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岁的张女士家住上海浦东航头镇某小区。今年5月6日,她在家附近的金航城购物广场闲逛,偶遇一家足浴店揽客,就进店泡脚“体验”一下。不料,在店家“引导”下,分三次付了近10万元。
当店家让她再交17万元时,她拨打了新闻晨报“老叶较真”的新闻热线电话13524337940。记者感觉事态严重,立即到航头镇找到张女士,劝阻她继续付款,并协助她从店家追回了先前的损失95100元。
体验泡脚后两次付了6700元
8月2日下午,“老叶较真”接到69岁张女士的电话,她在电话里吞吞吐吐地说,有一件事,她不敢跟老公说,也不敢跟儿子说,希望记者帮她判断一下,是不是被人骗了?
张女士说,5月6日下午,她在金航城闲逛,逛到地下一层一家名叫“威御轩”的足浴店门口,遇到店家在那里揽客。
“他们跟我说,脚按摩做得挺好的,劝我进去体验一下。以前我也想过泡泡脚,但从来没有泡过,这次遇到了,就想体验一下,反正也不损失什么东西。他们给我泡脚的时候,师傅在我脚上捏了捏,说上年纪了,多捏捏脚,可以促进脚底血液循环,对身体有好处。我想也是。”
交谈中,张女士了解到,这个捏脚的师傅是一名姓叶的男子,大概40岁的样子。叶师傅叫张女士办一张卡。一开始,张女士并不想办,说以后每来一次就付一次钱。叶师傅说那有啥意思呀,你办了卡,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一个星期来一次就行了,可以先办半年的,钱不多,他们在搞活动。张女士想想,1200元也不算离谱,就用工商银行卡付了款。
收款方是上海市闵行区妃缘康保健按摩店。该店成立于2022年8月10日,经营人为张海波。许可项目为足浴、生活美容、非医疗养生保健以及化妆品零售和美甲服务。
张女士第二次去这家足浴店时,还是找叶师傅替她捏脚。捏了一会,叶师傅说肚子疼,要上厕所,叫来一个姓王的师傅继续捏。张女士说,王师傅也是男的,三十五六岁,手法感觉比叶师傅还要好些,她就决定以后固定由王师傅给她捏脚。
“做到第三次,他说阿姨,你这么瘦,你看你的手筋都暴出来了,脸膛也黑,我看你的肝胆不怎么好。我的肝胆的确不好,这个他都能看得出来,我觉得这个人有两下子。见我认同了,他就说我这里那里有毛病,他们可以帮我把‘肝经’‘胆经’的血脉打开。我说,小王你做得有用吗?他说你放心,我给你做,帮你把脸色改变过来。我说好吧。”
这一次,王师傅说他们正好在做“母亲节”活动,有优惠价。他问过“领导”后,给张女士“申请”到了优惠价,5500元。
张女士告诉“老叶较真”,那段时间,她身上痛得厉害,经王师傅捏一捏,的确感觉好了点。于是,她觉得这钱可以花。
这次付款时间是5月30日傍晚5点半。收款单位跟上次一样,也是闵行区妃缘康保健按摩店。
能看出张女士的肝胆毛病并帮她改变脸色,王师傅真有这么神吗?张女士说,她后来回想起来,她跟叶师傅闲聊时,透露过自己的体检情况——肝脏指标不太好。
“总监”调理后刷走92100元
张女士说,王师傅给她第三次泡脚时,又提了一个建议:“他给我疏通‘胆经’的时候说,阿姨,我们店有个总监,姓穆,马上要来巡店,可以帮你看一看。他平常难得到店里来一次。我当时没有理解,以为是他们门店上层的领导要来店里检查工作。”
过了一会儿,“穆总”就来了,给张女士号脉,说张女士的脾胃很虚。
“他说,哎哟,你身上都是结节,疙疙瘩瘩的,你现在皮肤很干,人很瘦,水分没有了,嘴唇都干了,你这个样子一定要好好弄,不然你以后要出大毛病!”张女士告诉“穆总”,她有干燥综合症,平常嘴唇和皮肤确实比较干。
“他就吩咐手下人不要给我做其他的,只给我疏通这些结节。他在我肚子上按摩着,说你看,这个结节好大。我又不懂结节,就接着他的话说,我胆囊疼起来的时候,是有一个像小包一样的东西在这个位置。我说我在医院检查的时候,医生从来没有讲我哪儿有什么结节嘛!他说医生给你查的是内脏的结节,他给我做的是皮肤上的结节。如果不尽快弄,免疫力会进一步下降,皮肤就会更干。”
穆总还说,张女士太瘦了。张女士问,能否通过调理变得胖一点?“穆总”说,“能啊”!
