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汲黯不死,巫蛊之祸能避免吗?

第二十六章:汲黯不死,巫蛊之祸能避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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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汲黯不死,巫蛊之祸能避免吗?
虽然「历史不能假设」,但我们还是不妨假设一下:假如汲黯仍在,导致死亡十多万人的「巫蛊之祸」会发生吗?汲黯是何方神圣?又有多大本事,凭一己之力就能左右皇帝老儿的意志?这就很难说了,因为读完有关他的史料,让人觉得上帝把他派到汉武帝身边,仿佛就是为了敲打他、阻止他犯错的。
「巫蛊之祸」起因于公孙贺的儿子公孙敬声,这小子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先是与汉武帝女儿阳石公主通奸,后来又擅自挪用京城禁卫军军饷一千九百万,事发后被抓进监狱。虽然是杀头大罪,丞相老爸却想救他,公孙贺说皇上咱们做个交易吧,我把那件事办成了,您就赦免我儿子死罪,居然得到汉武帝同意。朱世安,当时著名的大盗,人称「阳陵大侠」,因屡屡犯案被朝廷通缉,公孙贺与汉武帝做交易的筹码,就是这个江洋大盗。公孙贺还真有点本事,朝廷都没抓到的人他抓到了,却没想到这是一场弥天大祸的开端,也是他家破人亡的开始。被抓后,朱世安笑着对公孙贺说了一句:「丞相祸及宗矣。南山之竹不足受我辞,斜谷之木不足为我械。」丞相你抓我,是把祸水往你家里引啊。恨死了公孙贺的朱世安开始报复,他狱中上书,举报公孙敬声与阳石公主通奸、利用「巫蛊」诅咒汉武帝早死,正在生病的汉武帝大怒,下令彻查。公孙敬声与阳石公主通奸是事实,但在皇帝专用驰道上埋藏木人诅咒汉武帝则子虚乌有,纯属捏造。朱世安之毒,可见一斑,因为他知道,公主与人通奸不是什么大事,皇帝老儿也许根本就不在乎,而后一件事,皇帝老儿肯定会在乎,而且会特别在乎,因为早在这之前,用巫术诅咒杀人就被认定是非常严重的犯罪。何况诅咒的不是别人,是当今圣上,当今圣上能不在乎吗?果然如他所料,汉武帝下令彻查的,正是这件事。被派去查案的,是著名酷吏江充。江充也是心知肚明,明白「巫蛊」之事根本不存在,但他有的是办法,将事先准备好的小木头人,趁乱埋在皇后和太子宫里,然后挖出来向汉武帝报告,还特别说明:从太子宫里挖到的木头人最多,皇宫里「也有巫蛊之气」。江充此举,在于借机除掉太子刘拒,因为之前他得罪过太子,他心想汉武帝一旦挂掉、太子继位,肯定没有他的好下场,所以从他事先就已准备好了木头人来看,这场阴谋,根本就是他策划的。太子对他的阴谋也心知肚明,抱着先下手为强的想法杀了江充,然后向汉武帝陈说实情,不料江充逃脱的部下诬告太子谋反,汉武帝不信,派使者传唤太子,使者却因害怕而不敢去,在外面随便溜达了一圈,回来说「太子反已成,欲斩臣,臣逃归」。使者做梦也不会想到,这短短的 11 个字,会要多少人的命。汉武帝这下信了,命丞相带兵去「平叛」,太子率数万人抵抗,激战五天,死亡数万,血满沟渠,最终太子战败自杀(有说下落不明)。「巫蛊之祸」导致大量上层政治人物被杀,国本动摇,成为西汉由盛转衰的转折点。受此祸牵连者达四十多万人,被杀者先后达十多万,其中包括公孙贺父子(全家被灭族)、阳石公主、大将军卫青儿子长平侯卫伉,皇后卫子夫也因此而自杀身亡,被杀的还包括太子的两个儿子,出生仅数月的孙子刘病已被投入大牢。此祸的后果还包括:统治者的权威受到极大挑战;太子自杀后,汉武帝多年培养的接班人计划落空;刘氏接班人大量受到牵连;朝中大臣多受株连,导致后来的霍光专权。死了这么多人,汉武帝仍未罢休,继续追查,终于查明真相:所谓的「巫蛊」,纯粹是扯淡,他这才意识到太子被江充冤枉了。因一念之差听信了江充的谎言,造成的后果太严重了,教训也太深刻了,对汉武帝的打击无疑是沉重的,以至于病情加重,两年后病死于五柞宫。回到本文开头那个问题:假如汲黯仍在,这场大祸能够避免吗?当然了,汲黯是不可能活到「巫蛊之祸」发生那一年的,因为早在公元前 112 年,他就「卒于任上」了,比汉武帝早死 25 年,但这种假设并不荒谬,如果他能活到「巫蛊之祸」发生的那一年,这场大屠杀的确完全有可能避免,因为它根本就不会发生。汲黯,字长孺,今河南濮阳人,早在汉景帝时就是太子洗马了,那时就因「为人严正而被人敬畏」,后来汉武帝继位,任命他为谒者(掌传达等事的近侍),不仅是当时,也是整个汉代有名的直谏之臣。有人说,汉武帝牛,汲黯更牛,因为汉武帝什么人都不怕,只怕他。尽管有汲黯在,汉武帝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生怕被他抓住什么洗刷他一顿,但在他心目中,汲黯却是「社稷之臣」。一个人之所以能「直」,之所以敢「直」,是因为他没有私心,一切为国家社稷着想,一切以国家社稷为重,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公不为私,这大概是「社稷之臣」的真正含义吧。