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会成为“M型社会”吗？丨《M型社会》第二讲

每周一本书，听吴晓波细读商业经典，大家好，我是吴晓波，今天我们一起来解读大前研一的《M 型社会》。

这是一个日本人在 2006 年写的一本书，它的副标题其实挺惊心触目的，叫做“中产阶级消失的危机与商机”。他写过几本关于日本社会的书，我们把它叫作社会三部曲，一个叫作《低智商社会》，第二叫作《低欲望社会》，第三本就是我们今天读的叫《M型社会》。

一个人的衰老，从哪里开始衰老呢？心理，很多人20多岁就已经老了，很多人六七十岁还很年轻，我去北京见我的老师吴敬琏老师，1930年出生的人，92岁的老先生仍然非常关心中国今天的经济、产业发展，他跟你谈的仍然是最前沿的中国经济发展的事情。

德清有家企业是做珍珠的，叫作欧诗漫，欧诗漫的董事长叫作沈志荣，沈志荣是1967年创业的，现在70多岁了，国庆期间还在上班，他前两天还上了一个某佳琦的直播间，你知道吗？哪怕是92岁的吴敬琏、1967年创业的沈志荣，他们仍然非常年轻，为什么呢？他们在与时俱进。千万记住当你认为自己老了的时候，你才真的老了。

你知道吗？书就跟一个流浪儿一样的，一个作者把书写完以后抛到市场里面，它就跟流浪儿一样，你也不知道它会碰到谁，你也不知道这本书会对一个人产生怎样的影响，有的人看了《水浒传》以后他变成了个反贼，有的人看了《水浒传》以后他觉得不能造反，我还当个顺民好。有人看了《红楼梦》以后对爱情充满了向往，有的人看了《红楼梦》以后觉得我应该遁入空门。有人看了《大败局》以后觉得兄弟我再不创业了，创业是那么苦的事情，有人看了《大败局》以后，天呐创业那么性感，那我一定要去创业。

所以一本书对我来说有很多的感触，这个书里有些话我也不一定很同意，但我觉得这个是对的，中国由一个激荡的狂飙的野蛮生长的时代，慢慢进入到一个中速甚至可能低速发展的时代。

五、日本人的消费习惯与偏见

今年中国的GDP增长可能是3.1%到3.2%，是30年来最低，越南今年多少呢？越南今年大概在8%以上，印度多少呢？印度可能在11%以上，两年前难以想象未来五年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但是中国进入到了一个中低速发展时期以后，你会发觉大前研一在《M型社会》中所提到的一些观点。比如像北京的海淀区，上海的比如杨浦区，大家都喜欢到浦东区去买房子，我跟你讲日本人也一样往中间赶。

大前研一说什么呢？从那个代官山、六本木往东南西北走15分钟，坐日本的新干线15分钟到了一些地方，这些地方我没去过，书里面写的叫东阳町，东阳町、木场15分钟高铁以外的房价只有六本木的1/2或者1/4了，就是一张充满偏见的地图。

我今天也非常愿意跟大家分享这个观点，我认为未来的五年之内，中国一些好城市的房价下跌的可能性几乎是零。什么是好城市呢？经济在发展，人口在流入，土地供给比较均匀，地方政府比较温和，符合这四点就叫好城市。

但我们需不需要都到海淀区去买房子呢？到黄浦区去买房子？比如说我前两天碰到一个朋友，他跟我说吴老师上海的房价太贵了，杨浦10万/平方米，黄浦区13万/平方米，买不起，浦东的64000/平方米我也买不起。那我就跟他讲我说有个地方叫昆山，我刚刚去昆山做调研，昆山有很多企业，很多台资企业，很多韩国企业，昆山的房价18000，昆山离上海40公里，昆山通轻轨，为什么不去昆山买房子呢？对方说吴老师那个不是上海，这叫作偏见。

我前两天又去另外一个地方，浙江湖州，湖州到杭州坐高铁17分钟，湖州的房价14000，杭州的房价45000，是湖州的四倍，只要通了轻轨以后17分钟20分钟就能到。

第二个偏见叫作品质的偏见，这个日本人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就是很认真，今天我们在中国或者到欧洲去参加一些学术论坛，日本人是非常容易被辨认出来的，你只要跑出去，亚洲面孔的戴领带的90.5%是日本人，热得要死，满身都是汗了还得戴领带，又偏激又认真的日本人。

