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秘古蜀道③ 兴废转瞬，尚有文人墨客抒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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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诗仙李白的名句让蜀道闻名遐迩。

李白所指的蜀道，即翻越秦岭和巴山入蜀的道路，包括陈仓道、褒斜道、傥骆道和子午道，以及荔枝道、米仓道、金牛道。

作为保存至今的人类最早的大型交通遗存，古蜀道是中原和西南地区经济、政治、文化交流的纽带，可以与丝绸之路、中国大运河等文化线路相媲美。

今天，散布于这条古道上的古迹遗存仍是我们触摸历史的凭证。

褒斜道/

古代中国最豪华的“高速公路”

开通时间：战国时期

全长：250公里

路线：其南口在汉中市汉台区，沿山谷而行，经王家塄、嘴头、桃川、鹦鸽四个乡镇至北口，北口位于宝鸡市眉县。

有关遗迹：石门栈道、摩崖石刻

很长一段时间里，褒斜道都是当时中国最豪华的“高速公路”，“五里一阁、十里一亭、三十里一驿”，在短短500里栈道上有各类建筑约6000余座，路面平阔甚至可行车马。要知道，这可是在险峻的山谷中。

秦国展示国力的工程

褒斜道传说是夏禹所修。那时他刚刚治理好了黄河流域的水患，接下来要去治理长江流域的水患，却为秦岭所阻——那时还没有任何蜀道，他怎么都过不去。于是他便把褒谷和斜谷两谷凿通，由此入蜀。其后周武王伐纣，蜀国及南夷诸国协从相助，即经褒斜二谷到达关中。

褒斜道真正出名，还要从“周幽王烽火戏诸侯”说起。那时的褒谷有褒国，周幽王发兵攻打，褒国便将褒姒赠给周幽王，这才有了后面周幽王只为博美人一笑的好戏。

不过，那时的褒斜道还没有栈道，通过能力比较差，直到春秋时期铁器的出现才让修建栈道成为可能。到了战国，秦昭襄王在位时，秦国宰相范雎开始大规模修筑褒斜栈道。规模多大呢？就是“栈道千里，通于巴蜀，使天下皆畏秦”，褒斜道成为秦国展示国力的工程。

那时虽然有了铁器可以在石壁上凿洞，但是没有火药，修建栈道依旧艰难，再加上褒斜古道上为绝壁，下为激流，就更不易了。

世界上最早的人工隧道

这一修就是十余年。建成后的栈道上亭阁相连，在深涧绝壁上就像是空中楼阁。不过，此时的褒斜道还未完工，到了褒谷口这一带地势险要，在悬崖上打孔埋桩搭建栈道的技术也无法再次施展。直到东汉这一问题才得以解决。这便是“火烧水激法”，李冰在都江堰也是采用这种办法。当时的能工巧匠利用热胀冷缩的原理，在这里开凿出一条长15米，高宽约4米的穿山隧洞，称为石门。这是世界上最早的人工隧道。

石门建成之后，历代过往的文人墨客就常在此题刻以抒怀，给这里留下了被后世称为“人类共有的历史文化遗存”“国之瑰宝”和“书法宝库”的摩崖石刻——石门十三品。其中又以《石门颂》最为珍贵。《石门颂》为汉隶中奇纵恣肆一路的代表，素有“隶中草书”之称。

到了1970年代，因为要修建水库，这包括石门十三品在内的17方石刻迁移至汉中博物馆，而大量的珍贵石刻和蜀道栈道，则沉没于水库底。

如今的石门栈道，已经成为风景区。景区内有一段用现代手段复原的古栈道，可以清晰地看到曾经的木桩、木板、索桥和隧洞。

傥骆道/

从这条路出川，最险峻也最便捷

开通时间：汉高祖十二年

全长：240公里

路线：由西安市周至县西骆峪向西南，经宝鸡市太白县、汉中市洋县，出傥水谷至汉中。

有关遗迹：栈道天险、古驿城、跑马梁

在中国历史上穿越秦岭的诸条古栈道中，傥骆道最靠近秦岭主峰太白山，途中要翻越太白山周围的五六座分水岭，人烟稀少猛兽出没，是最艰险的一条古道。不过，走傥骆道也是最近的，至今从西安飞往汉中的飞机航线，就是沿着傥骆道的走向飞行。

“二十一家同入蜀，惟残一人出骆谷”

傥骆道，因南口曰傥，北口曰骆，故名。较其他古蜀道，傥骆道开通得较晚。据史料记载，其主干道开通于汉高祖十二年。和其他古蜀道一样，这里也是战争不断。诸葛亮病死五丈原后，姜维伐魏走的是它，曹爽攻入汉中走的还是它。

傥骆道以唐代最为兴盛，据记载沿途馆驿多达11处。因为这条路最近，走的人最多。古代行旅牵骡马驮行李，日行60里，八天可以走完全程。建安四川德宗避乱南郑，广明元年僖宗去蜀，都取道傥骆。唐代各大诗人也争相在此留下墨宝。杜甫在傥骆道感叹安史之乱给老百姓带来的苦难：“二十一家同入蜀，惟残一人出骆谷。”元稹曾在暮春时节走过傥骆道，发现这里依旧冷得像冬天：“才见岭头雪似尽，已惊岩下雪如尘。”

傥骆道的废弃，从宋代开始。北宋时由于政治腐败，所以邮驿松弛。到了南宋，金兵所到之处邮驿中断。此后，秦南北驿路，再未启用傥骆道。到了近代，随着佛坪县城东迁到佛坪袁家庄，108国道开通，傥骆道便彻底废弃，道上再也见不到各色风尘仆仆的行旅了。