知乎上面有人对汲黯有过这样的总结:「大汉资深愤青,著名谏臣,耿直,正义,喜欢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审视别人,包括皇帝老儿,恨不得手持板砖拍死一切脑残……」实际上,用九个字就能概括这位「西汉第一直臣」:不唯上,不唯书,只唯实。唯实到哪种程度呢?敢把皇帝老儿的旨意当「儿戏」。有一次东越内乱,汉武帝对他说,你去看看到底咋回事,他去倒是去了,走到半路却又回去了。汉武帝脸色很不好看,责问他为什么不去处理,他说东越民风好斗,打架斗殴是常事,是他们的生活方式,这种芝麻大的小事,哪用得着天子派使者去处理,去了就是小题大做,是对天子使者的侮辱,弄得汉武帝无语。没过几天,东越人的斗殴果然自动平息,还感激朝廷没有干预他们的「家事」,放手让他们自己解决。这事儿往小里说是不服从命令,往大里说是抗旨不遵,但谁说不是从实际出发、实事求是呢?至少汲黯是这样认为的。所以那以后,碰到类似的事情,他照干不误。比如——有一次河内郡发生火灾,烧了一千多户,汉武帝再次让他去视察,他去倒是去了,却什么也没做,因为在他看来,房子都已经烧了,损失无法挽回了。倒是路过河南郡时,他不忍见当地百姓受水旱灾害之苦,利用所持符节,下令当地官员把国家储备粮拿出来赈灾。他倒是个明白人,知道此罪不小,回去后就把符节上缴了,自请治他假传圣旨之罪。假传圣旨,那是当然的了,可汉武帝能拿他怎么样呢?虽然非常不高兴,也不敢拿他怎么样,他可是为了黎民百姓啊,只好免了他的罪。然而假传圣旨这种做法,实在要不得,更不能形成一种风气,不然谁都玩儿这个,那还得了?留他在朝廷,说不定什么时候又来一出,到时候怎么办?继续免罪?国家法度,还要不要啊!既然你那么贤良,就去荥阳当县令吧。我去!让我去当县长,不是对我的侮辱吗?士可杀不可辱,算了我不干了,我要辞职,回家养病。汉武帝知道后,「无可奈何」地召他回朝廷,任命他为中大夫。可是那以后,他还是被「赶」出了朝廷,原因是多次向汉武帝直言谏诤,惹得汉武帝很不高兴,外放他为东海郡太守。这次大多了,相当于省长,他才勉强接受。短短一年多时间,汲黯就把东海郡治理得「清明太平」,官民纷纷点赞,汉武帝闻讯,觉得他在地方上的确是大材小用,又把他召回来任主爵都尉,待遇却超过本职,比照九卿的待遇执行。这种超常规待遇,并未「换」得汲黯的「欢心」,该怎样照样怎样。比如汉武帝崇尚儒学,下诏征调天下饱学之士到朝廷来,意思是利用他们的威望,为大汉唱唱赞歌。不料他那点小心思,被汲黯看了个透透彻彻,加上他一贯鄙视那些只会高谈阔论、拍马屁的无聊士人,不希望敬爱的皇上做这种表面文章,不顾汉武帝正在兴头上,直言劝谏:「陛下您的欲望,未免太多了吧?但您不过是表面上施行仁义,玩儿这种虚头巴脑的东西,有啥用呢?尧舜的政绩,可不是靠嘴皮子吹出来的。」汉武帝仿佛当场被人扒了裤子,露出了身体最隐秘的部位,极力忍住,没有当场发作,退朝后就再也忍不住了,当着近臣的面破口大骂,这老东西太过分了,太愚直了,居然这么跟老子说话,还是当着那么多大臣的面,他到底是蠢呢,还是直呢?!骂归骂,但汲黯的话,汉武帝还是不得不「听」。最高领导打算利用儒生粉饰太平的想法,就这样胎死腹中。确实,堂堂九五之尊被臣下如此「羞辱」,实在有点匪夷所思,不少大臣都替汉武帝打抱不平,责怪汲黯连皇上的面子都不给,也不为自己考虑考虑,难道你真的不怕死?汲黯说:「天子设置我们这些辅佐之臣,难道是让我们一味屈从取容,阿谀奉承?君主跑偏了也不拉一把吗?既然我身居九卿之位,就不应该尸位素餐。不错,我也爱惜自己的生命,但也不能睁只眼闭只眼,误了朝廷大事吧!」翻译成现代话就是:作为一名真正的共产党员,我不能只为自己考虑,而置党和人民的利益于不顾吧!

汲黯的不给面子,虽然让汉武帝很烦很烦,但他也曾公正地对人说,历史上所谓安邦定国的忠臣,大概就是汲黯这样儿的。汲黯的不畏权贵、秉正嫉恶(曾痛骂大肆破坏律令的著名酷吏张汤断子绝孙),不但让所有大臣都敬畏有加,就连后来谋反的淮南王刘安,想收买几个朝中大臣,也首先把汲黯排除在外,因为在他看来,汲黯这种固守志节、只愿为正义捐躯的人,是无法用不正当的事情诱惑他的,而公孙弘那样的就不一样了,要收买那种人比揭掉盖东西的蒙布还简单,比一声大吼震落快掉的树叶还容易。关键是,作为敢于直言进谏的大臣,汉武帝虽然经常被他的顶撞气得翻白眼,但对他的无条件信任,却是任何因素也动摇不了的。于是,咱们又可以回到本文开头的那个问题。假如汲黯不死,凭着汉武帝对他的绝对信任,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江充去查案,问题出现后,汉武帝肯定首先会想到汲黯,因为汉武帝明白这人没有私心,做事公正,对任何一方都不偏不倚,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查出真相,至于栽赃陷害之类的丑恶行径,他更是想都不会想,所谓的「巫蛊之祸」,自然不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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