大前研一说日本消费者是世界上最严格的消费者，也是观念最狭隘的消费者，说日本的草莓采摘下来以后是怎么卖的？你知道吧它会有一个漏斗，就要一样大小的东西，漏斗下得去的草莓，小的草莓就不要，过大的草莓也不要，苹果也一样要一样大的东西，他们认为这个是好的。

还有过度包装，大家去日本发现日本的煎饼很好吃，薄薄的煎饼，天哪里面五块煎饼，一层一层地包很多包装。

日本还有一个什么特点呢？就日本人特别相信日货，日本人觉得日本的大米是最好的，日本的牛肉叫和牛最好，大前研一特别喜欢吃牛肉，他在这本书里面大概用了三个页码的篇幅，来论证说全世界最好的牛肉是澳大利亚的牛肉，日本A5牛肉A4牛肉超油的，那么为什么日本人认为和牛最好吃呢？日本人说我们家的牛是听音乐长大的，是被按摩长大的。日本人对日货超级自信，自信到了什么地步？叫作掩耳盗铃，这本书里讲了很多日本人掩耳盗铃的事。

日本有个岛叫作淡路岛，他们认为日本最好吃的洋葱是淡路岛的洋葱，然后大前研一告诉我们说，其实淡路岛的洋葱大部分是咱们中国胶州湾的，是山东洋葱运到日本以后包装变成日本淡路岛的洋葱，日本人掩耳盗铃买回去。

比如说北海道最好吃的蔬菜，有马铃薯有花椰菜，大前研一揭秘，说各位日本消费者，北海道的马铃薯和花椰菜其实不是北海道种出来的，是澳大利亚种出来的。

还有他讲到日本伊豆半岛有一种蛤蜊叫作玄蛤，玄蛤我也没吃过，我估计是黑色的意思，玄就是黑，天地玄黄的玄，就是黑色的蛤蜊，日本游客跑到伊豆半岛的海滩上面去捡玄蛤，大前研一告诉他们说这些蛤蜊其实都是前一天晚上从朝鲜运进来的，日本的渔民撒在那里，因为玄蛤老早就被采光了，每天被旅游者去捡。

非常像中国的那个阳澄湖大闸蟹，到了大闸蟹的时候，不吃阳澄湖大闸蟹，今年秋天就白过了，现在就是吃阳澄湖大闸蟹的时候，怎么办呢？从其他湖里面去捞起来，到凌晨12点的时候“啪”倒进阳澄湖里面，第二天捞起来阳澄湖大闸蟹。我们家杭州也一样，西湖龙井上市的时候，从福建、云南、江西凌晨12点运进来以后，然后你要茶叶生叶子，第二天早上在那儿压扁，就是西湖龙井茶。

第三个偏见叫作洗衣房和买车的偏见，他认为你的收入在下降，所以大前研一在这本书里面一直告诉大家要理性生活。我跟大家讲在未来我们一定不要有过苦日子的想法，但是我们未来将没有办法或者不必过虚荣和有泡沫的日子，我们要过一些理性的日。

比如说大前研一讲了两个例子。第一个洗衣机房，因为大前研一在MIT留过学，在美国读的博士，他说美国的一个家庭比如一室一厅的，日本也是一室一厅，区别在哪里？大前研一说区别在于日本人哪怕买一室一厅的房子，他一定要有个洗衣机，但是他在美国发觉美国人在很多年里面新建房子不买洗衣机，洗衣服怎么办？美国的街头有一堆洗衣房，叫投币式洗衣机，美国人更理性。

他建议日本的年轻人不要买车，我也建议不管你是深圳的、北京的、杭州的还是上海的，你月收入3万以下我建议你不要买车，为什么不要买车？一辆车买回去，第二天折旧，一半就不见了，然后你得养车，你得买车位，你得加油。那不买车怎么办呢？你每天打的好啦，车大概5年就要淘汰了，你就坐地铁或者你打的。大前研一也算过一个账，他说在日本你不买车，两年你省下来的钱可以到大学里面读个MBA。

