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后传 1958 尹喜将死

　　尹喜赶来，挥舞袍袖将二人卷起，飞入虚空之中。他翻手一拍，虚空震动，浮现一座仙府。尹喜大步走入，虚空随即闭合。

　　孙悟空也来过这仙府几次。尹喜随身仙府并没有多么广大，不过，孙悟空每次进入，感觉都是在不同世界。显然，尹喜已窥悟空间大道奥妙，随身仙府中有多重世界。

　　三人走出通道，就见到前方出现一处山谷。前方有瀑布轰轰坠落，五七人正在瀑布中锻炼神体。在更远处山林之间还有猛兽之声咆哮，仿佛正与人搏斗。

　　孙悟空抬眼看去，竟认得三人。一位是大雪山孔道人。此人是玄鸟王族，与尹喜师兄早有往来。遥遥看其气息，此刻竟有四九圆满之境。

　　至于另外两人，则是五庄观镇元大仙、云海宫黎山老母。

　　三人知道尹帝君召见孙悟空必有要事，也不敢过来打扰，只远远作揖，算是打过招呼。

　　尹喜看向孙悟空，道：“他们都是水元界故人，身家也算清白。此后或能为你所用。”

　　孙悟空也曾想过将这几人召去前路军效命，此时有尹喜提携，自然更好。

　　山谷之中有一小亭，亭中有一石桌。尹喜请孙悟空入座，孙悟空侧身而坐。青羊道人奉茶之后，就自行退开了。

　　孙悟空将夸父遗骸之时禀明，将刑天老祖话语转告。尹喜微微颔首，却道：“刑天既欲建功，我便让权于他。不过，最后能否建功，却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显然，在局势未明之前，尹喜不会返回前线。

　　孙悟空又欲将瑶池王母玉简中计划禀明。尹喜一摆手，道：“悟空，我既将万神宫将士交托，此后种种我就不会参与。至于王母有何条件，你又准备如何去做，一切都由你自行抉择。当然，若有疑难，你可以与你信任之人商议。但是，泄漏之后的风险也就由你承担。”

　　孙悟空面色一变，脸上难免露出失望、踌躇之色。

　　尹喜看一眼孙悟空，缓缓道：“悟空，你可曾想过，终究会有一日，你倚仗的一切，包括尹某在内，都会离你而去。到那时，你能依靠的，只有你自己！我今日所为，不过是未雨绸缪而已！”

　　早在那一日大元帅府尹喜向孙悟空、青羊道人、魏伯阳讲述雷鼎归属之事时，孙悟空就隐隐听出尹喜有交待后事之意。眼下尹喜之言，更等于挑明此事。

　　孙悟空想到尹喜一旦“离开”，万神宫立刻就会大乱，整个东征也必一败涂地，心中不免大骇，竟有些手足无措。

　　他焦急问道：“尹师兄，到底怎么回事？莫非……是太清道祖要害你？亦或者，是大罗天玉帝老儿……”

　　尹喜摇头道：“悟空莫忧！没有人要害我！我曾说过，进阶道尊之后，我体内再无束缚。我虽不像你修成混沌之体，却也是仙神魔同修，又学得归元功这等无上妙法，可以施展凝元合一神通，在混元无极初期罕有对手。就算太清道祖、应龙老祖想要害我，也不可能轻易得手。”

　　尹喜又道：“待你以后进阶道尊就会明白，各位道尊之间实力虽有差距，若是单挑，却很难击杀对方。像夸父老祖，那也是陷入大罗天五道尊陷阱，被人合力围杀而死。大家真正畏惧的，还是天命！”

　　孙悟空疑惑道：“天命？”

　　孙悟空修道许多年，自然听说过“天命”，就连他自己也曾几度提起过“天命”。只是，在他心中，所谓天命不过就是高层之命。在诸天，就是大罗天玉皇大天尊意志，就是三清宝境中三位道祖法旨；在归墟，则是四大宫宫主旨意，亦或者，干脆就是应龙老祖心意。

　　尹喜猜出孙悟空所想，道：“悟空，你或有不知，其实，苍天未死，天命尚在。”

　　见孙悟空还有些狐疑，尹喜继续解释道：“凡俗口中所谓老天爷，无非是说各方天帝。确实，在三十三天，在归墟，在轩辕神域，诸位道尊都能操控一方天地大道。在那方大世界中，他们就是天地主宰。不过，整个宇宙何等广大。放眼宇宙，各方道尊不过就如一仙城城主般，与真正的天地主宰相差巨大！”

　　孙悟空心念流转，恍然大悟道：“莫非，师兄说的，是那位开天辟地，衍化这方世界的圣尊老祖？”

　　尹喜露出一抹微笑，颔首道：“没错！那位老祖姓什么，叫什么，法号如何，都已无从知晓。后人因其孕化万物，法力无边，称其为‘鸿钧老祖’。这位圣尊老祖表面上散去一身元力，化为山川大地，消失于这方宇宙。实际上，这方宇宙中的一切山川、草木、鸟兽、虫鱼，甚至你我，都是这位圣尊老祖的一道化身，一缕神念——换言之，这位圣尊老祖一直活着，活在我们当中！”

　　孙悟空点点头，他深深呼吸，道：“师兄，这位圣尊老祖既肯主动散去一身功法，衍化出万物万灵，显然是一位心胸宽广，博大无私之辈。如此一位前辈，为何会让诸位道尊畏惧？甚至会威胁到师兄性命？”

　　尹喜目光悠远，穿过孙悟空看向远处山川。他伸出手掌，张开五指，缓缓挥动，感受一缕缕清风从指间穿过。尹喜脸上露出一抹哀伤，道：“典籍虽无记载，尹某以己度人，猜测那位圣尊老祖或许也已走到了人生的尽头。他衍化万物，绝非一心为公，更不是为了这方宇宙中的亿万生灵。”

　　孙悟空脸色大变，道：“什么？师兄为何如此说？”

　　孙悟空修行多年，一次次见证伟岸崩塌，实在不愿意相信这创世之祖也是个小人。

　　尹喜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在那位圣尊老祖心中，我等亿万生灵，不过是他身上一只跳蚤，一点皮屑，一根毛发，或者是体内一条蛔虫罢了。就如我等不会在意蚂蚁的生死一般。”他瞥了一眼孙悟空，道：“圣尊老祖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伟岸，却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渺小！”

　　孙悟空目露沉吟。以他如今修为，所知宇宙隐秘还是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