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羡林:容忍

季羡林:容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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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处在家庭和社会中,有时候恐怕需要讲点容忍的。


唐朝有一个姓张的大官,家庭和睦,美名远扬,一直传到了皇帝的耳中。


皇帝赞美他治家有道,问他道在何处,他一气写了一百个“忍”字。


这说得非常清楚:家庭中要互相容忍,才能和睦。


这个故事非常有名。


在旧社会,新年贴春联,只要门楣上写着“百忍家声”就知道这一家一定姓张。中国姓张的全以祖先的容忍为荣了。但是容忍也并不容易。


1935年,我乘西伯利亚铁路的车经前苏联赴德国,车过中苏边界上的满洲里,停车四小时,由前苏联海关检查行李。


这是无可厚非的,入国必须检查,这是世界公例。


但是,当时的苏联大概认为,我们这一帮人,从一个资本主义国家到另一个资本主义国家,恐怕没有好人,必须严查,以防万一。


检查其他行李,我决无意见。但是,在哈尔滨买的一把最粗糙的铁皮壶,却成了被检查的首要对象。


这里敲敲,那里敲敲,薄薄的一层铁皮决藏不下一颗炸弹的,然而他却敲打不止。


我真有点无法容忍,想要发火。


我身旁有一位年老的老外,是与我们同车的,看到我的神态,在我耳旁悄悄地说了句:Patience is the great virtue(容忍是很大的美德)。


我对他微笑,表示致谢。我立即心平气和,天下太平。


看来容忍确是一件好事,甚至是一种美德。但是,我认为,也必须有一个界限。


我们到了德国以后,就碰到这个问题。


旧时欧洲流行决斗之风,谁污辱了谁,特别是谁的女情人,被污辱者一定要提出决斗。或用手枪,或用剑。


普希金就是在决斗中被枪打死的。我们到了的时候,此风已息;但仍发生。




我们几个中国留学生相约:如果外国人污辱了我们自身,我们要揣度形势,主要要容忍,以东方的恕道克制自己。


但是,如果他们污辱我们的国家,则无论如何也要同他们玩儿命,决不容忍。这就是我们容忍的界限。


幸亏这样的事情没有发生,否则我就活不到今天在这里舞笔弄墨了。


现在我们中国人的容忍水平,看了真让人气短。


在公共汽车上,挤挤碰碰是常见的现象。


如果碰了或者踩了别人,连忙说一声:“对不起!”就能够化干戈为玉帛,然而有不少人连“对不起”都不会说了。


于是就相吵相骂,甚至于扭打,甚至打得头破血流。


我们这个伟大的民族怎么竟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在自己心中暗暗祝愿:容忍兮,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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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 塞北雪張

    百忍加生,乃本人姓也!

  • 听友183957104

    It's always like this. It's noisy today, it's noisy tomorrow, and the third day is always good. Two days later, we made up again. This is his bad habit. It's been so many years. I got a handle on him. That's it. Cann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