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品鉴】《北史·尔朱荣传》北魏王朝的掘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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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魏孝文帝改革引入了汉地的九品中正制，戍守边疆的中下级军官，因为门第太低而不得晋升的机会，普通士兵更是沦为奴仆一般。孙英刚老师称之为“孝文帝改革的后遗症”。当地的各族民众，对北魏权贵的不满日甚一日，终于爆发了六镇起义。尔朱荣是六镇起义中崛起的一代枭雄，凭借过人的军事才能控制了朝政大权。然而他缺乏政治远见，死于宫廷政变，他的部下高欢取而代之，北魏因此分崩离析。尔朱荣发动河阴之变，消灭了朝中的高门大姓，导致了北魏出现权力真空，他也因此成了北魏王朝的掘墓人。《北史·尔朱荣传》有这样的记载：

正光中，四方兵起，遂散畜牧，招合义勇。以讨贼功，进封博陵郡公，其梁郡前爵听赐第二子。时荣率众至肆州，刺史尉（yù）庆宾闭城不纳。【正光年间，北方边疆爆发了六镇之乱，尔朱荣于是变卖家里的牲畜，招兵买马，后来凭借战功，加封博陵郡公，以前受封的梁郡可以赏赐给他的次子。当时尔朱荣率军来到肆州，就是今天的山西忻州一带，刺史尉庆宾关闭城门不接纳他。】荣怒，攻拔之，乃署其从叔羽生为刺史，执庆宾还秀容。自是兵威渐盛，朝廷亦不能罪责。【尔朱荣大怒，攻下了肆州城，任命他的堂叔尔朱羽生为刺史，押着尉庆宾回到了秀容。从此他的兵力越来越强，朝廷也不敢治他的罪。】及葛荣吞杜洛周，荣恐其南逼邺城，表求东援相州，帝不许。【当葛荣吞并了杜洛周的部众，尔朱荣担心他向南逼近邺城，奏请朝廷援救相州，孝明帝不同意。】荣以山东贼盛，虑其西逸，乃遣兵固守滏（fǔ）口以防之。于是北捍马邑，东塞井陉（xíng）。【尔朱荣认为太行山以东的贼兵势力壮大，担心他们向西发展，就派兵坚守太行山的重要通道滏口。于是他的军队向北捍卫马邑，向东扼守井陉。】

寻属（zhǔ）明帝崩，事出仓卒（cù）。荣乃与元天穆等密议，入匡朝廷。【不久后孝明帝去世，死得很突然。尔朱荣就和元天穆等人密谋，将要进京匡扶朝廷。】抗表云：“今海内草草，异口一言，皆云大行皇帝鸩毒致祸，举潘嫔之女以诳百姓，奉未言之儿而临四海。求以徐纥（hé）、郑俨之徒，付之司败。更召宗亲，推其明德。”于是将赴京师。【他上奏表说，如今天下人心不安，异口同声，都说先帝是被毒死的，朝廷用潘嫔的女儿冒充太子欺骗百姓，又立不会说话的婴儿君临天下，我要逮捕徐纥、郑俨这些奸臣，交给司法官处置，还要召集宗亲，选拔有德之人做皇帝。】灵太后甚惧，诏以李神轨为大都督，将于太行杜防。【灵太后非常害怕，任命李神轨为大都督，将要在太行山布防。】荣抗表之始，遣从子天光、亲信奚毅及仓头王相入洛，与从弟世隆密议废立。【尔朱荣上奏表的时候，派侄子尔朱天光、亲信奚毅和家奴王相去洛阳，和堂弟尔朱世隆密谋废立皇帝之事。】天光乃见庄帝，具论荣心，帝许之。天光等还北，荣发晋阳。【尔朱天光见了长乐王元子攸，转达了尔朱荣的想法，元子攸同意做皇帝。尔朱天光等人返回北方，尔朱荣从晋阳出兵。】犹疑所立，乃以铜铸孝文及咸阳王禧等五王子孙像，成者当奉为主。唯庄帝独就。【尔朱荣还是有些犹豫，就用铜铸造孝文帝和咸阳王元禧等五王子孙的形象，能铸成的就立他为皇帝。只有元子攸的铜像铸成了。】师次河内，重遣王相密迎庄帝与帝兄彭城王劭（shào）、弟始平王子正。武泰元年四月，庄帝自高渚（zhǔ）度，至荣军，将士咸称万岁。【军队到了河内郡，又派王相秘密迎接元子攸和彭城王元劭、始平王元子正。武泰元年，也就是528年，元子攸渡过黄河，来到尔朱荣军中，将士们高呼万岁。】

及庄帝即位，诏以荣为使持节、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将军、开府、尚书令、领军将军、领左右、太原王。【元子攸即位，他就是北魏孝庄帝，授予尔朱荣军政大权，加封他为太原王。】及度河，太后乃下发（fà）入道，内外百官皆向河桥迎驾。【尔朱荣渡过黄河，灵太后就剃发做了尼姑，朝野官员都到桥边迎接孝庄帝。】

