（xīn）于旨（zhǐ）味而恣（zì）食之，则其损于身体，所不待言。

且既知饮食过量之为害，而一时为食欲所迫，不及自制，且致养成不能节欲之习惯，其害尤大，不可以不慎（shèn）也。

（7）

少年每喜于闲暇之时，杂食果饵（ěr），以致减损其定时之餐饭，是亦一弊（bì）习。

医家谓成人之胃病，率基于是，是乌可以不戒欤（yú）？

（8）

酒与烟，皆害多而利少。

饮酒渐醉，则精神为之惑乱，而不能自节。能慎之于始而不饮，则无虑矣。

吸烟多始于游戏，及其习惯，则成癖（pǐ）而不能废。故少年尤当戒之。

烟含毒性，卷烟一枚，其所含毒分，足以毙（bì）雀二十尾。其毒性之剧如此，吸者之受害可知矣。

（9）

凡人之习惯，恒得以他习惯代之。

饮食之过量，亦一习惯耳。以节制食欲之法矫（jiǎo）之，而渐成习惯，则旧习不难尽去也。

解释与理解（供参考）：
① 第（2）段，展开阐述“为何体育是修己之本？”，可见，“羸弱”之人，既无力为父母尽孝、也无能为国尽忠，恐怕是“一切道德”都难以亲力亲为呢。

其部分词语解释如下：
事：旧指侍奉。如：事亲。

服劳：服事效劳。查词典，“服事”的解释有“犹服侍”。

奉养：侍奉和赡养（父母或其他尊亲）。如：奉养二老。

侍（shì）奉：侍候奉养（长辈）。如：侍奉父母。

赡（shàn）养：成年子女对父母或晚辈对长辈在物质上和生活上照顾。

羸（léi）弱：瘦弱。羸：瘦。

奚（xī）：文言代词，表示疑问，相当于“何”。

贻（yí）：查电子版《新华字典》，有如下两个解释。
赠送。
遗留。如：贻害、贻笑大方。

查《古汉语常用字字典》，作“赠给”时的例子有：“魏王贻我大瓠（hù）之种。”（瓠：葫芦）

作“遗留”时的例子有：“贻丑于来叶。”（叶：世）

“贻”和“赠”的辨析如下：两者都有“赠送”的意思，但在遗留的意义上，只能用“贻”，不能用“赠”。

殆（dài）：文言副词，几乎，差不多。如：财产损失殆尽。

② 第（3）段，论述了体育和智育间的关系。

其部分词语解释如下：
苟（gǒu）：文言连词，假如。如：苟可以利民，不循（xún）其礼。

循（xún）：遵守，依照：循规蹈矩、循序渐进、遵循。

狂易：精神失常。

如果不是精神失常，怎么可能“学不会、练不成”呢？看来，成才与否，身体好坏是根本。

尝（cháng）：曾经。如：未尝。

孱（chán）弱：软弱无能。孱：弱懦，弱小。

逮（dài）：到，及。如：力有未逮、力所不逮。

力所不逮：指能力达不到。

奄（yǎn）：查《古汉语常用字字典》，个人感觉接近意思：[奄奄]气息微弱的样子。李密《陈情表》有：“日薄西山，气息奄奄。”

③ 第（4）段，讲人不应自私，父母、子女、兄弟姊妹、夫妻、好友间都有应尽之责，体健才能尽责，于国也是如此。所以，身体的康健并非只是“自作自受”，与他人无关。若这样想，就“大错特错”了。

其部分词语解释如下：
摄（shè）卫：指保养身体。

大谬（miù）：大错。

不然：不是这样。如：下象棋看起来很容易，其实不然。

④ 第（5）段，则阐明人当自己爱护自己的身体，尤其是如下五个方面：饮食、清洁、运动、作息、精神。

其中，躬（gōng）自：自己；亲自。

⑤ 第（6）~（9）皆与饮食有关，包括饮食的节制、烟酒的危害、养成好的习惯等。

其部分词语解释如下：

[第（6）段 ] 
率（shuài）：大率、大概、大略。如：率皆如此。

歆（xīn）：欣喜。

旨（zhǐ）味：美味。“旨”有“美味”的意思，如：旨酒。

恣（zì）：放纵，无拘束。如：恣意、恣情。

在饱餐之后，还贪恋美味大快朵颐（“尚歆于旨味而恣食之”），其对身体的损害，是毋庸置疑的。

大快朵颐（yí）：就是大吃大嚼。痛痛快快地大吃一顿。朵颐：鼓动腮颊。

[第（7）段 ] 
果饵（ěr）：糖果点心（总称）。

弊（bì）习：不好的习惯。也可以说是“陋习”。

乌：文言代词，表示疑问，哪，何。如：乌足道哉？

欤（yú）：文言助词。这里表示的是疑问语气。（这怎么可以不戒除呢？）

常吃零食，而耽误正餐的饮食，也是一个不好的习惯，还容易引起胃病。这坏毛病，还是戒掉的好。

[第（8）段 ] 
惑乱：使迷惑混乱。如：惑乱人心。

惑（huò）：使迷乱。如：迷惑、惑乱人心、谣言惑众。

能慎之于始而不饮，则无虑矣：是指在开始就慎重不饮酒，也就不必担忧了吧。

慎：小心，加小心。如：谨慎、不慎、慎重、谨小慎微。

虑（lǜ）：担忧。如：忧虑、过虑、顾虑、焦虑。

成癖（pǐ）而不能废：指养成习惯上瘾之后，就难以戒掉了。

癖（pǐ）：对事物的特别爱好。如：癖好、烟癖、洁癖、怪癖、嗜（shì）酒成癖。

嗜（shì）：喜爱，特别爱好。如：嗜好、嗜睡、嗜酒。

枚：量词，相当于“个”。如：三枚勋章。

文中的“卷烟一枚”是指一支卷烟。

尾：电子版《新华字典》的解释是“量词，用于鱼。”

想来麻雀、燕子这类也有“尾巴”，“燕尾服”（黑色，前身较短，后身较长而下端分开像燕子的尾巴）还是男式西服的一种，用“尾”作量词来数“雀”的个数也是可以的吧。

一支烟的毒性足以毒死二十只麻雀，可见其危害了。

[第（9）段 ] 
蔡先生在文中给出克服旧习惯的方法，就像家电的“以旧换新”，我们可以用新的好习惯来替代那些旧的不好的习惯。

矫（jiǎo）：纠正，把弯曲的弄直。如：矫正、矫枉过正、矫揉造作。

矫揉（róu）造作：比喻故意做作，表现极不自然。矫：使弯曲的变直。揉：使直的变弯。

但看《古汉语常用字字典》，“揉”的解释有“使木弯曲或伸直（以造器物）”，如《管子·七法》中有“朝揉轮而夕欲乘车。”

“揉”字究竟如何解？以后再细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