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永利《雨中的红蜻蜓》

雨中的红蜻蜓
晋永利
不知何故，打小就喜欢雨，喜欢顶着草帽雨中散步，喜欢观看雨中的景致，喜欢穿着胶鞋踩雨中的小水坑，喜欢站在雨中想入非非。小时候，老家的村旁有池塘河汊，也有荷塘飘香、稻菽翻浪，这些更添加了雨景的美色。一个初夏的午后，天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阵雨，顿时浇凉了炎热的天气，也浇起了我的兴致。少小的我，便顶上草帽，出了我家后门，走向村西那湾水塘。水塘中，雨点打起了细小紊乱的波纹。波纹上，零散的几只浮萍在悠然地起伏着精致的身子。岸边的苇草让雨水洗得格外清新。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水中的荷叶。雨水在叶面上敲击出丁丁的声响，然后汇集成小珍珠、大珍珠、小水团，再被荷叶倾倒进池塘......就这样不知疲倦地重复着一套相同的动作，却能吸引我长时间的驻足观看，好像里面藏着猜不透的神秘。忽然，荷叶下的青柄上，一只红色的蜻蜓，闪入了我的眼眸，漾起了我心头的异奇。她的六只脚，紧紧抓住荷柄，很静谧地呆在那里避雨。只有她的尾巴，间或翘动一下，表明她是只精灵。她是那样的鲜红，红得非常纯净悦目，在碧绿的陪衬下，又是非常的醒目和别致。我心中升腾起从未有过的倾慕、向往和爱恋。这份情绪是先前从未体验过的。我感觉到了生灵的可爱，产生了对造物的敬佩，领悟到了生命的伟大、可贵和神奇，对这个世界油然生出特别的好感和热爱。我蹲在极近池水的边沿，很贴近地打量她。红蜻蜓薄如绫绡的羽翼上，沾着细细的雨雾，羽翼的边缘，悬挂着细小的水珠。我轻轻伸出手去，为她拂去翼上的水珠。她一点也不惊恐，坦然地一动不动，只是偶尔轻微抖一下翅膀，似乎通知我她是个活物，似乎是在对我无声地表示感谢。我想，准是雨水打湿了她的双翼，让她飞不起来了，只好听天由命地任凭我来摆布了。刚想到这儿，红蜻蜓抖动了两下翅膀，倏然飞到了另一片荷叶的柄上。我好生惊奇，莫非她知我心，就那样乖乖接受我的爱抚，满足我的爱怜？原来这个小精灵也有这等灵性，竟能解悟人情！时过二三十年的又一个初夏的午后，又是淅淅沥沥的小阵雨。我又想起了那只红蜻蜓，便走到阳台上，迷茫地张望着凉意清爽的窗外老镇。我明知这里是不会有蜻蜓的，可我却情随景游，不自禁地怀恋起她来。哈，有了！一只硕大的红蜻蜓映入我的眼帘——老旧的两排青砖墙夹成的小胡同里，一只红蜻蜓出现了！那是一位少女持一柄荷叶伞，伞面的油布上，画了一只偌大的蜻蜓！我入神地看着，看那只红蜻蜓幽雅地缓缓向前游走，那伞就是那片碧叶，蜻蜓就是那种红色，活像那只蜻蜓的放大，可荷叶的柄，却是一位让我仅仅看到裙子和修长双腿的俏妙女孩。那柄荷叶载着我的红蜻蜓，朝胡同的那头悄悄地移去。我忽然想起了什么，便雨具也顾不上拿，拉开门朝楼下跑去。等我跑到胡同口时，胡同里已经寂无一人。我呆呆地站在雨中，怅然张望着窄细的青石板面的胡同，满脑子里都是那只雨中的红蜻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