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史话 116 君主老病性残暴，贵族强横国危亡

大家好，我是枫落白衣，上集说英王亨利八世像一个老农一样，执着于生儿子的梦想，先是为了离婚不惜和罗马天主教廷翻脸，创立英国国教，接着又把第二个媳妇送上了断头台。好不容易等来了容貌好，品性好的第三个老婆给他生了儿子，但可惜的是，生下孩子的第十天，这个亨利八世最满意，可能所有男人都满意的媳妇儿，就因为产褥热撒手人寰，死了。弄得亨利非常伤心，丧服足足穿了三个月，并且反复对外人说，俺只有一个媳妇儿，那就是简· 西摩啊。历史学家推测，让亨利如此动情的最大原因，可能还是因为简生下了继承人爱德华王子。

可一个儿子是满足不了亨利八世对儿子的渴望的，况且，它也不那么保险，在那个时代，一场小感冒，可能就带走了太子的性命。所以，他极度渴望再婚，那个很善于猜测他心思的克伦威尔马上就心领神会，推荐了克莱沃的安娜（Anne of Cleves)。

一、亨利八世为什么那么残暴

克莱沃是位于神圣罗马帝国境内的一个小公国，公侯伯子男，即便是个小公爵，那也有资格和英格兰国王配对了。因为从来没见过女方，为了保险起见，避免把一个大麻子脸的丑八怪娶回来，亨利八世还特意让画家去给这个安娜画了像。

结果是肖像带回来的当天，整个伦敦的男性大臣们都轰动了，妥妥的，这就是一个绝世大美女，亨利八世的老脸乐得像一朵花，啥也别说了，赶紧娶回来吧。于是，1540年1月，这老小子第四次结婚，很可惜的是，这场婚姻在6个月后宣布无效。为啥？关于这事儿，历史书上说是两个原因，一个是安娜属于那种可以远观，不可以近瞅的，虽然画像很美，但娶回家一看，大麻子是没有，可满脸都是小麻子，画家当时坐得远，也没看清楚，就这么给整回来了，亨利八世对她的长相很不满意；另一个原因是，安娜的娘家当时和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五世的关系不咋地，亨利八世想了半天，怕得罪了神罗皇帝，于是想悔婚。

但实际上，我个人认为，也许上述两点都成立，但绝对不是主要原因，那啥是主要原因呢？我们再接着往下看。

在亨利八世宣布自己和安娜婚姻无效这件事上，安娜很配合，她主动翻出自己10年前和洛林公爵有过一段短暂订婚的历史，说我算是一个结过婚的女人，而且亨利陛下您也没和我睡觉，您宣布我们婚姻无效是绝对正常和应该的。

既然对方这么配合，亨利八世当然是投桃报李，授予安娜“国王好妹妹”的称号（the King's Beloved Sister），除了称号之外，大别墅，奢侈的物品，豪华的家具，当然一样也不少，真的把对方当妹妹养了起来。

然后，发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亨利一转身，对那个促成了这桩婚姻的克伦威尔举起了屠刀，1540年7月28日，也就是他和安娜的婚姻被宣布无效之后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托马斯·克伦威尔就以叛国罪和异端罪被砍掉了脑袋。

据说，亨利八世后来也很后悔，克伦威尔虽然人品不咋地，人缘更差，但无论是能力，还是对他亨利的忠心，都无可挑剔，处死这样一位忠臣，确实很可惜。当然，亨利这小子当时是绝对想不到，100年后，就是这位克伦威尔的一个后代，也砍掉了一位英格兰国王的脑袋，甚至在很长时间内，让英格兰王位空缺，自己独揽英格兰朝政大权，这个因果报应，我们后面会仔细讲述。

言归正传，就在克伦威尔脑袋落地的当天，亨利八世娶了他第五位王后，也是他第二任老婆的表妹，凯瑟琳·霍华德（Catherine Howard），这位凯瑟琳小姐绝对是货真价实的美人，长得很美很美，美到结婚之前就有一堆男朋友，结婚之后还有一堆男朋友的程度，换句话说，亨利八世的这顶绿帽子从他看见凯瑟琳的时候就戴上了，一直就没摘下来过。