荣惑武卫将军费穆之言，谓天下乘机可取，乃谲（jué）朝士共为盟誓，将向河阴西北三里，至南北长堤，悉命下马西度，即遣胡骑四面围之。【尔朱荣受武卫将军费穆的蛊惑，认为有机会夺取天下，就诓骗朝臣一同盟誓，前往河阴西北三里的地方，那里有一道南北走向的长堤，尔朱荣命令众人下马来到堤坝的西侧，然后出动骑兵将他们四面包围。】妄言丞相高阳王欲反，杀百官王公卿士二千余人，皆敛手就戮。又命二三十人拔刀走行宫。【他诬陷丞相高阳王元雍谋反，杀掉了达官贵人两千多人。又派二三十名士兵持刀来到皇帝行宫。】庄帝及彭城王、霸城王俱出帐。荣先遣并州人郭罗察共西部高车叱列杀鬼在帝左右，相与为应。【孝庄帝和彭城王、霸城王都走出营帐。尔朱荣率先派并州人郭罗察和高车人叱列杀鬼在孝庄帝身边伺候，里应外合。】及见事起，假言防卫，抱帝入帐，余人即害彭城、霸城二王。乃令四五十人迁帝于河桥，沉灵太后及少主于河。【事发之后，郭罗察、叱列杀鬼谎称护卫，把孝庄帝抱进营帐，其余的人杀害了彭城王、霸城王。尔朱荣又派四五十人把孝庄帝迁到河桥附近，把灵太后和小皇帝都投进黄河。】时又有朝士百余人后至，仍于堤东被围。【当时又有一百多个朝臣随后赶到，都被包围在堤坝东侧。】遂临以白刃，唱云能为禅（shàn）文者出，当原其命。【尔朱荣持刀威胁他们，高声喊道，能起草禅位诏书的出来，可以饶命。】时有陇西李神俊、顿丘李谐、太原温子昇并当世辞人，皆在围中，耻是从命，俯伏不应。【当时李神俊、李谐、温子昇等才子也在被包围的人群中，他们以之为耻，都伏在地上不回应。】有御史赵元则者，恐不免死，出作禅文。【有一个叫赵元则的御史，担心不免一死，就出来写了禅位诏书。】荣令人诫军士，言元氏既灭，尔朱氏兴，其众咸称万岁。【尔朱荣命人告谕全军，说元氏已经灭亡，尔朱氏将要兴起，将士们都高呼万岁。】荣遂铸金为己像，数四不成。时荣所信幽州人刘灵助善卜占，言今时人事未可。【尔朱荣为自己铸造铜像，可是好几次也铸不成。当时尔朱荣的亲信刘灵助善于占卜，说现在人心不稳，时机还不成熟。】荣乃曰：“若我作不吉，当迎天穆立之。”灵助曰：“天穆亦不吉，唯长乐王有王兆耳。”【尔朱荣说，如果我做皇帝不吉利，就让元天穆做。刘灵助说，元天穆也不行，只有长乐王有做皇帝的天命。】荣亦精神恍惚，不自支持，遂便愧悔。【尔朱荣怅然若失，不能承受，于是追悔莫及。】至四更中，乃迎庄帝，望马首叩头请死。【到了四更天，他才迎接孝庄帝，朝着马头叩头请罪。】其士马三千余骑，既滥杀朝士，乃不敢入京，即欲向北为移都之计。【他麾下的三千多骑兵，已经滥杀朝臣，于是不敢进京，正考虑迁都北方。】持疑经日，始奉驾向洛阳宫。及上北芒，视城阙，复怀畏惧，不肯更前。【犹豫了一整天，他们才护送孝庄帝来到洛阳。来到邙山的时候，众人望见洛阳的城墙，又害怕起来，不肯继续前进。】武卫将军汎（fàn）礼苦执不听，复前入城，不朝戍，北来之人，皆乘马入殿。【武卫将军汎礼苦苦相劝，尔朱荣也不听，最后总算进了城，也不讲入朝和卫戍的规矩，北方来的人，都骑着马进入宫殿。】诸贵死散，无复次序，庄帝左右，唯有故旧数人。【达官贵人或被杀，或逃散，朝廷早已没有秩序，孝庄帝身边，只剩下几个老臣。】荣犹执移都之议，上亦无以拒焉。又在明光殿重谢河桥之事，誓言无复二心。【尔朱荣还是坚持迁都的态度，孝庄帝也没有拒绝。尔朱荣又在明光殿再次为河阴之变谢罪，发誓说对朝廷忠心不二。】庄帝自起止之，因复为荣誓，言无疑心。【孝庄帝起身劝阻，又为他向天发誓，表示用人不疑。】荣喜，因求酒一遍。及醉熟，帝欲诛之，左右苦谏乃止。即以床舆向中常侍省。【尔朱荣大喜，请求与孝庄帝喝一次酒。当他醉倒之后，孝庄帝想趁机杀掉他，身边的侍从苦苦相劝才罢休。于是下令把尔朱荣的床抬到了中常侍省。】荣夜半方寤，遂达旦不眠。自此不复禁中宿矣。【尔朱荣半夜醒来，才感到后怕，一直到天亮都没有睡着。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敢睡在宫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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