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3年3月30日,温森特·梵高出生于荷兰布拉邦特的松丹特。1890年7月29日,梵高开枪自尽于法国南部小城阿尔。在结束自己生命之前,梵高在阿尔疯狂创作了300多幅油画,几乎是一天一张。阿尔“烈日酷晒,狂风鞭挞”,梵高在那里每天都把头皮晒红,但这样也无法阻止他的创作热情。在《渴望生活:梵高传》中,作者欧文·斯通这样描述发疯的梵高:“他作画是因为他不得不画,因为作画可以使他精神上免受太多的痛苦,因为作画使他内心感到轻松。他可以没有妻子、家庭和子女,他可以没有爱情、友谊和健康,他可以没有可靠而舒适的物质生活,他甚至可以没有上帝,但是,他不能没有这种比他自身更伟大的东西——创造的力量和才能,那才是他的生命。”
温森特每天黎明前起身,穿好衣服,然后步行几公里沿河流而下,或者深入到乡间,去寻觅一个使他动心的地方。每天晚上,他都带着一幅完成的油画回来。所谓完成,是因为对这幅画他已经没有什么可干的了。一吃完饭,他就上床睡觉。
他变成了一台盲目的绘画机器,甚至连自己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就匆匆地完成了一幅又一幅冒着热气的油画。乡间果园的果树开花了,他产生了一种狂热的欲望,要去把它们全都画下来。他不再去思索自己的画,他只是去画。整整八年他所进行的紧张劳动没有白费,终于突然间化成一股巨大的凯旋的力量。有时,他要是在天将破晓时开始作画,到中午这幅油画就能完成。那时他便徒步走回城里,喝一杯咖啡,又步履艰难地向另一个方向出发,去画一幅新的油画。
他不知道自己的画是好是坏,他并不在乎。他陶醉在色彩中了。
温森特·梵高
没人同他讲话,他也不想去同谁讲话。他把画画剩下的那一点力气都用在了与西北风的博斗中。每星期有三天,他都得把画架拴在打入地里的木桩上。那画架就像挂在晾衣绳上的布片一样,在风中前后摆动。夜间,他觉得自己像是被狠狠打了一顿般浑身肿痛。
他从不戴帽子。烈日慢慢地把他头顶上的头发晒秃了。当他夜间躺在小旅店的铜架床上时,他觉得自己的头就像装在一个火球里一样。阳光把他照得眼花缭乱。他分不清田野的绿色和天空的蓝色,但是,当他回到旅店时,他却发现,那幅油画不知怎么竟然把大自然的灿烂辉煌摹写了下来。
一天,他在一片果园里作画,红色的栅栏围绕着园中淡紫色的耕地,两株玫瑰色的桃树映衬在晴朗的蓝天白云的背景上。
“这也许是我最好的一幅风景了。”他对自己咕哝着。
他回到旅店时,看到一封通知他“安东·毛威在海牙逝世”的信。他在自己画的桃树下面写了“纪念毛威——温森特和提奥”几个字,立刻将它寄往厄伊莱博曼街毛威家。
次日早晨,他发现了一片开花的李子园。在他作画的过程中,狂风大作,风像海浪似的一阵一阵翻卷过来。太阳在狂风的间歇中放射光芒,照得树上的白花闪闪发亮。冒着随时会目睹眼前的景象被摧毁在地的危险,温森特继续作画。这使他想起在斯赫维宁根的时候,那时他常常在雨中和风沙中作画,风暴掀起的海水飞溅到他的身上和画架上。他的这幅油画给人的感觉是白色的,但在画面中又有许多黄色、蓝色和淡紫色。到他画完时,他发现在他的画上有一种他本来无意画上去的东西——西北风!
“人们会以为我在画这幅画时喝醉了。”他对自己笑着说。
他想起头天提奥来信中的一行。特斯提格先生在一次访问巴黎时,曾站在一幅西斯莱的作品前喃喃地对提奥说:“我不能不认为,画这幅画的艺术家有点儿喝醉了。”
“要是特斯提格看到我在阿尔画的这些画,”温森特想,“他准得说这是那种来势汹汹的震颤性谵妄症。”
阿尔人对温森特敬而远之。他们看见他日出之前就背着沉重的画架跑出城去,头上不戴帽子,下巴急切地伸向前方,眼睛带着一种狂热兴奋的神情。他们看见他回来时,脸上的两眼像两个冒火的洞,头顶红得像没有皮的鲜肉,腋下夹着一幅未干的油画,而且自己跟自己打着手势。于是,城里人给他起了个名字——“伏热”,大家都这样叫他。
《梵高传》剧照
“也许我就是个红头发的疯子,”他自言自语,“那有什么办法呢?”
旅店主人尽其所能地骗取温森特的每一个法郎。因为阿尔人几乎全在家里吃饭,所以温森特买不到什么吃的。饭馆的价格昂贵。
为了买到浓一点的菜汤,温森特家家饭馆都走遍了,然而哪一家也没有。
“煮土豆是不是很麻烦啊,太太?”他在一家饭馆问。
“煮不了啊,先生。”
“那您有米饭吗?”
“那是明天的饭!”
“通心粉怎么样?”
“没有空余炉灶做通心粉。”
最后,有关食物的问题他也就只好不认真计较了,而是有什么吃什么。虽然他越来越不注意他的肚子,炎炎烈日还是增强了他的生命力。他以苦艾酒、烟草和都德有关鞑靼人的传说代替正规的食物。他用了不知多少时间在画板前聚精会神地作画,这使他的神经变得迟钝。他需要刺激。苦艾酒使他第二天更加兴奋,这种兴奋受着西北风的鞭挞和太阳的焙烤而成为他自身的一部分。
夏季向前推移,万物兴旺繁荣。他眼中只看见周围那些在白热化的碧蓝带绿的天空覆盖下,从浅黄到浅橄榄棕色、青铜和黄铜的颜色。凡是阳光照到之处,都带着一种像硫黄那样的黄色。在他的画上是一片明亮的、燃烧的黄颜色。他知道,自文艺复兴以来,欧洲绘画中是从来不用黄色的,但这也阻止不住他。颜料管中的黄色颜料流到画布上,在那儿停留下来。他的画上面浸透了阳光,呈现出经过火辣辣的太阳照晒而变成黄褐色和有风掠过的样子。
他认识到,画成一幅好画并不比找到一颗钻石或者一粒珍珠更容易。他不满意自己,不满意自己在画的东西,他只是抱着一线希望,希望自己的画到最后能画得好一些。有时,甚至这样的希望看来也是海市蜃楼的幻觉。然而,只有在辛勤作画时,他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至于个人生活,他是没有的。他只是一套机械装置,一台每天早晨加进食物、酒和颜料,晚上就制造出一幅油画成品的盲目的自动绘画机。
为了什么呢?为了卖?当然不是!他知道没人愿意买他的画。
《渴望生活:梵高传》
那么,干吗要这样匆忙?为什么尽管他那张可怜的铜架床下面几乎已经被画填满了,他还要驱赶着、鞭策着自己去画一大堆又一大堆的油画呢?
成功的愿望已经离开了温森特。他作画是因为他不得不画,因为作画可以使他精神上免受太多的痛苦,因为作画使他内心感到轻松。
他可以没有妻子、家庭和子女,他可以没有爱情、友谊和健康,他可以没有可靠而舒适的物质生活,他甚至可以没有上帝,但是,他不能没有这种比他自身更伟大的东西——创造的力量和才能,那才是他的生命。