可是，又很诡异的是，一年半之后，1541年11月，由于一位大臣的告发，凯瑟琳被关了起来，随后也被处死。

上面所有这些事情联系起来，我们现在就可以讲一讲，为啥亨利八世，要和那个小麻子脸的安娜解除婚姻了。

我个人认为，答案很明显，应该是亨利八世的健康出了问题，具体地说，是他的男性功能出现了问题，我这样说的理由有三点：第一点是根据当时神圣罗马帝国驻英格兰使节查皮斯（Eustace Chapuys）的记录，他说亨利第一次看见安娜时，“突然拥抱并亲吻了她，并向她展示了一个信物”，这足以说明，安娜的容貌绝不是那么差，至少她让亨利看见她之后，产生了拥抱和亲吻的冲动；

第二个理由是1540年2月，安娜和拉特兰伯爵夫人交谈的时候，她说我老公对我真好，每天“当他上床睡觉时，亲吻我，拉着我的手，对我说‘晚安，亲爱的’，早上也亲吻我，并说‘再见，亲爱的。’”，当明显还是处女的安娜一脸幸福地这么说的时候，那位拉特兰伯爵夫人却说了这样一句话，“女士，必须不止这些啊，否则，我们将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拥有约克公爵，而这正是这个王国最渴望的人。”

所谓的“拥有约克公爵”，意思就是安娜要给亨利生下第二个儿子，因为按着玫瑰战争之后英格兰的传统，也为了补偿约克家族，国王的长子封为威尔士亲王，次子一定要被封为约克公爵，这一点一直到今天还是如此，当今的约克公爵正是去世的伊丽莎白二世的第二个儿子。

上面拉特兰伯爵夫人从安娜的说话里，敏锐地感觉到了，亨利八世和安娜并没有夫妻之实。

最后一个理由是，亨利和后来的凯瑟琳仓促结婚后，居然好几个星期都没有进入凯瑟琳的房间，后来虽然进去了，但发生了什么我们也不知道，只知道凯瑟琳又出轨了，和安妮·博林的被冤枉不一样，凯瑟琳女士，那是真的出轨了，铁证如山。

综上所述，我认为非常合理的推测是，亨利八世在和安娜的接触里，发现自己身体有了问题，但是他以为是自己不喜欢安娜的容貌，随即解除了婚姻，马上和一个更漂亮的，几乎全英格兰男人都想和她睡觉的女人结婚，但事实就是事实，他不行了，而凯瑟琳也只能悲剧了。

我絮絮叨叨地分析上面的事情，并不是猎奇，而是为了回答下面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亨利八世在英格兰历史上，以残暴著称。

史学家何林赛（Raphael Holinshed）记载，亨利这一辈子，动不动就处死政治犯，死在他屠刀之下的，大概有72000多人，而且大多数都是他晚年所杀。我个人以为，这和他晚年的身体健康有很大的关系，按照现在的史料来看，亨利八世晚年体重严重超标，腰围1米37，特大号的水缸都比这个细，自己基本走不动了，无论这哥们去任何地方，都需要四个身强力壮的奴隶用轿子抬着他去，而且此人大腿上受的伤几年都不好，发出阵阵臭味。这样的身体，再加上上面我分析的原因，心情要是能好得了，那才出鬼了，我们普通人这种情况可能碗筷被子什么的摔摔打打，但国王心情不好，他摔打的，就不是餐具了，对于下面臣子来说，那就是悲剧。

二、亨利八世为什么是英格兰历史上很重要的君主

就在凯瑟琳死后的第二年，亨利又结婚了，这一次，是一个有钱的寡妇，而且据说是一个“理智，道德正直，强烈忠诚与奉献精神”的女人，通过这一系列形容词的描述，你应该想象得到，她更像是亨利的护士、秘书、伙伴，而不是一个妻子，当然，我个人认为，这是符合事实的。

无论如何，这位帕尔（Parr）女士陪伴了亨利的最后五年，亨利八世在1547年1月28日这天去世，享年56岁。死后和第三个媳妇，也就是那个唯一给他生了儿子的简·西摩合葬在温莎城堡的圣乔治教堂，这也是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2022年举办葬礼的地方。

我们说亨利八世是英格兰历史上相当相当重要的一位君主，荒唐的是，他的重要恰恰是因为他这六段极其荒唐且不靠谱的婚姻。原因很简单，没有他荒唐的婚姻，就没有英国国教的诞生，而没有圣公会这个英国国教的诞生，就没有英格兰的经济政治中心从天主教会转向新兴的资产阶级贵族们，没有大量的修道院被解散，土地财产被瓜分，更没有越演越烈的圈地运动，一句话，没有资产阶级的崛起，那么，在天主教的禁锢下，后来的工业革命能不能发生在英国，是要被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的。