骆口驿与《长恨歌》

傥骆道上的周至县老县城，曾经是重要的驿站，但现在已成落寞之地。在贾平凹的笔下，这里竟成为了被狼群围攻的地方。

1999年12月26日，《西安晚报》报道，周至县考古爱好者王安泉在今陕西省周至县骆峪乡骆峪村发现了一座驿城。这座驿城，城区面积7460平方米，有200余间官房，分别为驿馆、客舍、货栈、兵营、邮亭、库房、马厩等。城砖、石条和门墩已被村民移走，城区垦为耕地。据专家考证这就是傥骆道上控扼北口的著名驿站骆口驿。

骆口驿与马嵬坡极近，在一条线上，彼此可遥遥相望。唐元和元年，白居易出任周至县尉。当年的一个冬日，他与朋友陈鸿、王质夫同游仙游寺。其间，谈论起唐明皇与杨贵妃的骊山游乐、马嵬诀别诸事，感慨不已。王质夫恳请白居易把这个故事写成诗歌。白县尉欣然应诺。于是，一首不朽的名作就此诞生。

关于这首诗还有后话。白居易在诗中写到，“马嵬坡下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处”，有人据此认为，当年杨贵妃马嵬之死是找人替代，真正的杨贵妃由马嵬坡悄悄南下，进傥骆道，过黄柏塬，直达汉中，沿汉江入长江，到扬州，最后东渡去了日本。

这个传说或许只是那些善良的人，想给历史悲剧一个大团圆的完整结尾。在此，我们不必做过多的考证，姑且相信这一事情的真实，那么，作为杨贵妃再生之后的启程地便是傥骆道了。

米仓道/

萧何这条路上追韩信

开通时间：秦末汉初

全长：250公里

路线：从巴中出发，经南江县城，翻越米仓山，到达南江县牟阳故城，其后进入陕西境内，翻越大巴山，经南郑县小坝乡，到达汉中。

有关遗迹：牟阳故城、南龛山摩崖造像、截贤岭古石碑、白衣古镇

米仓道，因翻越米仓山而得名，是连接成都与汉中的重要道路。战乱时期，金牛道若被阻断，官使、商旅即从崇山峻岭间的米仓道往返于成都、汉中、长安间。

“马帮走不完米仓道，背二哥背不直路弯弯。踏溪水跳石磴，上天梯过云栈，摇晃晃的是二架子，悬吊吊的是心尖尖。难、难、难，路难行，行路难……”这首传唱上千年的民歌就是米仓道的真实写照。

最早的“国道”

米仓道即巴中南江县翻越米仓山到汉中南郑县的道路，其支线往东，经水陆两路抵达州，下重庆，往西则经广元旺苍县连接金牛道。传说米仓道由3500年前的殷代诸侯国“方”开通，是当时唯一的川陕通道，名曰“巴岭路”，也是我国最早的“国道”。

不过历史并不可考。现在一般认为，米仓道始创于秦末汉初，其出现在史籍上则要到楚汉争霸的时代。那时刘邦屯兵汉中，刚刚投奔过来的韩信不受重用，于是私自逃走。听说了这个消息，刘邦并不在意，但萧何却着急了，他星夜兼程将韩信追了回来，并劝刘邦重用韩信，拜韩信为大将。

萧何便是在这米仓道上追上韩信的，其位置就在如今巴中光雾山的截贤岭，这里有“萧何追韩信到此”的古石碑，为唐代集州刺史杨师谋所立。其上有孤云山，因韩信更名为“韩山”，其下的“寒溪”则更名为“韩溪”。

追回了韩信后，刘邦便命韩信在米仓道旁的牟阳城屯兵操练，最终成就了汉朝400年霸业。这牟阳城，便是如今的南江县牟阳故城，位于米仓山国家森林公园内。这里是米仓道上的重要驿站，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张鲁在此抗曹，张飞与张郃在此大战50余日。不过这里在民国初年被毁掉，只剩下一片瓦砾，现在只能看到当年操练兵马的帅台遗迹。

南龛山上的摩崖造像

其后，米仓道更为发达。盛唐开始，唐与吐蕃、南诏作战，金牛道受到影响，从中原入川者遂改走崇山峻岭中的米仓道；安史之乱、黄巢起义，往来军队与行人也多经由此道；唐僖宗也沿着米仓道经巴中入蜀。

唐朝的君主多崇信佛教，这便给米仓道带来了众多摩崖造像。在巴中市南郊的南龛山上，现在还保存完整的佛像计122龛、1800余躯。它开创于隋唐，后世不断增刻，其中以唐高宗下旨所建的大卢舍那佛像龛为杰作，碑幅中则以唐肃宗时巴州刺史严武的奏表最为有名。文人墨客也经由米仓道到此，李白在这里写下“怪状”二字，杜甫也留下了“洗墨池”。

不过，到了南宋以后，米仓道上的行人就日益稀少了，其原因无非是这里山大林深，行走艰难。但米仓道依旧是重要的商路，运茶马帮、巴山“背二哥”依旧在道上往来不绝。他们从汉中背盐、布匹或从巴州、集州背火纸、茶叶、银耳来往穿梭于米仓旧道。薄暮，插着各家店铺大旗的马帮在镖局的护送下，在响铃声中，进驻大小驿站。这样的盛况一直持续到汉南公路开通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