你可能认为他讲得很对，我可能两年不买车，我省下来的钱可能就可以去读个书，也可能去付一个首付，也可能去买个基金，Anyway买些别的什么东西。如果你觉得我还是要买车，恭喜你，你也可以去买车。

那么接着大前研一也讲了几点，我觉得很有意思，他说舍弃幻想，调整生活方式。就是一个高速发展的充满泡沫的时代结束了，所以接下来大家不是过苦日子，是过一个平和的日子。当我们越来越多的人去掉泡沫过上平和的日子以后，在商业里面会有巨大的商业机会，这也是我们吴晓波频道这两年一直在推进的一件事情。

大前研一在这本书里有个名词，叫作憧憬自由之丘，自由之丘是什么呢？东京目的一个高级富人区，在都黑木区一个高级富人区，什么叫憧憬自由之丘呢？就是绝大多数的人你可能没有办法住进自由之丘，住进那个高净值人群住的地方，但是我可以憧憬它。

就是你可以提供一些物美价平的商品给大家，这就是未来我们的同学可以考虑的创业方向，比如我们的新国货很多就是物美价平，我们未来跟虚荣相关的产业，跟爆发、跟投机相关的产业会越来越难过，当越来越多的消费者过上理性生活的时候，他们愿意向往美好的生活，但他们这个向往的过程，并不是说去买一些超出了自己消费能力，让自己变成这个奴、那个奴的消费者，而是回归到理性的物美价平时代，这个是给我们的商业的一个机会。

再接着的是什么呢？这是跟日本人有关的了，中国未来会不会这样呢？延长职业时间，推延退休时间，我前面讲了日本今天2021年65岁到69岁的人里面50%还在工作，大前研一在这本书中说，日本的退休年龄希望推迟到75岁，再接着能够推进移民计划。

日本今天是一个移民国家，它特别欢迎年轻有技能的人到日本去工作，会给你发无限期的劳工签证，日本从2016年以后就特别希望年轻的人进去，然后你工作到一定年龄以后，他鼓励你全家移民。

第三点，精简公务人员，大家知道大前研一曾经竞选过东京市的市长，这本书里面有很多内容我们中国读者听起来有点陌生，是因为它里面有很多关于怎么能够改进日本行政效率的内容。

日本有308万公务员，大前研一认为日本需要精简90%的公务员，大使馆不需要公务员，大使馆外包就可以了。这在咱们今天中国听来就是惊世骇俗，大使馆可以外包。

所以一个社会当它的就业机会变得越来越少的时候，当它的人均年龄越来越高的时候会出现很多的问题。各位同学听到这里，发觉没有？就是当我们读一本日本人写日本的国家社会的书的时候，你一方面会有一种陌生感，另一方面会有一些熟悉感，熟悉感产生在哪里呢？你会发现他所描写的很多时代的背景跟我们有点接近，陌生感在哪里呢？中国这个国家可能有很多跟日本不同，甚至完全不同的国情、优势甚至劣势。

六、中国是否有滑入M型社会的危险？

好，我们谈最后一部分，我认为今天的中国，2022年的中国还不是一个M型社会，但是我们有滑向M型社会的危险。

为什么今天的中国还不是一个M型社会？很多理由啦，我简单讲三个。

第一个理由，就是中国人的求富欲望还没有被满足，今天的中国是一个比日本年轻10岁的国家，今天中国咱们中国人十几亿人口，年龄中位数38岁，日本48岁，我带大家去过日本的丰田工厂，带大家去过日本奔驰的工厂，看到一线工人，我问了他们几岁，基本上35到45岁。然后我去完以后，我记得我那一年就回到广东，我去到格力工厂、美的工厂，一线工人几岁呢？25岁到35岁，活生生的年轻10岁。

再接着还有什么呢？中国每年大学毕业生900万，中国每年新增的城市就业人口1300万，加在一起2200万，中国每年新增市场主体350万，我讲2019年之前相当长的时间里面，10年左右的时间里面，中国每天诞生1万家市场主体。

第二点，中国的产业变革的浪潮仍然在继续，你看七八年以后到今天中国的前20多年干吗？叫作进口替代，我们不会做任何东西，我们开始做冰箱、做空调、做洗衣机、做服装、做纺织，然后到了90年代末以后，中国开始从工业革命进入到互联网革命，新浪、搜狐、网易、腾讯、百度、阿里、携程、360、京东、滴滴、字节跳动、美团等一堆的公司，今天我们进入到产业互联网革命。