而且，亨利八世还是英国皇家海军的奠基者，没有他的话，英格兰就不可能在那个时代就修建了那么多的造船所，也就没有了海岸防御堡垒，没有普利茅斯军港，更没有配备了大炮的舰队，那上面密密麻麻站着的，可能还是光着膀子的英格兰长弓手，那样的话，后来能不能掀翻西班牙的无敌舰队，也是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的。

2007年的时候，美国人拍了一部很有影响力的电视剧，名字叫《多铎王朝》（The Tudors），讲的就是亨利八世的故事，感兴趣的，可以去看看，相当精彩。

三、匈牙利的困境

我们说同样在1547年，欧洲还有一位重要的君主，和亨利八世一样翘了辫子，手拉手一起上了天堂，或者地狱，此人就是法国国王弗朗索瓦一世。

前面我们说这小子一直在和西班牙争夺意大利，还和教皇克莱孟七世联手，结果酿成了1527年的“罗马之劫”，这事当然不是啥长脸的事情，当时弄得两个人都灰头土脸，一脸的衰样。

在那之后，法、西双方小摩擦虽然有，但并没有发生更大的战争，一直到1536年，弗朗索瓦一世整合了三万法军，准备和查理五世的五万大军较量较量。

你若是问，这个弗朗索瓦是不是傻，势均力敌的时候，都打不过西班牙，咋现在兵力比对方少这么多，还得瑟起来了呢？他不傻，因为这次不一样了。

弗朗索瓦一世这一次找到了外援，此人叫做苏莱曼一世（Suleiman I），在西方人的嘴里，他也被称为苏莱曼大帝（Suleiman the Magnificent），是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第十位，也是在位时间最长的苏丹。

前面还讲过，攻陷君士坦丁堡的，是奥斯曼帝国一位叫做穆拉德二世的苏丹，那个人就是苏莱曼的曾祖父，在讲穆拉德的时候，我们还说过他向西征伐，拿下了塞尔维亚，保加利亚，并且干死了一位匈牙利的重要国王，也就是那个来自波兰立陶宛雅盖隆家族的瓦迪斯瓦夫三世，但当时我也强调了，奥斯曼帝国最后可没有拿下匈牙利。

苏莱曼一世当上苏丹的时候，匈牙利的国王依旧是一个来自雅盖隆家族的人，拉约什二世，那一年是1520年，苏莱曼26岁，而拉约什只有14岁。

不过拉约什的年纪虽然小，背后大佬的力量却很强大，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五世是他的大舅哥，而他的姐姐安娜·雅盖隆公主是查理五世弟弟斐迪南的媳妇，你可以说，这是哈布斯堡家族又一次通过双重婚姻控制了匈牙利，但你也可以说，这是匈牙利的雅盖隆家族紧紧地抱住了哈布斯堡家族这条大粗腿。

可惜的是，当时拉约什的匈牙利，内部却有很大问题，啥问题呢？实际上，这个问题同样存在在神圣罗马帝国和波兰-立陶宛联邦身上，它们三个国家的问题用八个字可以概括：地方太盛，中央无力。

大量的贵族们结成了联盟，然后以民主的名义组成了议会，可是这个贵族议会除了给自己帮派拉好处，别的啥也不做，他们垄断了地方所有财权，中央几乎处于无政府状态下，每次匈牙利的这个拉约什二世和他的摄政团队想收点税，加强一下国防，贵族议会绝对会说，NO。

所以，匈牙利当时自身的军事力量很弱，原因就是两个字：没钱。

就在公元1521年，苏莱曼一世上台的第二年，奥斯曼帝国就以十万精兵卷土重来，对匈牙利宣战，并且一举攻下了当时匈牙利的重镇贝尔格莱德（Belgrade），也就是今天塞尔维亚的首都。

打开地图看一眼就明白了，无论那时候，还是今天，贝尔格莱德都是通往欧洲腹地的门户。

要啥没啥的拉约什二世只好向哈布斯堡家族求救，可惜的是，这时候他大舅哥查理五世正在和法国打意大利战争，而拉约什的母国，波兰的雅盖隆家族也没法帮他，为啥？因为波兰这时候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它的东方，在那里，一个新的怪兽正在迅猛地崛起，雅盖隆家族要是一个不注意，波兰很可能就被对方吞掉了，这个怪兽就是俄罗斯的莫斯科大公国。

