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囊叙（一）

天地黝(yǒu)黑[1]，谁为照之？日月火也。人事黝黑，谁为照之？智也。天地之智曰日月火；人心之日月火曰智。道德家之言曰：“智者，人之干、莫，能杀人，亦能自杀，晁家令[2]其已事也。故古之圣人，畏智如刃。”

吾友犹龙氏曰：此用智者之罪，非智罪也。夫干将、莫邪，圣人以之断物，毫杰以之立慬(qín)[3]，贼人以之抉(jué)人眼、屠人腹。贼夫手中之干、莫，即圣人手中之干、莫也。神人护身之智，即纤人杀身之智也。

复仇者不咎干、莫，则杀身者亦不当咎智矣。是故有智之人，游行世间，如白日、满月、万炬火之下，见重泉，得其水骨[4]，见砂石，达其本际；盛神法五龙[5]，实意法螣蛇[6]，散势法鸷鸟[7]；察人心之理，明变化之朕[8]，而谨司其门户，以筹策万类之终始，罔不给焉。无智之士，如走落日、死月、息炬之下，摘埴索涂[9]，或触其额，或蹶其踵，不戒而堕于深堑，则毕其命而已矣。若者[10]白日失彩，九野欲晦，婴儿盲老汉，稍弄其利刃于尺寸之际，已遭抉(jué)鼻灭趾之凶。

意者当有神人，观乎阴阳人事之端，合离终始之际，能因[11]能循[12]，为天地守神[13]乎，其次者，亦揣乎飞钳[14]抵巇(xī)[15]之术，而守之以诚然者，是亦黑夜之日月火也。

于是犹龙氏作《智囊》，而其友金坛张明弼为之序。

张明弼

[1] 深黑或青黑。

[2] 晁错为太子家令

[3] 勇敢：“此而不报，无以立～于天下。”

[4]水骨是一个词语，读音为shuǐ gǔ，解释为指冰。

[5]要使精神旺盛充沛，必须效法五龙。

[6]坚定意志之法要效法腾蛇。

[7]利用权威和有利形势采取行动,要效法鸷鸟

[8]揭示事物变化的征作兆

[9]盲人用手杖点地，探求道路。比喻暗中摸索。亦比喻研究学问寻找门径。

汉．扬雄《法言．修身》：「荧魂旷枯，糟莩旷沉，擿埴索涂，冥行而已矣。」

[10]或者。

[11]善于因势成事。

[12]遵守，依照沿袭

[13]道教术语，意为谓人之受天地变化而生﹐四肢五脏皆与天地相比类。“天地之道至阔且大﹐尚且节其章光﹐爱其神明﹐人之耳目何能久劳而不息﹖人之精神何能驰骋而不乏﹖”故应“内守而不失”。

[14] 1.亦作"飞箝"。 2.辩论的一种方法。

[15]乘其间隙，利用机会。即钻营。

唐．韩愈〈释言〉：「弱于才而腐于力，不能奔走乘机抵巇，以要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