“我说我的甲状腺有个结节。‘穆总’说这个跟免疫力有关。他能给我调理。他在我腰上捏了两下,然后跟我说,你自己看看,现在是不是好些了?”张女士现在回想起来,所有的铺陈,最终都指向了钱。
“当时,小王在一旁说,钱没关系,只要身体好。他叫我付82000元,我想只要自己身体好,82000元也值。‘穆总’让我再加5000元加入他的会员。刷卡后,我一看是92100元。”
张女士说,当时她没那么多钱,就回去拿,路上摔了一跤。皮都磕破了,后来才知道骨折了。但她仍然忍痛去“威御轩”付了余款。这次付款时间是6月25日。
后来,张女士把自己骨折的片子带给“穆总”看,发现穆总看不懂。
“专家”号脉后要求再付17万元
张女士没想到,刚做完两次,店里又“加码”了。
“那天他们几个人围着我,包括店长、财务人员,说我做的项目药很紧张,现在付款都要过一段时间才能送过来。如果这个药接不上,对我不好。我说,前面92100元的还没有做,你又要我付这个钱!我怎么知道你们做得好不好?后来我就没有付。这时候,‘穆总’也进来了,装腔作势地叫我交钱,我没同意。”
7月28日,他们给张女士做了一次全身大理疗。张女士回忆说,按摩床上铺满了所谓的药品,让她躺上去。
“我说,小王,你们用的是什么药呀?这价钱怎么这么贵啊?我在网上没有搜到你们这个药,上面又没有厂家信息,是不是‘三无’产品?他说这是他们特制的。针对我个人做的方案,每个人的方案都不一样。”
这次做理疗的时候,王师傅跟张女士说,他们有一个比“穆总”还厉害的专家,是他的师傅,姓沈。他申请让沈师傅来给张女士做。张女士说,她知道这个肯定又要交很多钱,就没搭理。
没想到,下次再去的时候,张女士竟在服务台“巧遇”了姓沈的“专家”。
“他跟我说,他是北京来的中医专家,他们家三代行医,是世家。他给我号脉,说我有甲状腺结节。他问我在店里做了这么久,感觉好不好?我说不好。你们做了我后面的项目,就把前面的项目停掉了,这个我不满意。他说后面的项目好,包含前面的。随后,他说,要向我推荐更好的项目。”
好项目就得继续加钱,“沈专家”算了算,叫张女士再付17万元。
“我说甲状腺结节能做好?他说能做好,两个半月必须给我做好。他找我要钱,我说没有钱。他说你先付一点,我说我一分钱都没有。然后,他就把我的按摩师小王叫过来,先垫付2万元。我说,我不要你们垫付。但是他们坚持要小王垫付。现在我才明白,这都是做局给我看。”
张女士说,最近她一直睡不着觉,足浴店不停地约她过去,她又拿不出那么多钱。有心拒绝,又觉得抹不开面子。按摩师王师傅说他没有妈妈,要认张女士做妈妈,还要去家里拜访,这让张女士非常紧张。
“我想去找社区民警,但是又担心民警来家里调查,让老公和儿子都知道,那就烦死了。我也想过要跟姐妹们说,又觉得面子上不好看。我就在网上搜,一搜就搜到‘老叶较真’了。”
听了张女士的叙说,记者告诉张女士,千万不要再掏一分钱!
记者体验被告知小腿多结节
8月3日下午,记者随张女士一起去这家名叫“威御轩”的足浴店暗访,了解到他们的“脚本”是环环相扣的,只有过了第一关,才能继续往下走。
进店后,张女士就被技师带进了按摩间,记者则被带到门口一个小隔间里,里面有两张贵妃榻一样的坐具,不太清洁。左上角天花板下一只摄像头正对着记者。
随后,一名男技师戴一双塑料手套,抹一把凡士林,在记者的小腿肚上用力地推,比较疼。闲聊中,记者向技师透露自己跟张女士是“拳友”,平常一起打太极拳,这些年感觉腿脚时常有点麻木。
技师推过几把之后说,记者的脚上有不少结节。记者表示,只听说过甲状腺结节,没听说过腿上长结节。技师说,腿上是“筋节”。
记者问怎么应对这些结节?技师说“中药伤肝,西药伤肾,这样的毛病只有通过他们按摩理疗处理。钱再多,身体不好也白搭”。
当问到他的专业,技师说,他是持证的。
记者问他的证是卫生部门发的还是劳动部门发的?他说是劳动部门发的。
随后,技师向记者推荐了张女士一样的“入门级”足疗套餐,2400元可以做50次,熟客带来的,打半价,只需1200元。
“老叶较真”介入后追回95100元
8月9日上午10点,记者亮明身份后联系了“威御轩”足浴店。一位自称负责人的王女士说,她们之前对张女士的情况一无所知。她了解情况之后,第一时间就答应给张女士退款,已经约好张女士第二天来店里协商。
记者追问,张女士已经支付的9万多元,包括那些服务?谁提供的服务?“穆总”和“沈专家”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王女士说,他们都是技师,不是什么专家。至于其他问题,她说还需要进一步了解。
当天下午2点,这家足浴店给记者打来电话,说他们已经跟张女士协商解决了问题,然后就挂掉了电话。
随后,张女士给记者发来两张收款信息截图,合计95100元。张女士说,这是扣除已做项目剩余的费用。记者注意到,付款方是一个叫“孙海霞”的私人账户。
张女士说,足浴店还告诉她,“穆总”已经被开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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