四、俄罗斯的扩张

莫斯科大公国在1389年就有了，为啥说这时候变得可怕了呢？一句话就可以说清楚，因为他们终于摆脱了蒙古金帐汗国对它的奴役，挺起腰杆堂堂正正地独立自主了，干成这件事的，是一位叫做伊凡三世的君主（Ivan III）。

伊凡三世是在1462年当上莫斯科大公的，他上台之后做了最重要的两件事，第一件是在1473年，娶了一个叫做索菲娅·帕列奥罗格的女人，这个小姑娘名字不突出，看一眼画像，那长相也不咋地，但人家的身份却非同小可，她是君士坦丁堡末代罗马皇帝君士坦丁十一的侄女，换句话说，东罗马帝国货真价实的公主，所以伊凡三世这位俄罗斯人的大公，摇身一变，脑袋上又多了一个罗马帝国女婿的头衔，这在中国古代可能啥也不是，别说你是一个灭了国的帝国女婿，就算是大唐如日中天的时候，女婿也只有混吃等死的份儿，但欧洲不一样，这一点我相信大家都知道。

伊凡三世做的另一件事是在1480年，宣布停止向蒙古金帐汗国进贡，对不起，老爷们，俺们不伺候了。蒙古那些这时候已经肥胖到可以压死蒙古马的贵族们一听，那哪行啊，你们不伺候了，我们在金帐里如何舒服地躺平呢？但这些家伙却完全不了解状况，他们既不知道罗斯人，也不了解自己手下的军队。派出去的蒙古军队倒是把蒙古马刀挥舞得飒飒作响，可惜的是，他们是隔着一条河对对方挥舞的，蒙古军队根本就没敢渡过乌格拉河（Ugra），只是遥遥地看着新兴的莫斯科公国骂了几声娘，在河边吃了几天烤全羊，就啥脾气也没有地打了烊，灰头土脸地缩回了墙。

这件后世称为“乌格拉河对峙”（Great Stand on the Ugra River）的事件，标志着蒙古人对罗斯人长达两百多年的统治结束，伊凡三世后来被称为伊凡大帝（Ivan the Great），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也被部分史学家认为是俄罗斯帝国的真正开创者。

到了1533年，伊凡三世的孙子伊凡四世当上了莫斯科大公，这家伙更牛掰，被史学家称为恐怖伊凡（Ivan the Terrible），或者伊凡雷帝，原因是这哥们无论对内还是对外，采用的政策都是三个字：干死你。

伊凡雷帝上台的时候，莫斯科大公国，或者说罗斯国的状态就是另一个德意志地区，内部各种势力林立，大大小小的贵族，或者说地主一共有几万个，谁也不服谁，这种情况连神圣罗马帝国皇帝都没辙，可雷帝伊凡四世有办法，他成立了一个叫做“特辖军”的特务机构，直接归他指挥，对所有不听话的小地主，根本没有那么多废话，或者暗杀，或者直接碾压，在整个莫斯科大公国全境，实行绝对的，严酷的恐怖统治，消灭一个不听话的小地主之后，就用他的财产组建更多的特辖军，最后，当全国近一万个小地主被杀之后，几乎一半的领土上，都驻扎了直接听命于伊凡四世的特辖军，此人的集权，就这么完成了。

伊凡雷帝对内血腥统治，简单粗暴，对外的方针也很简单，就是扩张。跨过乌格拉河，直接灭掉了蒙古的金帐汗国，随后踩着肥胖蒙古王爷们的尸体，莫斯科大公国打开了通往乌拉尔山和西伯利亚的通道，伊凡雷帝以一种疯狂的速度向着东边挺进，现在俄罗斯之所以有这么大的地盘，和此人对扩张的热爱是分不开的；不仅仅是向东，伊凡雷帝还向南进取，为了克里米亚半岛的归属，和奥斯曼帝国展开了殊死的搏斗；同时向西向北，和波兰-立陶宛联邦，瑞典，以及北高加索诸国开战。

终于，这哥们不再满足一个公爵的称号了，在1547年，也就是英国亨利八世和法国弗朗索瓦一世去世的这一年，伊凡四世发表了一个重大演说，这个演说不仅彻底改变了罗斯人的地位，也让整个欧洲的格局开始发生了变化，至于说什么演说，我们下集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