大家知道我今年做得最有意思的事情是什么吗？我从今年的6月份开始，每个月带大家去看一家企业，为什么要去标杆工厂？就是今年经济很低迷，大家都没信心，所以我要带大家去看，今天在中国地区的全世界最好的工厂，当你看到这些最好的工厂以后，你可能会对中国的企业家有信心。

今天我不知道有多少企业家在听课，你们是全中国最可爱的人，你们是中国最大的爱国主义者，爱国主义不喊在口上的，说我爱国家，但你敢投资吗？你敢把你未来的钱放在这个国家吗？中国最大的爱国主义集团之一叫作企业家集团。

你看为什么我认为今天中国还不是个M型社会，跟日本很大的不同。我给大家讲个故事，2018年的时候我到日本去，我带了一批中国的企业家去，我在东京大学有个演讲，演讲完以后我一个朋友是大学经济系的主任，然后他就请吃晚宴，他说晓波我请一个老先生来陪你，请来个谁呢？请了一个曾经担任过日本驻华大使的一个大使，叫阿南惟茂。我见到阿南惟茂，我想起来你知道在日本二战时候，日本陆军在二战失败以后剖腹自杀的最高军衔军人，那个人叫作阿南惟几。后来我问了一下朋友，阿南惟几是他的表哥，1945年剖腹自杀，阿南惟茂还比较小，后来他就到了日本领事馆工作，然后做过日本驻华大使。阿南惟茂当年见到我时80多岁了，快90岁了，他太太研究一个特别细的文字，叫西夏文，他太太对中国很熟，研究西夏文。

然后阿南先生陪我吃饭的时候，他就问了我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我觉得跟M型社会有点关系，他说吴先生，中国有没有可能像日本一样会进入失去的十年？然后我就跟阿南惟茂先生说，如果你明天有空的话，我陪你回到中国去，我们去北京我们去上海，我们到一个茶馆或者到一个星巴克，就干一件事，摁住十个人问他们你们在干吗。

我说我可以给你答案，我认为我们今天到中国的北京和上海进一个咖啡馆，摁住的10个人里面我认为有7个人在谈创业，2018年的时候，大家同意吧？2018年中国北京、上海、杭州、苏州、深圳茶馆里面的年轻人，10个里面7个在谈创业。

你们觉得现在有几个？中国经济什么时候恢复？告诉你，就看这件事，在北京、上海、杭州、深圳这些城市咖啡馆和酒吧里面，当摁住10个人里面，如果只有2个人在谈创业，经济肯定很差了；如果只有3个人在谈创业，经济肯定比较差；只要5个人以上在谈创业我可以打赌，跟你说中国经济恢复了。

你看现在为什么大家比较糟还是要创业还要投资，我们将进入到一个理性创业的时期，我不建议大家盲目创业。

我们聊到了中国今天还不是一个M型社会的几个原因，第一个原因我们的人还想致富，我们这个心气还在。第二件事情中国今天仍然是全世界产业智能化革命最激进的一个实验厂，当你走进那个工厂的时候，你就知道中国今天的制造业处在怎样的水平，中国的今天有哪些人真正地为中国经济的发展在流血流汗、出钱出力，不是互联网上那些嘴炮，是把真金白银投下去的那些人。第三，中国的城市化还在不断地发展，2021年中国的城市化率是64%，一个国家的城市化率开始饱和的话是在75%左右，那么中国城市化率每年1%，你照这个数据来算的话，中国的城市化大概还有10年。

所以2022年的今天并不是2006年的日本，今天的中国还不是一个M型社会，我们仍然有一些创业的机会。

但是我们确实有滑向M型社会的危险，比如说少子老龄化出现了，高储蓄率出现了，一些躺平的摆烂的社会板结现象出现了，就是在这个有可能激荡的时代已经结束的未来十年，我们大家一起干吗呢？一起来读书，我们大家一起来进入一个理性至上的时代，理性至上是哪些理性呢？理性创业、理性理财、理性生活、理性思考，把这四个理性送给大家，希望在一个喧嚣的时代里，我们每个礼拜有两个小时或者三个小时的理性时刻，我们认真地去读一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