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平凡之路》编剧陈彤：这一次不写精英

“我上大学学法律做律师，为的就是能一天，能心平气和地跟他们坐下来，好好地讲道理，我想让所有人都看见这个世界是公平正义，有序且美好的……”

正在播出的电视剧《平凡之路》中，初入职场的潘岩说出了当律师的初衷，不急不慢却掷地有声。

《平凡之路》由阅文集团旗下的新丽传媒出品，刘进执导，陈彤编剧，郭麒麟、金晨 晏紫东、朱珠、张子贤等主演。该剧在央视播出后，中国视听大数据显示，以1.447%的收视率排名黄金档第一。

写过《离婚律师》《精英律师》，陈彤再写《平凡之路》有什么不同？

一

算上《平凡之路》，这已经是陈彤第三次写关于律师的电视剧了。

和之前的《离婚律师》《精英律师》里西装革履大背头、住大平层开豪车的金字塔尖精英人士不同，这一次的《平凡之路》聚焦的是初入职场的新人们，这些年轻人怀揣着对职业的信念和对未来的相信，熬过从助理到实习律师的漫长过程，这条“平凡之路”其实就是现实生活中打工人的生存图景。

剧中郭麒麟饰演的潘岩，来自一座小城市，家境普通，母亲靠开网约车谋生。潘岩本人呢，也没有任何光环，相貌平平，学历也很一般，毕业于一所普通大学的法律系，求职时投了两百多份简历都石沉大海。最后还是靠女朋友牵线搭桥，加上偶然的机遇，才勉强进入到一家三流律所实习。

但就连这好不容易“捡漏”得来的工作，也差点在在辛苦工作一天一夜后就被辞退。

要学历没学历、要背景没背景、要人脉没人脉，这样的潘岩其实代表了当代打工人中的大多数。平凡的视角下，呈现出的生活图景，也让屏幕外的观众更有代入感。

作为主角的潘岩，他的家终于不再是国产都市剧里被屡屡诟病的豪华精装房，而是和母亲住在转不开身子的老小区开间，睡觉还是高低床。

女友奶奶重病入院，他没有能力“霸总”一样说出费用我掏，只能在微信上打出“我好好工作上班挣钱”这样无力的承诺。

职场文化的刻画同样贴近现实：200个人挤一个职位，总有人能通过关系得到机会；老板分配的活儿，会来事儿的员工应承下，但转手就交给团队里最听话的去干；5个人的小团队，光是私聊传八卦的群就有好几个；刚刚搬进新家庆祝，却突然被上司叫去处理他的私事……

因为足够真实，该剧引起了很多共鸣，有豆瓣网友表示“加班演我，吐槽演我，求生欲演我”。

剧中也借祝欣欣一角说了这样一句话：过去看律政剧，律师都是光鲜的，谁知道是这么灰头土脸。潘岩的回复则是：那电视剧你就不该信。

二

相比以往同类题材的作品，《平凡之路》并没有把重心放在千奇百怪的案子上，而更多的是写潘岩、左娜、舒一南这些普通的年轻人的成长：从涉世未深，血气方刚，到进入职场后的迷茫、不适应，以及如何克服困难，在行业中发光发热。

用陈彤的话说，《平凡之路》并不是一出标准意义的律政职场剧，而更像是一部以律师为主要角色的生活剧。

创作《平凡之路》，是陈彤接受的“命题作文”，阅文集团旗下的新丽传媒找到她，希望创作一部反映当下年轻人的电视剧。由于这两年接触法律人比较多，陈彤便从三个年轻法律人入手。

陈彤在律所采访的时候，不少进入律所的年轻人让她有很深的感触。“大部分人认为演员都是光鲜亮丽的，一个戏赚很多钱。那是很少很少的，实际上99%的演员都不是这样的。律师也是一样。”尤其初入律师行业，他们要承受特别大的压力，薪水跟工作量不匹配，从助理律师熬到实习律师也需要很久。陈彤曾听到律师朋友们的自嘲：请个保姆一个月要6000元；请个司机可能要4000元；但是你要请个律师助理，只需要2000块钱就又可以给你端茶递水，给你开车，还可以做案例分析……

陈彤在创作中也反复拷问自己，这一代年轻人步入社会以后，遭受磨砺以后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让她感动的是，她所看到和接触到的，都是有光芒的年轻人，他们忠于自我，努力不去成为他们所鄙视的那些人，也坚决不会把世界让给自己看不起的人。“他们是一群特别有理想有光芒的人，否则很难熬下来那个从助理到实习律师的过程——需要你对未来的相信，对你从事这个职业的一种坚定的信念，你才能熬过最初那个端茶递水成天打杂的很辛苦的阶段。”

于是，她把这些生活中接触到年轻人经过艺术加工呈现出来，“在年轻的时候，或者人生的某一个阶段，你会特别害怕终其一生碌碌无为，会特别希望自己与众不同，成为行业翘楚，鲜花掌声人生巅峰。但可能对于我们大部分人来说，能够做好一个普通人，让家人、亲人过上平凡踏实的生活就挺好的，要是再能够帮助到别人，就已经很有意义了，这可能是这个剧想说的：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三

在做编剧之前，陈彤供职于媒体，“我是半路出家，并没有学过编剧专业。入行是因为王海鸰老师，当时写《新结婚时代》，王海鸰老师看了我的一本书，通过出版社找到我，邀请我跟她一起创作。”

《新结婚时代》之后，陈彤顺理成章走上编剧的路，又陆续写了《马文的战争》《妯娌的三国时代》《一仆二主》等不少都市情感剧。

或许也因为过往的创作经历，使得陈彤比较多地去关注人物的情感状态。几天前，#平凡之路跟离婚案杠上了#冲上微博热搜。不少观众注意到，这部剧开播到现在，涉及的不少案件都和离婚有关，有的是第三者插足，有的则是夫妻感情不和。

为什么写那么多关于离婚的故事？

“离婚见人品嘛。”在剧中写这些离婚的故事，也带着陈彤自己的思考：婚姻一定是要建立在感情基础上的，没有感情还硬要在一起，不允许离婚也不道德，“离婚是一种进步，这是文明社会才会有的文明制度，这是我对婚姻的态度。”“什么样的离婚才是一个文明离婚？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些大型的离婚车祸现场，两个曾经深深相爱的人，时过境迁不再相爱了，就一定要带着仇恨吗？怎么才能够去释怀这件事情？”

因为记者出身，陈彤喜欢写有真实原型或者是真实生活中给她感触的事情，每次创作前，也会花大量时间采访、学习。在创作《平凡之路》前，就专门去律所实习。

不过，陈彤也坦言，做编剧确实要面对各种挑剔，创作前导演的挑剔，播出后观众的挑刺，“我的恩师李晓明老师对我说过一句话，说你如果做编剧，就要有一颗强大的心脏。一般导演看到剧本都不会说这个剧本太好了，不会，导演看到剧本都是挑出剧本好多好多问题。他说你要习惯这个，如果你不习惯这个，那你可能就不适合做这个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